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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妆神起意 ...


  •   ------------(1)------------

      却说诸葛亮虽然斗阵得胜,却忽得朝中密诏令返,只得尽弃前功,匆匆踏上归途。回成都方知,是那叛国苟安,于宦官中,布散流言,巧为谗说,道丞相自倚大功,早晚必将篡国。诸葛亮将妄奏的宦官诛戮,余皆废出宫外;又深责蒋琬、费祎等不能觉察奸邪,规谏天子。二人唯唯服罪。

      关青心中亦是不忿难平。她深知行军不易,每胜看似轻易,背后不知藏了多少人殚精竭智。又思司马昭本领精进,可见魏中人才不断,自觉北伐一次难于一次,机不可失,时不我与。好不容易得了一胜,朝中却现流言,岂不祸起萧墙,背腹受敌。左思右想,进宫面见张后,只盼曲线救国。

      等了半日,张后方姗姗而至。张后凤冠玲珑、金绣珠履,面上脂粉香泽,显然用意修饰;只是比起上次相见,精神锐减,风采并不如昔。

      关青本有军务在身,时间甚紧,只道张后刻意打扮,方才迟迟不到,心中微觉不悦;转念一想她身为后宫之主,这些自不能免,便也不多言,只将此番军中之事,与张后一一道来。张后揪着金凤斗篷,低头扶额静听。待关青问到陛下怀疑丞相,皇后何不试着劝阻时,只微微摇了摇头。半晌抚了抚眼角,轻声道:

      “时光过得真快。连这鱼尾纹,就快要浮上来了。”

      关青不明其意,以为皇后另有所思,对自己所言似若未闻,不由握紧了拳。强压心头不悦,道:

      “难道姐姐将当日庐中所学,全部弃而不用?”

      张后皱眉:“青儿,这后宫中的风刀霜剑,又不同于沙场铁马金戈,并非学庐中所学可解啊。”张后与青首分道已久,于人于事,早已见解甚殊。岁月蹉跎,曾经一树花苞缀满枝头,如今清风吹过,落红一地,有人惊而觉察,有人痴然未知。

      想起家中一事,又问:“青儿可知我家小妹?”

      关青听问,想起张家二妹,诸人尚在学庐时,张家人曾抱来一见。当时年纪尚幼,嫩绿绸衫,颈垂珠链,神态天真,刘禅等人甚喜。却不知张后为何忽而提起。想起张后连番答非所问,心中十分不耐。

      张后近日积郁成疾,见关青犹是不解,环顾四周无人,仍不欲明言,只低声道:

      “青儿不闻北魏曹丕甄后,虽艳冠群芳、精通诗画,亦不得善终?……男女风月,情至情失,人心变化最是难测,我虽为后宫之主,却仍如履薄冰,又怎能擅谈国事?”

      关青急插道:“娘娘如何可将吾帝与那昏君相提并论?”

      张后脱口道:“既吾帝圣明,妹妹当初怎不嫁入宫中?”她一面只恼风月之事难以明言,好容易碰上闺中姊妹,本欲一吐衷肠,却又偏她总是满脑军机大事;一面又知自小辩不过关青,面上已染三分薄怒。

      关青一时失语,自知唐突皇后,起身拜服谢罪,心里却只摇头。

      张后亦悔出此言,将她扶起,二人默默对坐,彼此佯作之前对话未曾发生,闲话一回,方才告辞。

      若干年后,张后缠绵于病榻,想起与关青的这最后一次会面,如此不欢而散,只觉世事难料。

      心中悔意,乘着清风,穿过深深宫庭,无声散落云霭间。

      ------------(2)------------

      建兴九年二月,诸葛亮再出祁山。

      军粮补给,一向是汉军北伐死穴。此时正逢陇上麦熟,诸葛亮闻知,便令人守祁山营,自密引姜维等得力诸将,前往天水关旁卤城。卤城太守素知孔明,又与姜维相旧,即开城出降。

      孔明抚慰毕,正待引军割麦,却得关青从前线遣卫密报:司马懿引兵在此,谨防汉军动静。便于帐中抚扇沉思。

      当晚,关青领部分暗卫返至卤城军营,城口关兴亲兵已等候多时。关兴唤关青入帐,告知丞相定下妆神之计,以几路假孔明相诱魏兵,自己则为引军天蓬,行于列前。关青便依言为关兴对镜解发,易容改装。

      “到时我执七星皂幡,步行于丞相真身车前,径直前去割麦,”关兴任关青墨笔绘于面上,轻声转授将令,“其余三车,分坐伯约、丁琳、文长三人。伯约扮丞相最像,由你领青衣卫暗护,主诱司马亲兵。”

      关青闻言笔滞,失笑道:“姜维本是武将,何须护卫?”

