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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血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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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府主宅是那个洋人生前按照英国庄园式样建的,楼上和楼下之间用宽阔的分叉楼梯连接,整体是一个工字形。白轩辕沿着楼梯盘旋向上,一路上到了三楼。夜色已深,狭长的走廊一片黑暗。
“来人,替本法师点盏油灯来。”白轩辕一整衣襟,严肃地说。何桓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在墙上一摸索,随着“啪”的一声,整层楼亮如白昼。
“咳,西洋奇淫巧技,不值一提。”
在西洋电灯的光辉下,白轩辕俯下身,在铺了大红色羊毛地毯的地板上来回摸索。不一会儿,他感到触手处有些湿润,是淅淅沥沥的血迹被地毯所吸附。
“阿染,符。”
阿染从袖子里摸出两张黄符,不动声色地递给他。白轩辕接过符纸,双手一捻,符纸径自燃烧起来。他将烧到一半的符纸向空中抛去,纸灰纷纷扬扬,无风而动,向着走廊前一扇密闭的门飘去。
齐楚的脸白了。
“哎,表妹,那不是你的屋子吗?”何桓砚突然惊声叫出来。
隔着一扇门,背后就是那个附身三姨太,咬死老张的恶鬼,齐楚的手心有些出汗。她虽然能见阴阳,但是多年以来人鬼殊途互不相干,与恶鬼狭路相逢却是头一次。
“我要开门了。小姑娘,何老弟,你们往后退。”
门吱呀一声应手而开,齐楚眼前一花,是一袭红衣有意无意地挡在自己面前。
“……空的。”
屋子是齐楚见惯了的模样。靠西边放了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着淡灰色的床单。窗边放了一张书桌,桌上是一叠书。书桌不远处是一个贴了花砖的西洋式壁炉。而东边靠墙是一扇高至屋顶的西洋式的雕花大衣柜,与墙面钉在一起,是齐楚放杂物的地方。
白轩辕与阿染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向大衣柜。阿染的手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而白轩辕则是指间夹紧了一张黄符。
“开。”随着一声暴喝,衣橱门被大力打开。然而除了挂在杆上的几件衣服和几个大大小小的手提箱,并没有三姨太的踪影。
“糟了。”白轩辕心念一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呼。
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打眼看去,仿佛窗外的青藤盘盘延延地从窗口飘荡而下。然而仔细一看那并非青藤,而是随风飘荡的长发。
三姨太像蜘蛛一样爬在窗户上,倒悬着从窗口望进来,她的面前,是茫然无知地背对着窗户的何桓砚。
何桓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屋里六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他的身上也不由得慌了手脚。他感觉后颈有些凉意,又有些酥酥痒痒的感觉,仿佛一片冰冷的羽毛轻抚着他。
“大师……这该怎么办啊……”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白轩辕审时度势,知道强攻并不可取,只能暗暗地给阿染递了个眼色。少女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向墙角退去。
“大胆妖物,本法师乃是茅山第五十八代掌门人亲传弟子,平生降妖除魔,替天行道不计其数,你一个孤魂野鬼不去速速投胎,是想被本法师打得魂飞魄散吗?”
三姨太从血污的长发里面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叽叽咯咯的低吼。
何桓砚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这个瞬间,三姨太暴起伸出一双苍白枯瘦的手扼住了何桓砚的喉咙,而阿染也一掠而上,将一道金光闪闪的黄符贴上了她的额头。
三姨太动作一滞,掐住何桓砚脖子的手一松,白轩辕立刻揪住何桓砚的衣领,把他连滚带爬地拽了出来。
然而还没等白轩辕站稳,黄符就烧成了灰。三姨太像触电一样一个打挺,之后就像一个破麻袋一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师父!”阿染出声示警的同时,白轩辕已经一把把何桓砚推了出去。何桓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面孔青白。
“哎呀,这下可麻烦了,”白轩辕抓了抓成绺的长发,哀鸣一声,“好不容易有个冤大头金主,怎么就被鬼附身了。”
“怪谁,还不是怪你。”阿染竖起眉毛,毫不留情地瞪了白轩辕一眼,“谁让你嫌黑狗血太贵,去隔壁张屠夫家半夜去偷着割了条黑猪尾巴,说差不多将就着用的。”
“也罢,”白轩辕长叹一声,“看来是要逼我使出点真功夫了。”
齐楚深吸一口气,望着何桓砚。他虽然没有显出三姨太一样血肉狰狞的异相,然而面孔苍白如纸,眼窝深陷下去,像是苍老了十岁。
在恶鬼抛弃三姨太附身何桓砚的那个瞬间,她看见了那个“东西”的本相。那不是人,甚至也算不上鬼,齐楚甚至不知道除了“东西”之外如何去形容自己看到的鬼怪。
像是一堆蜡做的人像在高温下渐渐融化,一部分合而为一,而另一部分肢体却依旧清晰可见。她在一团扭曲的肢体和面孔间,看到了那个死掉洋人的脸。
他成为了某种更加可怕的恶鬼的一部分,而那个恶鬼,如今正在何桓砚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