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奇谭》醉风眠

3、3

　　庞郎听得暗暗叫苦，便央道：“我冷得紧，你再变件衣服给我行不行？”
　　少年摇首，说道：“芭蕉叶被芙蓉花叶所穿，又被你踩坏，已是破损不堪用了。更何况这法术我一天只能使用数次。今日为帮你治伤，辗转间奔波千里，又破结界，偷法宝，斗花妖，功力早已是消耗过度。”
　　他顿了顿，方道：“我现在觉得一阵阵神眩目夺，想来那九节玄黄蛇之毒亦未完全驱散殆尽。你且泡到池子中去罢，待我运功自疗后，再为你驱毒。这池水温暖，你身上灼伤，浸泡半日之后居然没留疤印，足证其有神奇功效。此刻花妖已逝，想来此处，不会再出现甚么中途跑来滋扰我们了。”

　　庞郎依言，便赤身浸于池水中。觉水如暖玉，柔覆全身，果不再冷。少年褪下白色皮裘，盘膝而坐，低眉敛目。如此运转一周天后，觉得燥热之感稍缓解，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庞郎双目不能视物，自不知少年此时亦脱去全身衣物，步入水中，与之赤裎相对。但觉他伸掌与自已相触，掌心中传来融融热气，游走全身，极是舒适。过了半晌，那热气冲到眼眶，便觉又辣又痒，眼中泪水盈眶，几乎便要流下泪来。
　　少年忽道：“张嘴。”庞郎唇微张，便觉有什么覆过来，盖住了他的唇。他啊的一声，那温软炽热之感，便与之前和花妖一般无异。他心里怦怦跳个不停，此时反不知如何推拒，只感一颗心似欲炸裂了，暖烘烘的如飘在云端雾里。

　　少年忽的松开手掌，张臂抱住了他。两人一同沉入池中。庞郎忽觉有什么在自己眼睛上方轻轻舔吻，柔嫩之感，无法言喻。庞郎不自觉伸手，拥住怀中紧贴来的身躯。却蓦的发觉对方肌肤莹滑，与自身无异，中间竟无一物相隔。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便颤声道：“你干什么？”

　　少年抬眸，眼眸中亦是一片水气朦胧。只听他道：“我瞧师姐们和人在一起时，均是这般做的。可也不知这程序对不对。如今也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又道：“现下我教你个口诀，你照着运转于心。呆下我怎样做，你便跟着做，不可有异议，更不可胡言乱动，知道么？”

　　庞郎的手轻触到他腰线，只觉指尖滑腻，手指扪住之处肌肤隆起如初雪，中间一个曼妙的弧度。他的手顺着这起伏山丘滑下去，心里紧张得如同触电，伸手又缩回，颤颤惊惊，竟是茫然失措，无所适从。少年见他脸胀得如同一块红布，可是叮嘱了他数次，竟是呆呆愣愣一个字也没听下去，不觉便有些着恼，伸手轻轻在他头顶敲了一下，说道：“你专心点儿，这么简单的口诀也记不住，不想眼睛好了么？”

　　庞郎这才强压心神，勉强平静些。依照少年所授口诀，与之相拥而立。水中虽有芙蓉花丛相隔，但二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少年一丝不苟，依着素日所见，师姐们所作，一一习起。这下可苦了庞郎，毕竟是二八少年，正情窦初开，血气方刚之年，又兼之少年弱骨轻肌，投怀送抱，与之偎依相贴。如此香艳旖旎之状，又与那花妖不同，实平生未历之景。眼前浮起清溪边少年容华若仙的笑容，不自觉的跃跃纵试，反客为主。

　　虽少年再三相嘱，“彼不动，不可自动。”却是渐渐的身体发热，血液沸腾。待到少年惊觉时，庞郎反手抱住他，将他压倒于芙蓉花上，强行索吻。将甚么口诀，甚么疗伤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但见芙蓉花叶漂于水上，枝垂叶折。
　　少年使力欲挣，却被他这一阵胡搅蛮缠，撩拨得心意浮动。只觉丹田中隐隐跳动着一点热焰，渐渐的一股春情，荡漾于心。蓦的全身发软，便感力不从心。这情形便如吸入九节玄黄蛇之毒时无异。
　　他心中暗暗叫苦，此时非但不能运功替庞郎疗伤，反而有散功走火之迹象。庞郎又如八爪鱼般缠上来，将之紧紧搂住。两人在水中交错相缠，少年喘息道：“你快放开我！”

　　庞郎道：“我……我……”双手欲放难舍，却是越抱越紧。少年只觉他炽热呼息吐于鼻端，隐隐约约，闻到一股香气，不觉大吃一惊，说道：“那芙蓉花妖喂你吃了甚么？快把我放开。”庞郎道：“我不知道啊……你，你好香……”神智一阵迷糊，伸手扣住了他腰，将之锁入怀中。

　　少年啊了一声，说道：“你干什么？”顿时面红过耳，羞怒交集。庞郎心知不好，但身躯不受意志摆布，便只得道：“对……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不是我不想放开你，是……是不知怎么……放开。”

