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同人/西叶）云归》影涯雪

4、第 4 章

　　不是那时身，却是昔日魂。虽为昔日魂，叹非那时身。白云城主的修为让在场的其余五人都没有从叶孤城神色无动的面上看出任何端倪来。定了定神，叶孤城收回心思，不动声色地一一看过众人，也随着在桌旁落座。他不了解白隐宁和白家被灭一事的关系，不清楚为何叶孤鸿会在此，更不知道有备而来的西门吹雪等人究竟打了怎样的算盘。既是一无所知，他只能镇定地等待，等待见招拆招的时机。他又看了西门吹雪一眼。陆小凤就不必说了，生性爱热闹更爱管闲事，花满楼想来则是被陆小凤拉扯进来的。那么西门吹雪呢？叶孤城将目光转向了陆小凤的上唇，那里有好好的两撇胡子。看来并不是陆小凤请西门吹雪出手，这是西门吹雪自己的意思。
　　坐在主座的是西门吹雪，陆小凤坐在他左侧，叶孤鸿坐在右侧，花满楼自己选了陆小凤身边的位置，因此明明是客的叶孤城倒坐了最末的位置。无关于礼数，不过是白隐宁这样的人根本不入西门吹雪的眼罢了。至于白沉云，早被安置在另一个房间休息，连席也不得上。
　　叶孤城并不在意，事实上他的心思也不可能放在这上面。随口简单地寒暄了两句，很快叶孤鸿的一席话就让他心中一震，恍恍惚惚中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回到了人间，即使他曾经离开过。那么他又离开了多久，以至眼前的人事令他感到无比陌生？趁着陆小凤问话的机会，他忙平复了一下心绪，给自己多留些时间，“西门庄主方才已给了药，想来半月左右就能基本痊愈。”
　　“那就好。”陆小凤似乎舒了口气，又问起了白沉云的情况，说道，“白公子，你与令妹是白家仅余的血脉，幕后真凶必定会想方设法取你们性命，你们千万当心。”
　　听了这话，叶孤城便知陆小凤对这所谓幕后真凶的身份知道的并不很多，可若要是就这么问了…想到叶孤鸿之前的话，他犹豫了一下。叶孤鸿是白云城叶氏子弟，十岁后被送上了武当山，跟着武林名宿木道人习武学艺。拜师在一流高手门下，又有如同天外飞仙的绝世剑客做堂兄，叶孤鸿却是一心痴迷西门吹雪。在叶孤城的印象中，这个堂弟在衣食住行乃至容貌、武学上都彻彻底底模仿西门吹雪。放眼江湖，除了西门吹雪，叶孤鸿再不看任何人，再不听任何人。
　　可是现在，叶孤鸿并不是他印象中的叶孤鸿，至少看起来不是。
　　虽说还是一身白色的衣裳，叶孤鸿的脸却是他自己的脸，周身的气场并不强大，也没有那种故做孤高的冰冷。他手中的剑并不是那柄因模仿而存在的乌鞘古剑，而是叶孤城在他弱冠礼成时送给他的一柄剑，无论重量或尺寸都更合他的手。
　　这是一个叶孤城更愿意看到的叶孤鸿，但他不清楚这些变化究竟因何缘故。
　　是什么让叶孤鸿放弃乌鞘古剑，放弃对西门吹雪的疯狂？是自己？是白云城？还是其它？
　　略一想，叶孤城计上心来，“这几日家门不幸，惨遭人祸，我与舍妹侥幸逃生，仍是受了重伤，我还昏迷了好几日，终得天意垂怜。不过大概是受了惊吓，有些事记不大清了…”说到这里，他就看见陆小凤、花满楼和叶孤鸿面上都有讶意，便有些歉意地笑笑，“大约真是因为我，才害得一族人落到这步田地…”
　　陆小凤听了连连摆手，“白公子不必自责，这些都是没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西门吹雪的医术好，他一定可以治好你，到时保管记得。若真是忘了些，到时我慢慢告诉你就是了。”话是这么说，陆小凤和花满楼相视了一眼，在心里一阵嘀咕：若是白沉云倒无妨，偏偏是白隐宁，照眼下看有些事除了白隐宁怕还没有人知道。若白隐宁忘了，该怎么办？本来跑这一趟，一来是为了保白隐宁的性命，二来也是想摸清一些事，现在看来有些事一时是弄不清了。这麻烦还真是一个大麻烦，而他陆小凤已经没有了拒绝的机会。
　　花满楼似乎也微微叹了口气，若真是如此，除了仰仗西门吹雪的医术，别无他法。
　　无论陆小凤等人信了几分，该说的话已说了，叶孤城微微点点头，正要再开口，就听见叶孤鸿抢先问道，“白兄，那些事你都还记得吧？”
　　什么事？叶孤城挑了一下眉，就又听见叶孤鸿说道，“哎，如今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了，白兄别想了。那白兄接下来有何打算？要不去白云城先避避？”
　　“去白云城不妥。”说话的是花满楼，“不如这样，叶兄，你和白公子来百花楼，如何？”