      关兴道:“此乃丞相将令,何必多想,谨遵就是。”却暗悦此计,可令关青与姜维多度时光。

      关青怎不知兄长心中所想。两人入汉军时间渐长,更受倚重,各得探兵习阵之务,愈发忙碌,自上次北伐以来,少有近交。偶在军中擦肩时,只觉比起赴江东、议降书那阵,颇有疏远之意,关青只道姜维避嫌,虽微觉这转变来得有些奇怪,却也乐得如此。

      此番北伐,关青率青衣卫游离于主军之外,好容易回归,自然一心想要亲护丞相左右。当下匆匆又为关兴面颊上添了几笔,眼见已颇有天蓬神态,便向中军帐而去。

      …… …… ……

      “丞相,”关青揭侧帘而入,轻声探问。

      帐外夜色已静,大帐中只点一豆烛灯,发出淡淡黄光。诸葛亮侧身坐于烛下,读阅一册书卷。

      关青心知不过多时便要出兵,躬身一礼,便直入主题道:“青已闻丞相妙计,必可夺粮——只不知丞相何必令青随护他人?”

      诸葛亮转过身来,看她一眼,却不言语。

      关青上前两步,急道:“自丞相创青衣卫始,青便以护丞相安危为首务。行军之时,若无旁事紧急,必不离丞相左右。此番谋图割麦陇上,月黑风高,敌人狠辣;姜将军文武全才、足可自保,若丞相有失,江山危矣!”说到这里,又想起数年前有街亭之败,自己却被派遣去救姜维老母,留丞相孤坐空城之上,至今心有余悸;此番又行险计,便要据理力争,不愿重蹈覆辙……

      灯下,诸葛亮向她深深看来,目光幽幽,微妙处似不同往日。关青一怔,正欲再言,忽见一人自屏风后转出,簪冠鹤氅,手摇羽扇。

      烛影轻晃,两人似为倒影,恍恍惚惚,同若一人。

      关青大惊,揉揉眼,呆立原地,不知所以。

      ------------(3)------------

      却见初始静坐灯下那人,嘴角微勾,伸手揭须脱冠,露出青年面貌。

      关青面上飞红,一时难抑——这不是姜维又是谁?

      姜维向关青似有若无地笑笑,对诸葛亮拱手道:“连青首都能瞒过,看来此番要混淆魏军视听,却是不难了。”随即躬身行礼道:“夜已深沉,维先告退,待三更随丞相出发。”

      转身缓步出帐,与关青擦身而过时,似是发出一声轻笑。

      关青愣愣立于一旁,只觉如坠梦中。身为青首,她一向自认眼中只有丞相一人,方才却竟辨不得真假诸葛,于公可谓失职,于私……

      “青首可明白我为何令护于伯约之侧?”诸葛亮声音在耳畔响起。

      关青急掩失落之色,俯首不言。

      诸葛亮轻叹一声,缓缓行于帐中。偌大军帐,只一盏烛灯,一面孤屏,两人身影,颇显寂寥。

      “姜伯约文武越众,气质深沉,来日必有一番作为。

      “他是后起才俊,而我近年来,自觉不若年轻时精力充沛。自子龙逝世,不免也想起最终年迈灯熄之事……”

      “先生还年轻得很。”关青身子微颤,脱口而出,方意识到打断了丞相说话,咬牙不言。

      诸葛亮轻摇羽扇,苦笑道:“乱世之中,诸事难料,便是英雄,亦不知自己何时西归。

      “倘若我大事不成,上至季汉全国,下至……孤女如你,都要思量个寄托。”

