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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返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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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似离弦飞箭,正中红心。
穆兰川偏头轻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是隐忍着的杀气。
“段天涯在玉姑娘出生后就把她藏起来,现在看来,何止是江湖上,怕是连如今的补天阁内都没多少人知道他还有个女儿吧。”
中立风依旧风轻云淡。
“事到如今,若是玉姑娘的身份被泄露了出去,再进一步想,更糟糕的情形是被人知晓了她血液中藏住的奥秘,只怕众人都会想当然地认为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魔头后代,且不说会有多少仇家寻来,把对段天涯的痛恨尽撒在她头上,还会有更多心怀不轨的人觊觎她的血。”
“所以,在你看来,知道玉戈身世的人应该是越少越好,而像我这样的人,干脆人间蒸发最好。按照补天阁的手段行事,你应该早就把我们杀了。”
“你说的不错。”穆兰川倏地站起身。
背对着中立风,不臧剑被牢牢攥在手中,剑鞘的纹路陷进手心,硌得人生疼,剑柄上悬着的缨穗在沉闷的话语中微微晃动着。
中立风被他突然的举动怔了一下,也坐起了身,看穆兰川一脸的苦大仇深,也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这家伙,莫不是改主意了吧?
“诶!”中立风还没来得及往后撤,已经从石头上弹了起来,一声感叹,真是又惊又吓,“你这是做什么?”
一边急匆匆说着,一边卯足劲儿上前去拽穆兰川的胳膊。
穆兰川石像似的一动不动,衣摆捞向一边,直愣愣单膝跪在中立风跟前,头颅微微一低。
“中先生,还请不要将此事告诉他人,帮帮玉戈。”
“我肯定不会说出去啊,且不说玉戈救过婠婠,我也不想再惹上江湖中的风言风语,让自己沾染上那么多麻烦。”
中立风见自己拽不动穆兰川,只得东张西望地四下瞧着,免得叫婠婠他们看见这怪异的一幕,实在难解释。
“我说的不是玉戈的身世,玉戈的血有解毒之效是有缘由的,对她而言,这也许并不是好事,中先生医术超群,不知能否帮忙治好玉戈?”
一念及往事,穆兰川面上又浮现出几分恶狠狠的憎恶。
这回轮到中立风愁眉苦脸了,“帮玉姑娘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治好。”
中立风平日总是胡闹,对医术却向来严谨,他不知其中缘由,现在也不敢开口胡说应承。
“玉戈她这样是因为——”
“呀!”深林处突兀响起的一声尖叫生生截断了穆兰川的话头。
一惊一乍,必然是婠婠无误,中立风心下旋即作出了判断,回头再看穆兰川,他已经提剑纵身一跃,循着声音来源飞奔而去了。
“救命——救命!”声音带着哭腔越来越近了。
两人循声一前一后地跑着,亦是越发紧张起来。
密林深处不知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前方阴森森的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只等飞蛾扑去,便一击将其裹住,穆兰川屏住呼吸,把剑提在随手就能出鞘的地方。
前方的灌木丛忽然“唰唰”抖动了两下,一个身影来势汹汹地扑了出来。
“铿”,不臧剑已经出鞘,穆兰川正欲展臂横扫,身后又传来中立风一声大喝,前方的身影停顿下来,哭花了一张脸的婠婠张皇失措地看过来。
心跳像是被抽走一拍,穆兰川手腕一抖,起身一跃,硬生生把剑势一偏,往头顶削上去,树叶稀稀拉拉落下来。
还没等他们感叹有惊无险,只听“咔咔”两声,旁边一棵树干受不住力,沉甸甸地栽倒下来,正巧往刚刚冲出来的婠婠头顶上砸过去。
中立风往前一扑,搂住吓得连眼泪都没了的婠婠,全力往旁边一滚,树干擦着后背就压了下来,荡起一片尘埃。
中立风翻身爬起来,捏着婠婠四肢替她检查有没有受伤,捧住她的脸,一句“怎么了”刚刚说出口,婠婠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我,我好像杀人了。”
一句话轰爆了所有耐心,穆兰川没有逗留再一次火急火燎跳进灌木丛里,明婠婠杀人了,那么玉戈呢?
