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点/Pressure Point》嗟然

65、独一无二

　　“你演得太烂了。”看到Sherlock唇边勾起一个模糊的微笑，John也不自觉跟着扯了扯嘴角，“不过还是要谢谢Billy，如果不是他给我发来短信我可能都跑错地方。”见Sherlock毫无反应也未予置评，John笑容一滞，“Billy不是你事先安排的？”

　　Sherlock摇了摇头。

　　“所以你没有后备计划？”John刚刚释然点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你就那么什么也没考虑的直接去了？！”

　　“我只是想尽快找到孩子的下落。”

　　“…她可是冲着你的命去的Sherlock，你有没有想过你就那么去了就算找到线索又有什么用？！”

　　“她是冲着我的命去的，”Sherlock沙哑平淡地重复，“如果她能杀了我，她自然会让你见到孩子；如果她没杀成，那我自然会得到线索。我也是见到她后才确定David也牵扯其中了。”

　　“白痴！”John骂道。

　　但Sherlock就像是听到一句平常听惯的无聊话一样选择了忽略。他在枕头上动了动头，似是被什么弄得耳朵发痒，于是John继续想要表示不满姿态的努力失败了，靠过去帮他挠了挠耳后。

　　“她为什么要杀你。”John叹息了一声问。

　　如果不是一侧肩颈还贴着纱布，这个耸肩动作能做得更完美，“我是她通向所有希望之路的绊脚石，”Sherlock说，“她想要的一切，摆脱秘密、你、安稳新生活，都有我插上一脚。就算不是因为仇恨也够理由除掉我了。”

　　“而你现在是在帮她说话吗？”

　　“她说也没错，如果不是我，她的秘密不会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如果不是我多事，或许她早就自己解决一切没有之后的那些个麻烦了。”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John手下抓挠力道增了一分，Sherlock即刻嫌疼地一摆头，“那听听我的说法怎么样？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你没成为让她被威胁的原因也能有别人，因为那些把柄早就已经在那了。至于之后的那些事，我不想多说了因为你清楚我现在的态度。”

　　“放轻松点John，我只是陈述事实，但没有怪罪我自己或者后悔的意思，我唯一遗憾的，只是没有早点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我现在倒是挺感激这一切发生了，让我从一段错误的关系里解脱出来，无法想象我一直都活在谎言里会是什么样。”

　　“你不会知道而你过得一如你想要的那样好。”Sherlock颇为冷酷地指出。

　　“不，”John摇着头，“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是，我不知道。”Sherlock的回答让John有点意外地抬眼看去，承认自己的无知并不是Sherlock会常干的事，而他此刻脸上落寞而严肃的神情让这个情景显得更加可疑。“我能推测大多数独立行为举止的潜在含义以及相应的期待回应，但却不包括当所有行动联系在一起时人性与感情的复杂变化。我理解友好、礼貌、关心这些行为的定义及其社会功效，事实证明在特定场合也能表现的很好，我只是对这些行为在浪费时间和降低效率的附加属性也同样认可。但现在当我再依照推测来满足别人的期望、却发现最终得不到预期结果的时候，这种尝试也显得没有必要了。”他灰色的眼睛望向John，里头盛满了解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人心和感情甚至要比悬案谜题复杂的多，或许我真的不善此道，我试着做过改变但收效甚微，我让你失望了。”

　　半晌John都说不上话来，只是看着Sherlock直视不加闪躲的眼睛，那里头的坦诚难得一见而又赤裸伤人，让他慢慢明白了这其中远非临时起意的真实含义。

　　他倾身靠过去，直到更清晰地看着那双眼睛，话说出来时那阵伤心其实比想象中要好，“不，不是这样，Sherlock，你没有叫我失望。你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人，你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人，你不需要做任何改变。”

　　“我知道，”Sherlock弯了弯嘴角，气息都轻洒在John脸上，“而这也不是你真心所愿，只是对现状与利弊分析后的一种妥协。因为你心里承认了我没法彻底做出改变的事实，而降低期望值是最常见的自保策略。但其实这也是我对现实的妥协，我想明白了，爱和幸福别无益处，只能让我分心，就好像和你交往让我成了糟糕的侦探。”