      关青听着,紧握拳头,只觉目中有泪,模糊了案前烛光。

      “姜伯约文武双全,可堪大任,亦可配将门之女。我早先为你二人牵线搭桥,你心中不满,我也有所耳闻,知你面薄,未曾亲口与你提起。只是今夜你既来问,我便索性明说——伯约自入蜀中,似孤木秀于莽林;若幸得忠良之后相佐,必可迎风支撑家国。你二人皆为肱骨良材,将来上可框扶汉室,下可比翼双飞。青儿或许……另有思量,青首却不该如此……目光短浅。”

      关青再难强忍泪水。红线已由心爱之人亲手递上,却是牵向他处。此时身处军中,他以“青首”相唤,媒妁之约,便似命令般难以回绝了。

      诸葛亮慢慢走到关青身畔,凝望着她,脸上爱怜横溢:“青儿必在怨我,明知你意属何处,仍将你推向他人。只是方才你亲眼所见,姜维与我,何不相似?莫说你看错,我初见他时,亦觉看穿流年,仿佛回溯三分未定时……此感挥之不去。青儿若肯花些时日,未必不喜。”

      说着,倚帐对月,目光中蒙上一层雾色:

      “乱世中有情人修成正果,最是难得。心怀天下者,到不得已时,为了江山理想,也需割断情根,以自己心头血肉,化作难得奇招。我多年前用过一次,至今心痛不已;只期不必再用,辜负交心之人。良缘难得易逝,青儿须得珍惜。”

      说罢,反手解下自己披风,覆于关青背上:“此事大可再议。夜已凉了,青儿出帐,切勿于风口久待。”

      关青默默行礼,出帐而去。月色幽暗,关青只觉惶惶无措。半晌,紧系了披肩,想起初至天水那夜,也是如此,穿着带有丞相余温之服,自以为是两人间的默契,却终究要有第三人,横枪立马,打破好梦……

      然而自己从未忤逆丞相将令。除了言听计从,又有何法可想?

      ------------(4)------------

      是夜分兵妆神而进,魏军见到好几个诸葛孔明,果然不胜骇异,匪夷所思,不敢上前。日出时,汉军已至陇上,全军欣悦,预备收割。

      风过处,麦浪起伏,露出一个羽扇纶巾的人影来。

      晨光暖洋洋的,那人拂了拂雪白宽袖,揭下颌边几缕虚发,伸手解开衣袍,露出里面泛银轻甲。扶着长剑剑柄,缓缓转过身来,刹那之间,便由一位翩翩儒士,变成一身锐意的青年。

      金灿灿的麦浪中,银甲映着朝阳,光辉夺目。

      远处,诸葛亮欣赏着这幕景象,心中浮现出一幅年代久远的画面……

      那时他草船借箭,立下大功,周瑜闻之大喜,邀他至江边。独奏一曲《长河吟》,曲意随江流滚滚,荡漾于天地之间。曲尽而犹不过瘾,便弃袍露甲,举杯仗剑而歌,名士变将军,只在须臾间——

      未料廿余载后,复见此景。

      那日因陆议恰巧也去寻周瑜。周郎有意三人共饮,陆议见有旁者在侧,欲言又止。诸葛亮先前已数次注意到那少年,看他双目柔柔地似是带怯,却绝非懦弱之人。暗观周郎待他的模样,心知是他看中之人。见他眼中似有防范之色,虽本也不欲离开,终还是避嫌先去。去时心中犹念周郎姿容无双,只觉难得见他展颜,未曾看饱,甚是可惜……

      后周郎逝世,诸葛亮既得荆州,便致力于取川入蜀;江东旧事,有意无意地逐渐淡忘。待关羽失荆州、走麦城一讯传来,举国失色,诸葛亮听得“陆逊”之名,心中突地一跳,陡然忆起一人,忙命人入吴查询,方知当年陆议,已成长为一代帅将,意思深长,而未有远名,果非关云长所忌。惋叹关羽同时,亦叹周郎终究是劲敌,虽然身陨,到底留下后人,将荆州硬生生夺了回去。一边暗郁自己失于防备,一边也开始着力建立一支可及时刺探敌情的暗卫——便是青衣卫雏形。