细小的树枝刮在发凉的脸上,划出一楞红痕留下微微发胀的刺痛,呼吸随着奔跑开始促狭。
手臂“哗”地挡开茂密的枝杈,一声“玉戈”刚喊出口,便对上她略带几分惊诧的明眸,手里捧着捣碎的药草,绿色的汁水从指缝滴滴答答淌下来。
她没事,穆兰川瞬间收敛住脸上异于常人的太过关心,转而只是淡淡几个字,“没事吧。”
“阁主——”玉戈身后突然飘来一串哀嚎。
侧头看去,只见谢贞贞歪倒在阿萧手臂里,阿萧瘪着嘴角满是嫌弃,一手按住他的额头,手上的手帕被血浸出了半块鲜红。
“刚才我在这里帮婠婠换药,结果听见草丛里有响动,以为又是那些杀手,婠婠就往里头抛了一块石头,没想到砸中了贞贞。”
玉戈一边解释着,一边把手上的止血药草递给阿萧。
“阁主,那天你们从山上掉下来以后,我们一直在找你们,昨晚看见山里起火,便顺着烟雾寻过来,那姑娘力气真大,幸好玉姑娘及时把她喊住了,要不我头上非开花不可。”
谢贞贞啰里啰嗦地说着,阿萧一把将药草堵在他伤口上,疼得他直咧嘴嚷嚷,“嘶——真是要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中立风呆呆的声音从后面钻出来。
“误会,是手下。”穆兰川又恢复一脸的清冷。
婠婠赶忙拉住中立风的衣袖,“刚才我一见那么多血,他又昏过去了,以为他死了,一心想着叫你救他跑得太快,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清楚,玉姑娘说这是穆公子的手下。”
“婠婠自小长在山林里,时有鲁莽,还望海涵,”中立风一边说着,蹲身替贞贞把脉,“还好只有皮肉伤,修养几日,应无大碍。”
贞贞捂住自己脑门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摆手说着“没事”,转身把穆兰川邀到一旁,神秘兮兮道,“阁主,咱们快些回无日崖吧,这边情势很不妙,据他们传回来的消息,上一次围攻我们的黑衣人,恐怕和无日崖派往各地的杀手脱不了干系。”
“而且这几日,我发现有不少门派的人都在这附近转来转去,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有什么动作。”
“嗯。”穆兰川沉吟一下,这事在他们被袭那日他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还是先从这里出去。”
婠婠带路,七个人很顺畅地从山林里出去了,在小镇上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店住下去,决定第二日再兵分两路离开。
穆兰川暗下里将玉戈的病情写进信里,悄悄递给中立风。
中立风揣着秘密离开,他要带着婠婠和小明往北方去,那里还有些他师父的旧友,或许能打听到些能帮玉戈的方子,到时会着人把信息捎回无日崖。
穆兰川带着玉戈,一行四人,择了另一条路,又花了近十天,悄摸着赶回了无日崖。
补天阁的氛围清冷得有些怪,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通往殿堂的阶梯上只有一个老人拿着扫帚蹒跚地扫着上面的积水。
穆兰川领着众人走过去的时候,阶梯上扫地的老人见鬼似的丢了扫帚,见穆兰川冷着一张脸,也错愕一下,赶忙跪下去行礼,差点没从阶梯上滚下去。
穆兰川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看他一眼便径直往大殿去了。
空旷的大殿中央跪着几个人,无一不是常日里照顾穆兰川起居的人,这些人承蒙穆兰川的荣光,在补天阁的下人中也算得上是说的上话的,如今却丧家犬似的耷拉着脑袋跪在里面。
打狗看主人,敢趁着穆兰川不在,欺到他头上来,这补天阁也只有一人了。
“说话,”穆兰川缓缓踱到大殿之上,这是明明白白给他们机会告状。
下面几个人哆哆嗦嗦抬了头,总算见到能救命的人,又是高兴又是忌惮,面面相觑并不敢说一个不是。
僵持良久,还是一个年纪大的男子热泪盈眶着,牛头不对马嘴地开口了。
“左权使,他,他……提前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