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灭》筇璞

19、宴请

　　我在花景公寓里一个人住着主人房，每晚从落地窗眺望整个碧海，灯光璀璨。可转念又想，这是毛楚楚和胡翊洲待过的地方啊，顿时又心烦意乱。那张照片里面的那张床，丁北辰考虑得周到，在我进来之前就换了。丁北辰的房间在我隔壁，有时他下班很早，招呼钟点阿姨不用过来，然后架着我去超市买菜。我在这方面毫无建树，通常是他挑选，我推购物车。偶尔遇到丁北辰的熟人，不知是服务交道过的还是和瑞风财团有生意往来的。他是不能插手财团上的事情的，除非他辞职。或者他保留现在的职务，继承权直接过渡到他的孩子那里。有时候他回来得很晚，但我自从抑郁了一段时间后睡觉一直浅眠，所以知道他进来过我的房间，抚摸过我的脸颊，又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样的日子平淡到差点让我产生可以这么一辈子下去的错觉，直到在公司里再次遇到胡翊洲。

　　“你现在住在哪里？”他问。

　　我微扬唇角：“丁北辰没告诉你？”

　　“甘念你别闹了，你这样下去有意思吗？”胡翊洲有点失去耐心。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回来就是想看到这样的场面的：“你的意思是说，就算你弃之如敝履，别人也不能接手？”

　　“不是！但是不能是他！”他急着反驳。

　　“呵呵，你这么介意的话，不如你把你身边清清空，我就跟你回去见胡伯伯？”我是带着仇恨，也带着期待的。这种期待，不应该出现。

　　胡翊洲没有了上次见面的果断，吞吞吐吐：“甘念，我现在……现在……不能那么做了……但是，你离开丁北辰，他的手段……”

　　“天下哪有苍蝇叮没缝的鸡蛋！丁北辰做什么只不过是助你一臂之力顺便提供一些帮助不是么？”我既有失望也有愤怒。

　　胡翊洲扯了扯领带：“楚楚怀孕了，我不能不承担起责任。”

　　我呆若木鸡。她怀孕了？她怀孕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起初甚至不用安全套，看着我一次又一次地吃事后避孕药却毫无愧疚的胡翊洲去哪儿了？这么多年来有时用套有时也没用的我从来没中奖过，谁知道是不是那些药让我形成了不易受孕的体质？！现在他的责任感出来了，呵呵，真的是成熟了啊。我暗暗自嘲。

　　“在发短信让你去你家之后的事？”我几乎用的是陈述句。

　　他有些无奈，点头。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转身离开，胡翊洲肯定不会看到我脸上挂着的笑容，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我了，毛楚楚。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爬得越高跌的越重。

　　回到办公室，年兆阳找我。我自然懂得丁北辰的提醒了，年兆阳是那种可以离多远就离多远、绝对不要碰触的角色。

　　年兆阳端着一杯拿铁俯瞰城市的风景，像是拉家常一般：“听说潘娇的庆生宴会邀请你了？”

　　“是的，年总。”我疑惑。

　　他把目光收回来，高挑了一下眉：“听说半夏跟你说她想结婚？”

　　这两个“听说”有什么关系。我知道我的处境，尚不能入得了胡家的眼，更别提丁家。而卜半夏一个完全靠自己的青石小家碧玉又怎么会进得了年家的门。我不知道年兆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默默不做声。

　　“你帮我劝劝她吧，再一意孤行恐怕对谁都不好。”

　　我不懂这些人，真的，不懂。如果胡翊洲的种种行为可以用下半身支配来解释，那么这些用上半身思考的人是怎么看待这些事情的。我把疑惑抛给丁北辰的时候，他淡然一笑：“有的人对自己的所有物是不容许别人觊觎的，更何况在他还没叫停而所有物却要主动离开的情况下。”

　　丁北辰摸摸我的头发：“甘念，这种事你不要插手了，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当然不行。我要跟卜半夏好好研讨一下，她到底陷得有多深，又有多强的意愿要嫁给朱凌斌，能帮，我自然义不容辞。

　　丁北辰看着我视死如归的发呆表情，自言自语道：“看来，给你找点事操心操心也很不错啊，起码不会乱想了。”

　　“对了，念念。时代商业广场新入驻了一家泰式概念超市，你想去看看吗？”他看起来像献宝的孩子。

　　去看看也不错，找找小老板海苔，或者其他好久没吃的美味。

　　动身前我换了一身白色连衣裙，丁北辰拿了一件宝蓝色的呢大衣帮我套上，很像是对待女儿那般仔细。女儿？甘清远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

　　丁北辰一只手牵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推着购物车。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很喜欢逛超市，我一直好奇男生怎么会这么热衷于超市。