　　“还是花兄想得周到。”叶孤鸿一口答应，“事情还是放远点的好。白兄，你觉得如何？”
　　去白云城不妥。事情还是放远点的好。这两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叶孤城一时不得而知，又想着叶孤鸿如今已能做主白云城的事，必定是得了这三人相助，白云城不至于没了主人，暗暗也舒了口气。不必有异议，他点了点头，“那就叨扰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大家都是朋友，白公子不必客气。”
　　大家都是朋友，但很显然花满楼和白隐宁之所以成为朋友是因为叶孤鸿，而叶孤鸿之所以和白隐宁走近，应是叶孤鸿离开武当回白云城之后的事，八成这其中也是因为白云城。
　　一时几人用了膳，便都回屋歇息。叶孤城实在是觉得乏了，向西门吹雪道了一声“多谢”后就转身离去。饶是一身疲惫虚弱，他仍是清清楚楚地察觉到了身后略有些戒备的目光。叶孤城清楚西门吹雪的聪明，也庆幸西门吹雪和白隐宁之前并不认识，否则他的戏岂不是太难演？至于西门吹雪对自己的话究竟信了几分…没有太在意，他回屋后便直睡到晚膳时分。晚间用了些细粥，重新换了上好的药，他盘膝坐在榻上练了会儿功，便又歇下了。
　　如此总算是解了乏，午后几人便起程往江南而去。西门吹雪坐了头辆马车，叶孤鸿、叶孤城和白沉云在其后，陆小凤和花满楼坐了第三辆马车。
　　花满楼的安排是极妥当的，这也给了叶孤城很好的机会，能够从叶孤鸿口中套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早先因白隐宁和叶孤鸿走得近，白沉云和叶孤鸿也见过几次，上车后闲聊了一阵，但因身子弱，不过一时半会儿吃了些点心就又睡下了。叶孤城见状，便轻声问了些事。而听叶孤鸿说完，太多的事一时全压在了心头，叶孤城只觉得沉甸甸的。又看了叶孤鸿一眼，他微微一皱眉，这个堂弟到底涉世未深，太轻信人了些，自己倒是无妨，换做别人若是也这般轻易套了话，只怕白云城上下险矣。
　　可这不能怨叶孤鸿，这也正是真实的叶孤鸿。从一出生，他就未与“白云城主”四字扯上关系，一念一想一举一动都是随他的意。这只能怪叶孤城，若叶孤城不死，叶孤鸿哪里又会被迫挑起白云城的重担？可这种性子到底也不适于江湖…叶孤城微微一叹。
　　“其实我不能说是白云城主。”叶孤鸿突然有些感慨地说，“府里的人和白云城的子民都称我‘公子’，他们从未称我‘城主’，将来也不会这样称呼我。他们永远都只认大哥，所以白云城大概再不会有城主了…或者说白云城有一位永远的城主。”
　　叶孤城没有言语，只默默地听着。
　　“白兄，”叶孤鸿似是突然鼓起了勇气，“有件事虽只是疑心，但我想还是该告诉你。西门庄主、陆大侠、花公子和我都猜测这次白府出事，恐怕和白云城有关…”
　　“白云城出事了？”
　　听出口吻中的急切和凌厉，叶孤鸿虽有些意外也只当是自己的缘故，并没多想，摇了摇头，“白云城暂且无事。我们是觉着大概有人因白兄和白云城走得近了才视白兄为眼中钉，设下圈套诬陷白兄，最后来个借刀杀人。”
　　听到白云城无事，叶孤城就松了口气。叶孤鸿不过一时感慨，倒是给他透了不少信儿。而对叶孤鸿提到的事，他有模有样地沉思了一番，“叶兄放心，我自是清楚谁是仇人。白云城无辜，我也不会迁怒叶兄。”
　　叶孤鸿闻言颇有些动容，事关白家上下，难得白隐宁能看得透，便拉着叶孤城的手很郑重地道了一声“多谢”，殊不知叶孤城的心思早散开了。若白家被灭真是因为白隐宁和白云城之间的买卖，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到底是一笔怎样的交易？这又只是叶孤鸿的意思，还是与西门吹雪等人也有关？
　　叶孤鸿没提，叶孤城也没问。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又坐了一会儿，便听见车夫来请下车歇息。叶孤城本欲径自下车，一时想起了身份，便又唤醒白沉云。叶孤鸿见了，脸上露出了一种羡慕的神情。叶孤城偏巧转头看见，便以目光相问。
　　“白兄恕罪，”叶孤鸿有些赧然地笑笑，“看白兄照顾令妹，我一时想起了大哥。令妹芳名也与白云城有些相似，我…有白兄在，令妹到底还是有福气的。”
　　叶孤城默然了一瞬，别开了目光，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