　　John“嗤”得一声笑出来，虽然没真想笑，虽然心里那阵伤心注定灼烧出个无法弥合的空洞，“你什么时候想明白的？缝针的那会儿？”

　　“不是，”Sherlock轻声说，“是每个我发现无能为力的时候，比如我演得太烂没能骗过你，比如我不多作考虑就跑去一战。”

　　好想亲亲那张在一板一眼说出这些话时却流露出一丝温柔的脸，John抿紧嘴唇，抬手拨开他额前稍显湿意的发缕，悄声道，“总有些事是你没法控制的，你不能总是得偿所愿。我学会接受了，而你也该这样。”

　　“所以就是这样，随它去？”

　　“不，我们依然会为了自己想要的去争取，只是同样也该知道有时候不一定能如愿的道理。”

　　“听起来是相当不划算的交易……”

　　他的声音弱下去，眼皮聋搭下来像是想闭起来，John横过手背搭上他额头，为触手所及高过常温的热度而心下一惊，他拉过被边想让Sherlock再睡一会儿，就见他挣扎着又睁开眼睛。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因为你想要的也一直在变，有时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试试说出来，”John望着他眼皮打架，“说出你想要什么才能接近如愿。”

　　“我不知道……”

　　Sherlock眨眼的速度在变慢，直至终于合上眼睑又睡了过去，John静静看了一会，俯身吻上他的额头，这么做的时候他心里甚至没有任何犹豫挣扎，嘴唇感觉到微热皮肤的微浅触感，心底却是浓稠密布的感情，他停了好一会，仿佛那要满溢的感情终于借由这轻吻释放了不少才抬起头，然后半边身子“唰”得就麻了。

　　他掩好被子，僵硬地起身，大脑空白地站了会才慢慢转身走向门口，深吸口气迎上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Mycroft.

　　他的表情可谓精彩，没人能把面无表情演绎的如此波涛暗涌，手里正拿着一个没封口的大信封，在 John走到面前整个过程都没挪开盯着他的视线。

　　“好吧，怎样？”John梗着脖子开口，无惧脸上火辣辣的热度。被突然回家的大人撞见正和他们的宝贝亲热还得强装镇定的小伙，John觉得那就是他。

　　“子弹擦伤没啥大碍有点发热现在睡着了，以及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没啥可解释的，就这样。”

　　“我什么也没说，亲爱的John.”Mycroft一派正经地回答。

　　“…那么，很好，你有什么事？”

　　“一个消息，和一个坏消息。”Mycroft晃晃手中的信封，John接过去打开看到一沓文字信息，“三小时前Stan被击毙了，但官方不会再公布相关消息，考虑到他不仅要为一单谋杀案负责同时牵扯出一些国家机密，故此希望不要让他出现在你的博客里。”

　　John点点头，看来他错过了刚刚发生的一些事，但对这个结果倒算不上太震惊。“那么，坏消息是？”

　　“Mary逃走了，”Mycroft扬言，“但她的身份和信息也已经暴露，我想她大概不会再冒险回来了。”

　　“你认为这是坏消息？”

　　“对你是。毕竟这是你的损失。她用假身份同时定下了七趟飞往不同地方的航班，最终逃过了追捕网，我们查到这些航班里还有为一名男性预订的机票。”

　　“但Stan已经死了？”

　　“是为你。”Mycroft以一种颇为戏剧性的论调说道，“但既然你在这我想她的计划大概失败了。”

　　John瞪着信纸上的签字，心里闪动的某个问题让他胃不断下沉，“有没有...我是说，找到......”

