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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解封 ...

  •   媚眼湖,轻雾弥漫,似纱,如烟。葱葱茏茏的草木将湖泊围了个严严实实,如丹青般树景,如女子晶莹泪水般湖泊,两相呼应,如此柔美幻妙。湖畔树下,佩儿怀抱着落羽天依树而坐,嗅着湿润清雅的空气,她为他唱着往日从人界青楼里听学的小曲。
      “夕阳余晖送远山,天地遥隔雾雨连,梅花片片落香肩,把酒问情有谁怜。千丈月光铺林间,独坐月阑笙箫寒,余音绕梁忧伤渲,莹莹珠泪浸绸缎。前世回眸定姻缘,无奈今生错牵线,嫣然一笑了尘缘,红尘壹梦醉仟年。”

      终南山,终年秋季,山上铺满了红叶枫,枫叶片片似血,若业火烧山,如此妖艳。终日红叶落地入泥,山间的土壤也被染得赤红,入眼皆一色,若炼狱战场,如此悲戚。峰顶最壮的那株枫树上被人吊了一架秋千,佩儿轻盈地坐在上面,悠然地划出弧度,任由风吹白纱衣袂卷,柔哀地视着偎坐于树下的落羽天,飘出似银铃般笑声。
      “尔后,我会在千虚湖畔吊上一架秋千,日日带苍心玩耍,你说,可好?”

      冰封古道,雪如芦花,似鹅毛,簌簌飘洒,处处晶莹剔透,优雅恬静。四角小亭中,佩儿伏于落羽天身上,被他柔柔地环抱着,边感觉着刺骨的风雪,边感受着落羽天炽热的身体,就这么望着只皑皑单色的天地,灼目,灼心,灼灵,灼念。
      “常听人道,雪看久了会眼盲,你说,我看了如此之久,怎的连眩晕之感都无呢?……是不是……因为有你在啊?”

      伤痕崖,大雨磅礴,雨如粗鞭连接天地,持续不断。如金龙般闪电频频闪现于天际,烦躁地翻扭着它耀眼的身躯,随之而来的便是那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的巨大轰鸣,如此迫人心脾。佩儿于崖壁一旁凌空站着,任由冰冷雨水浇透身体,待淋了半晌,她蓦然回首,朝崖壁上凿出的一石洞内放声大喊。
      “落羽天!……我爱你!”

      苍茫平原,草长莺飞,沃野千里,一派翠绿。微风吹拂,碧草摆弄腰肢,若精灵群舞,灵动翩跹。佩儿与落羽天十指相扣一同躺在草坪上。她深深地吸着幽幽青草香,嘴角叼着一尾小草,翘着腿晃着脚尖,悠然地笑望苍穹。
      “哎,你说,这嫩草味道还不错,若拔回去炒干了,是否能给你沏茶喝啊?”

      望月岭,终日不见太阳,只能瞧见月亮,月朗风清,星斗漫天。明净清澈如柔水般的月色倾洒而下,清光流泻,月华如练,柔和而透明,轻盈而飘逸。如宝石般闪烁着华彩的星子缀于靛蓝天幕,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晶莹爽亮,璀璨夺目。佩儿舔了舔落羽天干裂的唇,伏于他耳畔轻语。
      “你的眸子似粼粼星辰,我的眸子似熠熠骄阳,这是否正预示了你我不能够相见呢?……哦,不对,我应修改一下,你是璨光淡然的晓星,我是初露和煦的曦阳。这样……我们便能够相见了。”

      无妄海,海水清澈无暇,一切缤纷之色皆被盖上了一层幽谧的宝石蓝,密密匝匝的树木,层层迭迭的珊瑚,耀着琉光,炫着璃彩。欢快的小鱼漫游在绚丽的珊瑚丛中,奇异可爱的贝类、海星、水母以及各种颜色的海草,在波浪涌动下翩翩起舞,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再坠深些,海水幽深静谧。蛟龙,玄龟,横公鱼,赤鱬,钩蛇,猪婆龙,鲛人,就连相传已绝世的九婴也藏于了此海,恣意地摆出悚然之态,蜿蜒游绕。粉箱之外团绕层层炽火红莲,使得水兽靠近不得。佩儿躲于落羽天怀中,紧紧地抱着他,抖着手指点了点周遭凶兽。
      “无妄海……这可真是个好名。羽天,我怎么觉得有些呼吸不顺畅啊?”

