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前缘之斗神传》红尘壹梦醉仟年

100、妖魔之战

　　寻龙岛以北百里处，有一方圆十里的平原，此平原名为“一品辽原”，为何会有如此之名？只因这平原长满了一品红，妖娆火艳铺满十里。
　　眼下，这平原愈发的红艳了。
　　空中，妖物盘旋，不敢攻。
　　辽原边界，妖物集聚，不敢近。
　　雨雾氤氲，于这十里赤红正中，只立着蓝衣被染做绛紫，白发被染做殷红的一人。
　　他本适中修长的身子现已枯槁嶙峋，本昂首直立的身姿现已抖荡不堪，本如瀑如缎的长发现已参差不齐，本如玉如雪般肌肤现已枯黄晦暗，唯有那一双深陷眼窝的灰色眸子却还如往日一般蕴着孤傲孑然。
　　他侧首傲睨五里开外的重重妖军，扯了扯干裂且苍白的嘴唇，冷笑：“群妖无首……哼哼哼哼……此番若你们再前去寻龙岛，不是被仙界所灭，便是会助她重伤仙界……甚好……甚好！”
　　不远处，八首皆被斩断的碧寅吐着血沫子虚弱地道：“白……魔……你……你，你竟为了个女人……舍了一族的性命，你……你……真是……”
　　“真是什么？”白魔颤抖着撩了下头发，继续冷笑，“本尊连自个的性命都不要了，岂会惜旁人之命？”
　　“你……你……你……”
　　“我……我？哈哈哈哈……你是欲说本尊疯狂还是嚣张？是放肆还是痴妄？”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我看你也是活不成了！”
　　“咳咳……哼哼……没错！以自身魂魄为食料，滋养调遣……千魔，本尊……确是时日不多……咳咳……咳咳……”随着一阵急似一阵的巨咳，白魔愈发地虚弱，终双腿无力，瘫倒于地。
　　凝着眼前一株伞叶盖血的一品红，白魔抖着干枯的手指轻轻将那如血般红叶抚净，浅浅地勾着嘴角：“佩……儿……咳咳……咳咳……老，老子葬身于此……你，你……你……可会……来……咳咳……来此……祭奠老子呢……”
　　“葬于此处？”一抹黑影将本就暗的深夜遮得愈发的昏暗，那黑影竟悄无声息地游到白魔身侧，伏于他耳畔，森森笑道：“白魔，你想葬于此处？哼哼……我看……不如藏于本座腹中可好？”
　　费力地歪头望向那抹黑影，白魔惊愕。
　　“碧……寅？！”
　　八首被削，他……竟然未死？！
　　碧寅垂眄倒于地上已无丝毫气力的白魔，再扫了眼不远处被他斩落的八颗蛇首，讥诮道：“你以为本座修炼了几千年，还只是有八颗头颅？呵呵呵……白魔，八首为八岐大蛇，食人噬仙。若修得九首，乃阴龙，吸万物之灵魄，假以时日，本座必定修为妖神，称霸六界！”甩了甩如钢鞭般巨尾，他伸出分叉裹着粘液的舌头：“适才……本座将这第九颗头颅藏于尾梢，你只知斩我八首，却忽略了我的尾巴，呵呵呵呵……这最终一战，终是我蛇妖王赢了！成王败寇，白魔！你……去死吧！”
　　挥起钢鞭般巨尾，碧寅朝白魔身上重重一击。
　　一声折骨之音，腿骨被笞断，白魔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丝丝粘稠。
　　碧寅仰天肆虐狂笑。
　　“白魔！适才的狂妄去了何处？如今的你只能如砧板之鱼，任我宰割！”俯身捞起他一缕粘腻的长发，碧寅笑得令人作呕，“六界第一的美皮相……哼哼，呵呵呵呵呵……如今真是丑不堪言！”
　　如此残破不堪的身躯，倘若换了旁人定会神情散涣，哀求连连，然，白魔却不是。他灰色的眸子里依旧闪烁着飞扬跋扈与鄙夷不屑。
　　此神情将碧寅惹怒。
　　只见他再度挥起巨尾，阴冷笑道：“白魔，若你求我，我会给你个痛快。如若不求……便休要怪我将你一身傲骨击得粉碎！”
　　白魔将眼神从碧寅那张令人反胃的蛇面上移开，转望南方百里外被赤焰照得通透的天空，浅浅扯了一抹好看的笑，眸内尽是温柔与泰然。须臾，他悠然嗤笑：“只怕你没那力气，你这……咳咳咳咳……吃奶的娃娃……”
　　碧寅彻底被激怒，巨尾盘旋卷起劲风，蓄起最强之力，欲予白魔最终一击。
　　一阵疾风欺来，白魔瞬然合上了眼帘。
　　他不畏死，即便是眼见着自个是如何的徐徐死去也是无畏。他此时合上眼睛，只是想让自个的死状不那么难看罢了。他是常见到死不瞑目之人的，双眸瞠得无比大，有如铜铃凸鼓于眼眶之外，若是日子久了，两颗眸子会缺水凹陷，且上面会爬满了苍蝇虫蛆。若是自个的死状如这般，日后……万一……被佩儿见到了，定会吓坏她吧。
　　一想到佩儿，白魔唇边再度泛起了丝丝笑意。
　　碧寅巨尾挥下也就是一瞬间，然……这“一瞬间”却迟迟未到来。
　　白魔缓缓睁开双眼，待往碧寅方才所在之处望去时，碧寅那第九颗头颅却不偏不倚地刚好落于他眼前。