　　时间过得真快啊，从曼谷回来的时候我们还没有牵手呢。现在，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自然。

　　果然什么都有，只是价格已经翻了十倍。那些新鲜的蔬菜香料应该是空运过来的吧，不然怎么还能这么惹人喜爱。我一一向丁北辰解说，哪些是用来做冬阴功汤的，青木瓜怎么做才好吃。丁北辰嬉笑着说：“你这么能说会道，不如实践一下？”于是把我指给他看的材料都拿了些进购物车，虽然自己没做过，但是看mos做了那么多次，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吧。我内心某些幼儿园小朋友急于表现自己以获得小红花的情愫作祟，但也不推迟了，那就露一手吧，反正时间还很早。

　　在蔬菜区买了木瓜、香茅草、泰式柠檬、薄荷、高南姜、香叶、朝天椒之后，我欢快地跑向海鲜区，挑了一些虾，牡蛎，蟹、鱼，又在香料区挑了泰式咖喱、酱料等调味品。我不喜欢吃肉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丁北辰，想不想吃点牛肉？丁北辰想都没有想地点头。拿了切好的牛肉，必不可少的还有泰式鸡尾酒饮料。我开始发愁，这些东西要吃多少天啊？

　　出来的时候我推着满满一车的试验品，满载而归。丁北辰一本正经地说：“你买的那几袋mama泡面，是不是做好了一个菜都做不出来就吃它们的打算？”

　　那是当然。

　　回到花景公寓。东西全部放到厨房。门铃响了。

　　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起来，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别人来过。会是谁？毛楚楚还是胡翊洲？

　　丁北辰去开门。

　　“北辰哥，哈哈，逮个正着吧。我跟莆义、万飒峰在时代看到你还惊讶了一下呢。就说哥们儿你最近不上道肯定是金屋藏娇了，他们不信，你不带出来，我们就上门突击啦。”说话的人穿着骚包的绿色cucci棒球衫，年纪没有丁北辰大。

　　丁北辰只是简单地介绍：“这是辉煌实业家的老三，权新怀。蒲义，他爷爷和我爷爷是死党。万飒峰，不用管他，瑞风的守门犬。”

　　万飒峰显然不满意这样的介绍，越过丁北辰自我介绍道：“你好，丁北辰大学同学，万飒峰。”

　　我伸过手去：“甘念。”

　　几个人在客厅坐下，丁北辰进厨房找我：“要不要带他们出去吃？这些留着我们俩慢慢吃。”

　　“算了吧，放着就不新鲜了。他们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小白鼠。”我生怕出去的那些地方，会遇到更多的熟人，到时候真的就解释不清楚了。“你出去陪他们吧，这里我来。”

　　“嫂子亲自下厨，我们真是来对时候了！”权新怀自带喜感。

　　丁北辰拖着他出去：“就你话多，出去。”

　　一切都是凭感觉。炒了一个咖喱蟹、一个牡蛎跑蛋、一个冬阴功、一个西红柿豆角虾米青瓜丝、一个菠萝坚果炒饭、再加一条煎鱼。鸡尾酒买了一箱十二瓶，不知道会不会不够。

　　上菜的时候那三个人就傻眼了。“嫂子是去新东方学过了么？这些都是什么菜色啊。”

　　我也不知道小白鼠们尝过所有的菜之后还敢不敢搬出新东方厨师学校，只是笑眯眯地答道：“泰式料理。”

　　蒲义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原来就是你啊。我说丁北辰三天两头往泰国跑是为了什么呢，还以为被哪个会说中文的泰国妞给勾走了呢。”

　　我疑惑地看着丁北辰，三天两头？不就是最初在甲米的那段时间吗？

　　“吃饭，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丁北辰冷冷地招呼着不速之客。

　　事实证明，虽然没那么好吃，却也能吃。只是这么一场忙下来，让我对厨房又多了几分敬而远之的心态。三个人是在丁北辰强烈的要求下，收拾了饭后战场后离开的。

　　我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你还去过？”

　　“嗯，看到过你和那个泰国人买菜做饭，当时我就想，我也可以这么陪着你去逛超市，你喜欢吃什么我也可以学。”他靠着窗台，没有看我。

　　我咯咯一笑：“这个愿望太容易了。今天以后，给你个机会好好伺候太后我。明天我要吃青石的‘油面筋塞肉’和‘葱烤芋艿’。小丁子好好准备着去吧。”

　　丁北辰故做深思样：“喳，主子。不过是不是要打个电话向吉女士请教一下呢？”

　　吉甄女士接到这样的电话还不想入非非，打断我的小蹄子：“那个，你还是叫阿姨过来吧。”

　　丁北辰过来从后面抱起了我，把头放在我肩上：“好了，我做……今天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