　　“很遗憾我们没能找到孩子，"Mycroft快速地答道，John屏住了呼吸，"David承认了曾经照看过她却无法提供在今日午后孩子突然失踪后的任何线索。”

　　谢天谢地，Sherlock是对的，最坏的可能不在了。“她和Mary一起上了飞机吗？”

　　“不清楚。”Mycroft说罢便闭了口，John还想再问就见他已经拿回了信封。

　　“这些事终于落下帷幕，”他叹息一声，“而Sherlock也可以继续去卧底行动了。”

　　John愣住：“行动？我以为Moriarty那事后就等于取消了行动？”

　　“当然不，那只是延迟。”

　　一时间，当日停机坪上Sherlock宛如诀别的背影和自己当时的心情全部重演，他几乎没为这个突然的事实掩饰住激动的语气：“他救下了二十多个孩子，Mycroft！他帮你把Moriarty的那疯子兄弟捉住，还有那些个国家机密，这些还不足以弥补那所谓的过错？”

　　Mycroft背正身直地一颔首，“英格兰感谢他的贡献，但一码归一码，他依旧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惩罚。”

　　“好吧，好吧…”John双手握拳，喘着气，提醒自己即使说出已滚到嘴边的咒骂也无济于事，“那行动他有搭档吗？Sherlock不该一个人去做他需要搭档。”

　　“当然，我们都是他坚实的后盾。”

　　“算上我，”John咬牙道，“如果你说那是过错那么我也有份，我要和他一起去，我可以做他的接应，如果你觉得我不够格我可以接受培训，任何的。”

　　Mycroft不置可否地看向自己的脚尖，拉长语气道：“John，我希望你清楚那意味着什么，这可不是去旅游。”

　　“我当然清楚，别忘了你还说过我在这里看到战场的那些话，你明明知道我的想法。”

　　沉默，长到足够完成一次彻底的审视，而John毫无畏惧地迎着Mycroft上下打量他的目光，直到他认为看够了，重新挂上笑容平直地问道：“我可以询问你这样做的理由吗？”

　　“因为他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他，”John答得不假思索，从那些涌现进脑海条条都够分量的理由撷取一二实在太易，“我也不想再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任他去冒各种险，绝不！你或许还在为之前的事情怪我，或者、或者说是不信任我，又或者要说那些个什么不是我的职责之类的屁话——但那就是，Mycroft，见鬼的就是！没人能再绕开我冲他来，我也不是他什么软弱的压制点，我得和他一起！”

　　他不确定自己还说出了什么话，因为后半段基本有点语无伦次，直到他看到Mycroft嘴边扬起的若隐若现的微笑，说话声轻飘飘的跟玩笑似的，“好吧，若果Sherlock没有意见那我就也没任何意见，毕竟林肯郡那边的食宿他一直不怎么喜欢，你在的话至少确保他吃得下饭。”

　　John瞪时哑火，睁大了眼睛：“…等等，林肯郡？我以为是东欧的行动？”

　　“哦？我有提东欧吗？”Mycroft眨着眼像只无辜的兔子，“当然不是，东欧的行动我们早已经行进当中了，Sherlock是被委派去调查一件失踪案呢，最多两周。John你想什么呢？”

　　如果手边有东西，他大概不反对把他砸向那张狡猾的笑脸，但他手边什么也没有，只有紧紧攥着的Sherlock病房的门把手。于是他只能腹中咒骂一声，远远看着Mycroft转着雨伞离去的背影。

　　当天稍晚点的时候，Sherlock已经离开医院回到了贝克街的家中，麻药散去伤口的疼痛此刻显现了出来，扰得他没法好好专心。他抱着手臂蜷着腿，窝在沙发里一声不吭地生闷气。John不时从收拾厨房的忙碌中探出头瞅他一眼，确保他只是在捱疼而没有昏过去，然后继续干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厨房已经干净到他终于有欲望坐下泡上一杯茶，沙发那边默默不动了好几个钟头的人忽然喊了他一声，他扭过头，对上那双微怒中都不减锐利的双眼。

　　“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嗯？”

　　“搬回221，你自己的房间。”

　　John端起杯子唆了口茶，没答话。

　　“我想要你搬回来，John，”他继续说，声音瓮翁地像害了感冒，“你说要说出想要的，这是我想要的。”

　　John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杯子里摇晃的水文像个傻兮兮的笑脸。他挠了挠额头，转向他：“好啊，但我有个条件。”

　　“讲！”

　　“你得把我的沙发弄回来，我喜欢它。我知道你没丢但我没找着。”

　　他能看到Sherlock警惕的脸上突然闪现的了然，一抹微笑扬起在紧抿的嘴边。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