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翻身记》墨天下

4、直线遇到他

　　繁花似锦的时节，空气中也散发着时有时无的香气。它俏皮的捉弄着行人的黏膜，留下了一串串欢声笑语。年华正好少男少女，身着轻便的春装，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三步一跳五步一跃的行走在路上，笑赏这大好春光。
　　野轩火却与这轻松明媚的时节格格不入，她依旧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全副武装到只留两只眼睛在外，浑身戒备小心翼翼到如同一只过街老鼠。与常人散步的走法不同，野轩火以每分钟一百五十次的频率，每次二十五厘米的幅度快速的在人群中穿梭。
　　一直悬着的心在看到信丰市第二人民医院这几个馏金大字时才慢慢的落入肚中，野轩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神中既有着期待又有着几分无奈。才几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对本地的医院状况了如指掌。非但知道每个医院有什么名医，擅长什么科，而且几乎把医院所有科室的就诊席位都坐了一遍。
　　漫长的排队拿号后，为了减免等待的无聊，野轩火拿出手机坐在椅子上开始翻看起有关体臭的网页来。网页上面的某些东西她已经倒背如流，然而身上的问题却仍然找不到方向，或许这是一辈子都走不出的迷宫。
　　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周围的人，再发现一个个比自己晚取到号码的人都已经进入了诊疗室后，野轩火不禁有些焦虑。莫非万分之一的概率再一次十分荣幸的来到自己身边，手中的号码又一次被漏叫？
　　起身正欲去服务台问一个究竟，广播中恰恰此刻出现自己的名号。野轩火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小心脏，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脚步轻轻的走到预定位置上，战战兢兢的坐了椅子的四分之一，恭恭敬敬的递上医院诊疗卡，尔后像小学生一般恭请医生的诊断。
　　“你去个不少医院，不过这些诊断可真是千奇百怪，按照他们的结论你身上的每一个器官似乎都不正常。我来看看吧，不知道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持续多长时间了，都有什么症状？吃过什么药没？”赶着补病例的医生头也没有抬，一边翻看着病例，一边随意问道。
　　野轩火十分熟练的阐述了自己的病情，她用力度恰好的声音道：“肚子有些不舒服，时刻处于胀满状态。好像每一顿饭吃的都是石头，所以肚脐周围才会这么硬。还有就是便秘很严重，嘴里经常泛苦，身体有异味。”最后一句话，野轩火的声音特别轻，轻到只有她和医生两个人听到。
　　医生闻言依旧未曾抬头，他右手快速的在病历本上写着天书，左手极为随意的按压了几下野轩火肚脐周围。开始书写下一页病例的医生目不斜视的发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反应吗？有没有偶尔想要呕吐？尿液黄不黄？”
　　“嗯，偶尔会有呕吐的冲动，但是没有呕出过东西来。尿液最近是深黄色，有些接近酱油的颜色。”野轩火想医生终究是医生，虽然没有进行正常的望闻问切，却还是一语中的的说出来自己的其他症状，果然艺高人不必走寻常路。
　　医生随手拿过纸张，用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尔后放到桌旁，快速的道：“腹部B超，鉴于你没有结婚，我勾选了从肝门进入查看。这个去一楼一零二室检查。碳十四试验，这个在二楼二零三检查。抽血化验在四楼血液科，四零五。做完这几个检测后就请先回家吧，星期一来这里拿结果。”
　　野轩火接过检测用的单子，谢过医生后开始进行各项检验。化验完毕以后，野轩火并没有老老实实的回到自己家里，而是出去买了一些水果和糕点，提到病房区五楼五零三去探望好友张丽丽。
　　“野轩火，我猜测着你也快来了。最近好些了吗，是否还像前些日子那样感觉疲惫？”张丽丽看到野轩火，过于苍白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抹笑容。同样是从国外归来的人，所以彼此之间都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所以彼此熟稔而又珍惜。
　　野轩火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一旁，帮张丽丽桌子上的花换了水，尔后削好一个苹果笑着递给张丽丽道：“什么叫做心在曹营身在汉，我现在可是有至深的体会。没有你在身边，我就只能一个人应付着王大泡面的长枪大炮，而且那个人最近增加技能了，时不时还会启用步枪射出小气弹。”