　　少年见他满脸红潮，呼吸急促，知他受迷情香之吸引，已是情难自控。但也不知为何，被他这么一触，自己亦是不禁心旌摇动。庞郎与之耳鬓厮磨，情形亲密，渐涉于私。他本当推拒，却渐难抵挡，反而情不自禁的偎依过去，与之臂□□缠，宛如花叶。

　　但听得水波微响，涟漪深处，芙蓉花叶簌簌轻动，掩映着两人身影。其香艳旖旎之景，实难名状。庞郎销魂醉魄之际，眼瞳深处，忽的朦朦胧胧聚起了一线天光。天光微绝，若明若暗，依稀可见一张少年的脸庞在眼前晃动。

　　这张脸秀色怡人，见之令人忘餐。只是他眉微蹙，眼低垂，脸上神情，欢愉中似又带着痛苦。庞郎神智未复，此时只疑是梦。梦中之人，点点水珠，掩映着酡红双颊，娇鲜更胜身侧芙蓉。他心里蓦的感到一阵甜蜜，便俯下头，悄悄的吻了过去。对方并不相拒，与之双唇紧贴。庞郎心中，又是惊奇，又是欢喜。只愿这梦长醉不醒。突然睁开眼来，却发现梦中少年，果真倒卧于自己怀抱中。眼中所见，活色生香，亲密之态，若鸾凤交颈。

　　他诧异之下，竟不知如何反应，过了半晌才发觉少年软绵绵伏在他怀中，竟似毫无气力，连半根手指也抬不起。伸手推了推他，只见他星眸微合，头颈低垂，竟已晕了过去。庞郎记忆渐渐恢复，脑中闪电般掠过清溪边临风少年，斗怪兽，遇花妖等等情景。他伸臂将少年抱起，步出芙蓉池外。见到白衣绣带，弃于池边。知是少年衣物，便拿过来轻轻给他披上。

　　他抱膝而坐，凝视着少年的脸发呆。见他久未醒来，心中忐忑，实分不清是喜是忧。过了良久，少年终于轻咳一声，慢展双眸。庞郎与他目光相对，心中一喜，便欲站起，忽又意识到形状不雅，忙又缩住，脸上却是不自禁的露出欢笑，说道：“你醒了。”

　　少年怔怔的瞧了他一会，一言不发。庞郎被他瞧得渐渐低下头去，一声儿也不敢言语。少年见他愧怍不安，心中百味呈杂，自己也分不清是何滋味。过了良久，方欲抬臂，这才发现手脚僵麻了，隐隐作痛。庞郎早体贴的扶了过来，说道：“你要穿衣吗？”

　　少年见他身上止穿着自己的一件中衣，却将白色皮裘，披于自己身上。两人身量相若，倒也相称。他挣扎着将衣服一件件穿起，说道：“你眼睛能看见了？”
　　庞郎点头，颇有些忸怩不安，说道：“多谢你救了我。”少年低哼了一声，说道：“不用谢我，你也救我一次，我们两不相欠了。”庞郎见他身躯摇晃着站起，便欲离开，忙道：“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少年头也未回，说道：“你不是要找九色花给娘治病吗？我的事便不用你管了，咱们各行其是。”庞郎瞧着他背影，想着他神容冷漠，与之前真是判若两人，心中难过。但一缕情丝，不知从何而起，早已是不自觉的牵系于其身上，便也不言语，只是悄悄的尾随其后。

　　少年走了一阵，似发觉身后有人跟蹑，却不回首，只道：“你再跟着我，我便杀了你。”
　　庞郎嘴微张，过了半晌，方道：“我只是不放心你。”少年蓦的回身，将手中扇子掷出，怒道：“你害我走火！散功……，还不够么？”啪的一声，扇子砸在庞郎额头，他也不知闪避，怔怔的站在那里，便是鲜血淋漓。
　　少年见他受伤，心中略软，便道：“你还是回去罢。千雪峰根本就不是像你这样的凡人该来的地方。九色花……从没人见过，恐只是传说。你别为了这个，送了命还不自知。”
　　庞郎执拗，说道：“可是那位花妖姐姐说，九色花，她曾见过的。”少年听得此言，便冷哼一声，恼道：“那是她诳你的呢！要不是她在你身上种了香盅，我怎会……”庞郎却摇头，说道：“即便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试试的。雪峰下的老人曾跟我说，千雪峰上隐伏着无数危险，可心诚则灵，奇迹会出现的。”

　　少年瞧着他倔强神态，眼神中殷盼之色，终觉无可奈何，便笑道：“好罢。我便和你结伴而行。只不过呢，那野鬼狐若是追上来，你可别怪我扔下你不管了。”
　　庞郎闻言大喜，此时哪里还计其它，便喜孜孜道：“只要你让我跟着，我什么都听你的。”
　　少年白了他一眼，说道：“若是我也要九色花，你肯让给我么？”
　　庞郎听得一怔，说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