      此时姜维眉目尽在阳光之间,一时看不甚清。诸葛亮想起那时周郎江边姿容,迎着朝阳露出由衷的笑意。

      而姜维遥遥地瞧见那副笑容,心念一动,登时雪亮,却是愈增酸苦。

      当年便是这幅笑颜,让他卸下心防,不顾跨主知交的大忌,最终将自己断送江边。

      那笑容如江心急涡,令人沉溺,难容从长计议。

      这一生,决不能让他再得逞。

      ------------(5)------------

      却说诸葛亮胜仗之后,正思图长安,忽报永安李严有书告急。诸葛亮一惊,拆封视之,却是来报吴与魏暗合,而魏令吴取蜀,幸吴尚未起兵。诸葛亮看罢信件,知陆逊乃是劲敌,暗叹此番伐魏又止于此,只得举帐聚诸将,商谈速退之计。

      诸葛亮先令王平、张嶷、吴班等率祁山兵退,再遣杨仪、马忠等,引□□手伏于剑阁木门道。散帐后,关青照例入帐,诸葛亮命之率青衣卫随往木门道,若当真有魏军大将中计来追,便可见机行事。

      关青自那夜听丞相说起“倘若我若大事不成,后继当需有人”一事,心中攻魏之意,犹胜诸将。见此番北伐又功败垂成,一面心中暗恨不曾除去东吴陆逊,一面下定决心要尽力剪去司马懿羽翼,以求来年再有图谋。对令三分归一的期待,比起往日,更多存了一份私心。

      司马懿不敢轻追祁山退军,听得城中已空,乃自往视之,方知孔明果退。司马都督按兵不动已久,众魏将虽惧都督之威,却也不免暗暗地传出“畏蜀如虎”之言。张郃一向与司马氏交善,不免心中略急。此时闻得诸葛亮连胜而无故退去,必是朝中另有大事,便跃马上前,拱手请命。

      司马懿尚有犹豫,道:“公性急躁,恐不可去。”张郃却一再请命。他身为先锋,闲于军中良久,自然心痒;又有司马昭相随左右,受他少年血气激引,也常想起往日意气风发之时,自觉赵云逝后无人能敌,需老当益壮,方显雄威。当下苦求将令,终于得了,喜上眉梢,催五千兵火速望前追赶。

      行到三十余里,忽然背后一声喊起,树林内闪出一彪军,为首大将魏延,横刀勒马叫骂。张郃大怒,回马交锋。不十合,魏延诈败而走。

      郃又追赶三十余里,勒马回顾,全无伏兵,又策马前追。方转过山坡,忽喊声大起,一彪军闪出,为首大将,乃关兴也,横刀勒马大叫曰:“张郃休赶!有我在此!”张郃欺他年轻,拍马交锋。不十合,关兴拨马便走。张郃随后追之。

      赶到一密林内,张郃心疑,令人四下哨探,仍并无伏兵,于是放心又赶。不想魏延却抄在前面;与战十余合,又败走。张郃奋怒追来,复又被关兴抄在前面,截住去路。拍马交锋,战有十合,蜀兵尽弃衣甲什物等件,塞满道路,魏军皆下马争取。延、兴二将,轮流交战,张郃奋勇追赶。

      看看天晚,赶到木门道口。张郃终究是一介名将,久历沙场,见这地势危险,虽杀得性起,仍生一丝疑虑。踌躇于道口不前,想反诱待延、兴二将出来,察言观色。

      却不料二将不出,只有一青衣少年,不着重甲,骑瘦马自小道悠悠绕弯出来,面上犹自带笑,似不知置身战场。身后迤逦跟着几名青衣人,一般的衣甲简洁,似对张郃五千严兵不以为意。

      张郃看得心头火起,正要询问姓名,忽然隐约想起司马都督等人似曾提起一员青衣小将。司马昭虽随他多时,却不愿吐露败绩,更不愿明言此人乃自己闻鸡起舞之源;而涉及暗卫,司马懿与司马师另有打算,遂亦未对军众多说。是以张郃虽为先锋大将,却对汉军青首知之甚少。见眼前领头之人年稚嫩而嬉笑,阻于木门道前,只道诸葛亮再耍空城之计,故弄玄虚,反倒放宽了心,懈了提防之意。见他年轻俊秀,想必不知沙场刀剑无情,反生出一分不忍,打马虚晃长枪,声音洪亮道:“你区区几人,如何抵我千军?若乖乖下马受降,指引道路,自可饶一条性命。”