　　“那个家伙一辈子没有离开后勤部，怀才不遇的他，除了和泡面过不去以外，就只能拿我们寻开心了。虽然暂时脱离了他的魔掌，不过他真的是在我心里留下了阴影，刚刚去厕所的时候我眼前还晃过他的影子。”想到这里，张丽丽发觉自己的鸡皮疙瘩再次起来了，真的是一个无处不在的泡面大王，躲到医院也能够幻视到他。
　　野轩火帮着张丽丽搓掉了手腕上的鸡皮疙瘩，有些感慨的道：“对于王大泡面，我倒是觉得还好。毕竟他是一个在你面前骂你的真小人，而不是一个绵里藏针口腹蜜剑的头头儿。现在我只想保住自己这份工作，我的养老金住房公积金可都靠他呐。”
　　“你绝对没有问题的，工作认真又有能力。对了，听说我做手术那天正好咱们部门要负责狮子俱乐部的会议，那些人没有欺负你吧？”张丽丽有些担心，可是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偏偏那个时候开始造反。
　　野轩火笑着拍了拍张丽丽的肩膀，十分阿沙力的道：“作为一头陷入枯井的驴，要学会对别人的落井下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最好还要尝试着把那些扔下来的石头变成让自己走出困境的踏脚石。”
　　“你总是这样，真的很希望有一个人能够陪在你身边，不过安飞腾还算不错，我也可以放心了。我的身体决定了我短时间内要和这个白色的地方相依为伴，不能够陪着你了。你一个人要小心，不要因为人家对你露出了一次笑容，就天真的以为别人是好人。”对于野轩火过于单纯的性格，张丽丽还是有些担心。
　　野轩火伸手揉了揉张丽丽的脸，帮她拉扯出了一个笑容。两个人开始了小幅度的打闹，世界即便是再冷，有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在自己身边就好。不需要她为自己风里来雨里去，也不需要上刀山下火海，只要陪在自己身边就好。
　　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野轩火的心情似乎也被这毛毛雨给浸湿，变得有些惆怅。和自己一样，张丽丽也是突然病倒。和自己一样，张丽丽的疾病也还没有得到明确的诊断。虽然晓得一个异乡人想要在这里成功，必须付出别人千百倍的努力，只是老天竟然把她们入场竞争的资格都要夺了。
　　前来取回公司高管健康档案的欧阳渊泽，无意中抬头望见了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可都没有办法联系到的野轩火。此时那个人独自站在马路边，神情像是被谁抛弃的孩童。欧阳渊泽横穿过马路，气喘吁吁地跑到野轩火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野轩火，终于让我找到你了。狮子俱乐部的魔鬼训练，你参加吗？”
　　“你应该知道我是不可能参加的，我和你们这群人就像是这栋房子和那个大厦的距离一样，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我不奢望升职加薪，只想要保住自己现有的工作，只此而已。”或许曾经试图建功立业书写自己的商业传奇，只是现实让人不得不磨平傲骨只为了后半生有一个保障。
　　欧阳渊泽恨不得一拳打在对面这个人脸上，正是因为看中了她的才能，自己和人力资源部的同事才会把所有能打的电话都打了不止一遍。结果这个人却像一摊扶不起的软泥还一脸凛然的说，她随遇而安，只想安分守己的做好眼前的工作。
　　欧阳渊泽冷哼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他失去耐心道：“随便你，这是你自己的人生，我们只能提供机会而已。既然你那么喜欢井口大的天，就请好好的欣赏，千万别从井中跳出来，因为马路上会飞来很多横祸。青蛙小姐请继续做你的青蛙，我还要继续飞翔蜘蛛的日子。”
　　看着欧阳渊泽远去的身影，野轩火抱头蹲在了地上。这些人凭什么对自己横加指责，如果有可能的话，谁愿意坐井观天？蜘蛛能飞过房檐间的差距，是因为他还能吐丝。可是她野轩火呢，浑身臭味，还能参与什么。
　　困境即是赐予，这曾经也是野轩火的信条。然而现实已经清楚的告诉了野轩火，她遇到的不是困境，而是一个无可更改的事实。这几个月吃过的药比前二十几年加起来都多，然而身体却依然没有好转。
　　野轩火自认为自己的能力不输于任何人，只是在通向成功的道路上，她早已经被生活判出局。对于那些可以展翅翱翔的雄鹰而言，他们自然可以嘲笑鸡仔的胆怯。而作为被剥夺飞翔权利的鸡仔，她只有一个小小的接近卑微的愿望，那就是保住现有的这份工作。对于断掉翅膀的天使，你还能奢望她做什么。
　　不过，这个欧阳渊泽，自己是不是真的曾经见过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这么熟悉，仿佛是多年的好友一般，如果真的未曾见过，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啊。是自己多想了吗，应该是自己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