      沐火之地,骄阳似火,铄石流金,布满火纹的干裂沙地,赫赫炎炎,热气腾腾。此番绝境之中无一活物。佩儿赤脚踏着这灼灼炎地,任由如刃般干利狂风吹身刮面,昂然望向天边那轮好似被烤落的暗红夕阳,抬首灌了口清水,俯身将口中甘露缓缓送入他的口中。待他孱弱地睁开愈发暗淡的双眸,她冲他挤挤鼻子吐舌一笑。
      “嘿嘿……对不住,不该带你来这的。”

      罅隙倥偬,转眼度八日,八日间,落羽天不似往日那般时因巨痛而频频敛眉,已徐渐步入麻木,成日昏昏欲睡,似是将去。八日间,佩儿日日皆会忘却一些记忆,如今的她,最远的只能忆起千虚湖畔那晚,她挺着肚子与他相见。他说,她腹内之子是他的孩儿……许多事情已连接不上,良多记忆模糊不堪,她觉得她不能再带着他一同看风景了,是时候该分别了。
      是以,这日,佩儿御着飞剑载着落羽天翩然飞至了昆仑山脚。
      昆仑山,远望之,层峦叠嶂,云蒸霞蔚,近观之,巍峨雄丽,挺拔苍翠。佩儿瞧见山脚处有一洞穴,虽有石门,却爬满了草苔,挂满了蛛丝。
      “这洞以往应有人住过,不过,现应闲置许久了吧。”将遮洞杂草撩拨开来,佩儿望见那洞上刻着三个字——芙蓉洞。佩儿恍惚了下,偏着脑袋嚅嚅道:“好生熟悉……”
      推开石门,一阵阴风拂面,佩儿指尖捏出火种烧于洞角上,将洞内照亮。洞内虽脏烂不堪,但家具却是一应俱全。佩儿将石床上蛛丝灰尘拂去,御来飞剑,将落羽天置在了床上。
      落羽天近日已再发不出声音,只弱弱地嚅动嘴唇比说着:“此番到了何处?”
      佩儿侧坐床边,轻柔地为他点按头穴,生怕他已听不清晰,故而大声地回答:“落日山!这是我最想来的地方!听说这里观日落最是好看!你先在这洞里睡上一阵,待我出去填饱了肚子,你陪我观日落,可好?”
      落羽天嘴角勾出淡淡的弧度,微弱地促咳了一阵,他张口:“佩儿,过来。”
      佩儿会意,将耳朵凑到了他唇旁。他只幽幽地吐着气息同她道:“佩儿,若你解封成神,世间皆灭,其中包括我,包括苍心,亦包括白魔,无人可逃一死。但若此番我锁着神刃归去,死的便只有我一人而已,苍心与白魔皆可活。左右我终得一死,不如用我一命换得你们三人安好,孰轻孰重你应辨得清。是以……”
      “我知道。”佩儿抬手覆上他双眸,“这些事情我还是能掂量出轻重来的。你先睡会儿吧,且先养足了精神好陪我看日落呢。”
      他不再多言,只轻微颔首,并合上了眼帘。
      良久,他睡去,佩儿目光灼灼地凝望他的睡颜,幽幽叹息。
      “有人称我为“妖女”,有人说我是“魔物”,有人夸我为“仙子”,有人尊我为“斗神”。却不知,在我心中,倘然有人唤我一声“凡人”,且有多好……”轻啄了一下他苍白满布莲纹的嘴唇,她柔声细语:“一摸羽天清瘦面,二抚羽天鬓发间。三平羽天眉间愁,四点羽天挺鼻尖。五触羽天俊眉眼,六摩羽天怀中恋。七吻羽天茶香唇,八道一声君莫念。”语罢,她毅然起身跃出了洞外。顿了下,转身再望他一眼,她无限眷恋地轻道:“佩儿将会消失不见,再次出现的,恐只有阿修罗……呆会儿你会是何种表情呢?你会不会于我置气呢?不管你会如何,我想……我可能看不到了吧。”
      一个人永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坚强,直到有一天他除了坚强别无选择。
      佩儿怀揣着属于她的那份坚强,跃身决然地飞上了昆仑山。
      昆仑山顶,已为人^_^妻的白若水许久未见佩儿,方一见着便紧紧地抱住了她,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眼泪鼻涕一个劲地流。
      佩儿微微怔住,她不晓得这落羽天的徒儿与她为何会有如此深的情谊。轻轻将她推开,佩儿问:“苍心呢?”几乎是同一时辰,白若水问她:“师傅呢?”
      佩儿抿嘴挤了挤笑容:“少间你便能见着他了。”
      白若水点了点头后便带着她径直来到了后院。
      青瓦砌成的后院中,齐乳母正抱着落苍心晒太阳,见着佩儿来了,齐乳母惊喜地老泪纵横,忙将落苍心递到了佩儿怀中。
      方才还正熟睡的落苍心,刚被佩儿接过抱入怀中便醒了,一双乌黑晶亮的大眼珠直直地盯着他的娘亲,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无方向地乱抓着,待捉到了娘亲一缕青丝后,他竟笑了。
      望着他无暇的笑颜,佩儿只觉心中一哽,惘然若失。
      “你定要成为不落你父亲的仙者。”嘴唇落在他胖嘟嘟的小脸上,佩儿声若蚊蝇:“来告慰娘亲的亡灵……”