      青衣小将见枪尖闪过,似是一惊,目中露怯,回头看一眼窄窄木门道,迟迟疑疑向后退去。

      ------------(6)------------

      “快说,究竟发生了甚么?”司马昭揪着探子衣领,张目决眦怒喝道。

      探子狂奔多时,忽被揪住,而眼前玄衣人满身煞气,神情可怖,几乎要窒息过去。大口喘气,断断续续道:

      “小人听闻……蜀军一路败走,张将军奋起直追……入木门道时天已昏黑,忽听一声炮响,山上火光冲天,木石乱滚,阻截去路……两边皆是峭壁,进退无路,蜀军埋伏万箭齐发……将张将军并百余部将,皆尽射死……”

      “啪”地一声,探子被狠狠摔在地上,直接晕厥过去。司马昭回身上马,也不与父兄说话,直往前赶,却在木门道前被生生堵住。魏军还在清除入口物障,司马昭却等不得,打马原地乱转了几圈,看着一动作迟缓的魏兵便要挥鞭抽打,所幸被赶上前来的司马师拦住。

      司马师强撑力气,挽住弟弟举鞭的手臂,心里也哀哀地叹一口气。诸葛亮计策虚虚实实,自己即便再潜心修学十载,恐怕还望尘莫及。此番明明蜀中生乱,误传为东吴起事,却令大魏折去一员大将;若是别人还好说,偏偏又是昭弟敬如师长的老将张郃…….

      这时木门道敞开一个小口,司马昭抽脱手臂,跃马便入。司马师虽知隔了这许久,蜀军当已远走,却也放心不下弟弟,向远处的父亲做个手势,便追着司马昭入道。

      木门道中已然是片修罗场。司马师不沾兵刃,鲜少亲入败阵之地。此时置身幽窄通道,见尸横遍地,血骨交叠,将两侧峭壁顶的翠松都似染上一层残红;想起那伏弩齐飞万点星之景,也微微眩晕,只强撑着不显出来。他依旧一身银锦,但此时不欲沾染血污,将散发尽束于一玲珑镂空小小玉冠之中。纵然平日喜怒不形,脸色也已极是不善。

      却见前方司马昭提缰骤停,一影玄衣,几乎是从马上滚落,跪伏于地。远远看去,地上一人袍色鲜红,犹胜往日,正是张郃。

      张郃早已没了气息,满面却仍染怒色,死不瞑目。司马昭将他圆睁双眼合上,抚尸长呦。

      忽然,却是一顿。司马昭摸到张郃怀中一物,触感冰凉而熟悉。仔细摸索出来一看——

      原是一枚青色小箭。

      箭上依旧凝血,刻有“青”字。

      司马昭怒发冲冠,咬碎银牙,仰天长啸。

      苍髯老将,不得善终,一世英名以此残局告终。司马昭本已想好,将来天下大定,自己亦位极人臣,要为张郃建造新府,共话当年事。怎知天数有限,竟让师父走在此时,心窝中更戳着那小贼一箭!!

      小箭在拳中折断,也戳入掌心,却也无痛感,鲜血与张郃已经暗下去的血痕融合。

      司马师在一旁屏息而观,手心中也捏了把冷汗。那青色小箭,看似精致如玩物,竟穿透老将铁衣,直没入心口。他本不擅武斗,但常去临观魏中名将练斗,箭法优劣一眼便能分别,此时也觉心寒。想了一想,也一同跪下,抚着弟弟颤抖的肩膀。一双银钩铁划的兄弟,双双折倒在血洗后的战场。

      司马昭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用手一抹,俊面上也沾了血迹,表情扭曲,甚是狰狞。他一头扎入司马师怀中道:

      “兄长可要快快替我查出,那青衣人究竟是谁!”

      “想必快了。” 司马师定了定神,抚着弟弟脖颈,暂时恢复了温柔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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