　　碧寅第九颗头颅被斩落，死颅惊恐不甘，死未瞑目。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白魔微微一惊，待稍事定神欲辨个清晰之时，身子却被人从身后揽入怀中。
　　一缕淡淡的狐毛之味飘然而至……
　　“你怎能将自个糟蹋成这副模样呢？”缨络儿轻轻抚摸怀中至爱瘦瘠暗淡的面颊，柔声道，“你这般模样，我是该气怒，还是该心疼呢？”
　　苦涩一笑，她传妖力予他疗伤。
　　白魔双眸微颤，盯了她片刻，赧然一笑：“本尊丢人之态也算是被你给看尽了。”
　　缨络儿不语，只是专心为他疗伤。
　　目睹着她为了予他续命，逐渐由人形回退为狐形，白魔不露声色，徐徐聚起体内所剩无几的法力，打算将它们全然击回她的体内。
　　他欠她千年的精魄，虽无法全部奉还，但，有多少便还回多少吧。终了之时，他不想欠她什么。
　　缨络儿觉察，蓝色狐爪轻轻按上他的胸口：“若我说，求你为了我坚持住，活下去，你可会答应？”
　　白魔继续聚力，轻笑了笑：“本尊行将就木……你也应察觉到了。”
　　“我不认命，我要救你。”
　　“无用的。”
　　“不，一定有法的，我吞了许多怨魂与玄天的残体，我将这些全度与你，你定……”
　　“缨络儿！”白魔烦躁地挥开她的狐爪，“缨络儿，你不必再自欺欺人了，即便是赔上你的妖命，也是救不了本尊的，你又何苦如此呢？你明知……明知本尊不会喜欢你，你又为何为本尊做这许多的蠢事？今日过后，你只消好好修炼，假以时日，若修得九尾，你便可与天地共存了……”
　　缨络儿已完全化为狐形，媚眼含情脉脉地凝着白魔，须臾，尖尖凉凉的鼻尖贴于他耳畔，叹息道：“你也明知她爱的是谁，可你不也与我一般做着蠢事么？”
　　白魔张了张嘴，却道不出一句反驳之语。
　　缨络儿轻柔地舔了舔他干裂的唇：“若无你，如斯伶俜，天地共存又有何意义？”
　　她知道他不爱她，然，她却心甘，正如他待佩儿一样，同是心甘。
　　将体内魔族的怨魂洗净，与妖力相结，她再次朝他度去。
　　白魔不愿，拒绝，是以，缨络儿再番叹息一声后，道：“我知，我说这些皆是无用，你不会理会我，更不会心疼我，可是，若我说……你此番若是不留一口气前去寻龙岛，她便会必死无疑，你可会为了她留住这一口气，坚持活下去？”
　　白魔怔住，愣了几顿后方慌忙开口：“此话怎讲？”
　　缨络儿倾出所有妖力集于口中，朝他嘴中送去。
　　白魔缓缓将头别开。
　　“你是想诓本尊接受你的妖力？”
　　“你若接受我的妖力，我便告知你我所发现的关于她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你先告知本尊。”
　　“接受与否全随你，你若是敢拿她的命赌上一局，你大可以不接受。”
　　“你……”
　　“我就知……你不敢，也……不舍……”
　　白魔未再闪躲，只静静地接受了缨络儿全数的妖力。
　　幽幽萤光含入口中，汇入体内，润往四肢，白魔身子稍稍有力了些。
　　周身可调的妖力全然付出，缨络儿皮毛黯然失色，油尽灯枯。
　　白魔将她狐身环入了怀中，不言语，只是这样轻柔地抱着。
　　良久，她再舔了舔他的唇：“怦然心动了吧？我竟是如此的喜欢你……”
　　摸了摸她绒绒的皮毛，他轻声道：“我又不是铁石心肠。”
　　缨络儿眼中闪过一丝欢愉：“你是说，我终是喜欢上我了？”
　　默了片刻，他低声细语：“缨络儿，两百多年前，我曾喜欢过你，只不过……不似痴狂而已。”
　　“为何现在才说出口呢？为何当初不告诉我呢？”
　　“我被师兄养大，我敬仰他，我想如他一般一生只求一佳人，是以……我只能选最喜欢的，不可选其次的。”
　　尖尖的嘴朝他颈间拱了拱，缨络儿好似轻笑着道：“我嫉妒她。”
　　白魔亦笑：“我也嫉妒他。”
　　“你怎的不问我方才我所说的事情？”
　　“你若想告诉我，你自会告知，若你不想……我，我也不会逼你。”
　　缨络儿本是不想告知于他的，因为对于佩儿，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是“恨”。有时，她恨不得她死。不过，事到如今，她却明了，同是天下痴情人，她又何须恨她呢？
　　“今日，她比我可怜，我终是赢了一次呢。”
　　缨络儿如是说完，便于白魔耳边道了她所发现的事情。
　　待说罢，她也用尽了最终的一口气，终是于心爱之人的怀中香消玉殒。
　　“缨络儿，若你我还有来生，愿你……不再遇到我。”
　　白魔脱下外衫，将缨络儿狐尸盖住后，方虚弱地踉跄起身。他揉了揉看不太清晰的眼珠子，凝望烧红的南天，若有所思。
　　须臾，他神色蓦地惊恐了起来，待打了个冷战后，他目露惶恐，焦躁地哑声道：“怎……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