      不舍地将落苍心再递于齐乳母怀中,佩儿转身对白若水道:“若水,你去准备药浴,疗灼伤用的药浴,你师傅被业火灼伤,少顷我将他带来,以便让他尽快疗伤。”若水奔去,佩儿又对刚跨入院落的上善仙长道:“上善道人,请随我来,羽天此番伤得委实重了些,我……一人抬不动他。”
      “好,快带我去吧。”唤来白鹤,上善仙长随着佩儿迅疾飞至山下。
      “这……”见到洞中虚弱将去的落羽天,上善仙长愕然结舌,“落……落夫人,落尊者……这是怎么了?”
      佩儿双眸定定地盯着上善仙长,道:“上善道人,若要救得羽天,俄顷……你必定要听我指示。可能答应我?”
      上善仙长怔了下,旋即点了点头。
      “先将他抬于你的白鹤上。”
      上善仙长照做。
      “随我先飞离昆仑山。”
      上善仙长虽有疑问却也随着她飞离了昆仑山二十里处。
      “等下,你要用你毕生仙力死死锁住他,待我将他体内火种抽出,你定要以最快之速赶回昆仑山……”
      “佩……儿?!”半空之上飒飒寒风,片刻便将落羽天吹醒,身旁竟有两人交谈,落羽天忽感不安,即便会扯破了嗓子他也要急急打断她的话。“你欲何为?”
      “落尊者。”上善仙长低唤落羽天。
      落羽天闻声一震,是上善仙长!佩儿欲做何事,他顿然明了!情绪过激,他呕出一口赤金色腾血,忙捉住上善仙长的衣摆:“莫要听她胡说!将她带走!”
      上善仙长一时间不知作何是好,垂眸看了看落羽天,又抬眼望了望佩儿:“这……”
      佩儿冷冷地盯着落羽天,道:“你身子里锁的本就是我的东西,你若现下将它还我,我便原谅你。”见他又是一阵猛咳,佩儿又道:“羽天,你可知为何你炼化不得这神刃?”顿了顿,她同他解释:“只因你体内有我两成神力,那神力抵着你无法将神刃炼化。你我命轮如此,莫须去逆转了。”
      转望上善仙长,佩儿道:“我方才所说的你可都记住了?你若是想眼见着他去死,看若水成日里哭泣,便按他说的去做。但,倘若你想救他,使你们夫妇二人日后不会追悔莫及,便要听我的。”
      指尖旋出火莲,幻化为火链,佩儿指向落羽天,再度朝上善仙长定声道:“神刃重归于我体内,我许会狂暴,你且谨记,待一盏红莲被我抽出后,定要急速离去,断不可犹犹豫豫!”
      望着佩儿如此坚决,上善仙长定了定神,不再管落羽天如何嘶吼,只死死将他锁于他的身上。
      “不可!!!佩儿!你可还记得……我今日对你说了何事?你……与我道,孰轻孰重……你……自可……分晓……”每个字皆会带出他一口沸血,他声嘶力竭地吼着,随着血莲被一寸寸地从灵盒内抽出,他眼神渐渐变得散涣无焦,身上本布满的莲纹也徐徐褪去。
      “孰轻孰重?那不是我的回答。”她哀婉地望着他,淡淡一笑,“无你的世间我无法存活,所以,你再容忍一次我的任性吧。羽天啊,我想给你的答案是……同归于尽吧……”
      待最后一片莲瓣被佩儿引出他体外,他七窍涌出被灼焦的赤金色血,眼前赤后转黑,口中讷讷地唤着她的名字,凄然昏去……
      血莲解封见着了正主,欢快地打着旋朝佩儿体内飞钻,佩儿蓦然大吼:“快走!!!”
      上善仙长闻罢倏忽回神,迅疾驭着白鹤只一瞬便飞离了佩儿的视线。
      血莲与丢失的两成神力一并入体,半空忽而狂风大作。佩儿已断的左臂窜满了莲纹,随着一波波汹涌而至的莲纹,随着猛风鼓动衣袂,佩儿断臂竟生生长了出来!左掌再布莲印,佩儿头疼欲裂,仰天长啸间,匕鬯灭忆印被冲开,七世之忆频乱闪现。
      第一世,他九首千目,九百九十只臂膀,八只脚,口吐猛火,手持神刃,只短短片刻便将刚化了雏形的天地灭于业火之内。
      第二世,他千头两千手,巨如山峦,又是持神刃喷火间,灭了未化成样的天地。
      第三世,他三头六臂,三面青黑,命运不满混沌天地,他便替命运再次重铸三千世界。
      第四世,他四目四臂,手托日月,再次降临,瞬间造鸿蒙。
      第五世,他虽化为了人形,却身形巨大,较前四世,虽小了很多,却力量不减,持刃斩天地,只留一名为“盘古”之灵存活。
      第六世,他生为一俊美男子,持刃灭了胜界。
      第七世……
      被锁孤塔,初遇蓝莲,险被侮辱,蓝莲劫塔,洞中甜蜜,追兵袭来,蓝莲死去,初解封印,受刑换命,匕鬯苏醒,落入仙界,重遇爱人……
      记忆重归,却又旋即散去,佩儿脑中渐渐笼上赤红,溢出暴怒。
      “很好……很好……!!!”她双眸赤红,阴冷狂笑,雌雄莫辨之声跃然而出:“匕鬯,你不是要我解开封印么?好……好!我便解开封印,了你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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