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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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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
江南的梅雨季节总是格外让人讨厌,一连几个月淅淅沥沥的小雨。
2010年5月的某个小雨的晚上,我下班回家,天已经黑透了,我习惯性的瞄了一眼小区门口的小黑板。
“罗希,你的信。”门口的李叔叔对我说。
“啊,谢谢啊!”
终于又收到了陈诺的明信片,他真的很守约,一直给我寄明信片。
从他离开,已经整整3年了,真是奇怪啊,3年来他居然一直没有回过上海,香港是那么好吗?
或者因为签证比较容易,亦或是香港的机票比较便宜,陈诺把所有的假期都用在了环游世界上,居然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渐渐的我家的明信片多了起来。
“罗希,这次是哪里寄来的?跟之前的是同一个人吗?”李叔叔好奇的打听到。
“没有了,就是一个朋友,比较喜欢和朋友分享旅行的经历而已,你想多了。”我笑着敷衍过去。
这次又是什么地方?明信片上连绵起伏的群山,似乎植被挺好,山丘下来是一座座像坟头一样的东西,感觉像是什么遗址。
我小心翼翼的翻到了有字的一面。
“HOW ARE YOU HOPING YOU ARE HERE.—from Peru”
他的明信片总是字很少,而且大多是英文。
Peru是什么地方?
回到家用电脑查了一下,原来是秘鲁,明信片上的地方叫马丘比丘。
原来他都去到了南美洲。
好像有些地方,从名字就极具吸引力,比如布宜洛斯爱丽丝、布拉格、温哥华,还有马丘比丘。
我goggle了一下马丘比丘的照片,闭上眼睛幻想着那片景色。
他瘦高的背影伫立在一片荒凉的遗址上,他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手持一把黑色的登山杖,南美洲强烈的光线刺的他睁不开眼,他半眯着眼睛,迎着夕阳的方向,我似乎听到他说,“你好吗?”.
“我很好,谢谢你。”我轻声回答。
陈诺谢谢你,谢谢你还没有忘记我。
但凡真正努力过的人,就会知道天赋的重要性。
我开始接受一个事实,我并不聪明,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达到我想要的高度。我对自己没有把握,更没有把握陈诺不会忘记我,他那么优秀那么好,应该有很多很好的选择,所以我盼望他的明信片,却又怕收到,我怕他给了我希望,换来的是失望。
陈诺,其实我真正失望的,是自己。
2010年12月,圣诞节前夕,在离开上海3年半后,陈诺第一次回来了。
那天我正在沈阳的一个项目上,沈阳的冬天没有上海的冬天那么难熬,虽然是北方,但室内由于有暖气一直很温暖,不像南方的冬季,室内比室外还要冷。而在项目上辛苦工作的我,实在没有什么机会出去到室外,每天酒店-项目现场两点一线的生活我已经非常习惯了。
那天一大早,我习惯性的给自己冲了一杯红茶,小泯了一口---这是我开始一天工作的标志,然后打开邮箱浏览了一次邮件。
在一推垃圾邮件中,我愕然发现落款为Raul Chen的邮件。
“Hi, XI:圣诞快乐!我回来了,明天飞机到上海,这周末离开,待5天,有空见面吗?”--From Raul
他回来了。
我立刻查看了最近一个星期的行程,还好,我只被安排在沈阳待到周五,如果抓紧时间,周四是可以完成工作的,这样就可以提前一天回上海了。
“我现在在沈阳,预计周四回来,等我—from XI。”我回复陈诺邮件。
由于在项目现场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没有大多的时间可以压缩,所以如果要提前一天离开的话,只能尽量压缩休息的时间。不过压缩休息时间这样的事情,我已经很习惯了,至从进入D公司,已经不知道在工作中看过多少次日出了。
那个星期,我过的虽然忙碌,但却很开心。
“Fify姐,你是不是今天化妆了啊?”同事小静问。
“怎么可能,项目上谁还有空化妆啊,那么闲不如多做几张底稿。”
“那你这几天怎么看上去比平时漂亮呢?”
“姐一直很漂亮,只是没空收拾出来给你们看,怎么说我以前也是T大有名的美女吧?”
“切~”
“干嘛,我现在有那么难看?”我笑着作势打了下小静,“好了,我们抓紧时间继续工作吧,我这周五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回上海一次,你们要是没有完成工作的话,只能自己留在这里哦。”
“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相亲啊?”,小静八卦的打听着。
“少胡说,我爸过生日。”
可能人在心情好的时候,效率也比较高吧,我们居然在只熬了一个通宵的情况下,提前一天完成了现场的工作。
“太好了,今天下午就可以回去了,我马上打电话给Joe订今天凌晨的机票回上海。”我开心的对大家说,但是一回头,发现大家都因为太累而睡着了。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加油吧,罗希”,我对自己说。
我走出办公室,先打了一通电话给总部行政,定了4张今天晚上回上海的机票,然后给项目经理通了电话。
由于每天汇报工作进度,我知道经理对我们这次现场交的作业是满意的,而且我几天前就预告了周五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回上海,她应该不会为难我的。
但即使是这样,我心里依然很忐忑。
“嗯,我知道了,你们今天晚上回来吧。”经理依然是冷冷的语气。
虽然我在刚刚开始的时候被她批的很厉害,还因为她差点得抑郁症,但时过境迁后,我是理解她的,而且隐隐有些同情。她也实在是太辛苦,如果可以,谁又不愿意过的轻松自在呢?
“好了,大家醒醒,已经定了今天晚上9点的机票,大家回酒店好好休息一下吧,精神点,准备回家了。”我对大家说。
“我今天晚上10点到,明天见面可以吗?—XI”,我回邮给陈诺。
是啊,太好了,陈诺,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可能由于太兴奋,回到酒店我一直没有办法入睡,即使身体已经相当疲惫,头脑却一直很清醒,见了面要说什么呢,明天穿什么呢?
思维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喂?”
“Fify,可能你要晚一天回上海……”电话那头经理十分抱歉的说。
我的头嗡的一声炸开了。
原来另外一个沈阳的项目出了非常严重的问题,需要我们团队这边支援一天。
“Fify,我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对我们公司也很重要,沈阳那边目前只有你们团队在”,她停了一下,继续说,“我希望你能顾全大局,我对你表示感谢。”
好一个顾全大局,我还能说什么?
我只能挨个通知其他人,即刻出发,飞机改签到周五四点。
“陈诺,我这边突发状况,改签到明天下午四点的,你还在吗?”我发简讯给陈诺。
“我晚上10点的飞机,来得及,我在机场等你。”
“好的,不见不散。”
立刻赶赴另一个项目现场,开始另一场战斗。
“罗希加油”,我对自己说。
又是一夜未眠,周五下午终于如约完成另一个战场的任务。
“谢谢你们,我知道你们已经忙了几天了,我这边的问题连累你们又工作一个通宵”,项目现场负责人说,“不过,我觉得你要注意身体,你精神看上去不好。”
“两天没睡觉了,精神好才怪了”,我疲倦的说,“但是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现在必须赶回上海,很抱歉。”
我关上电话,拎起箱子,同时关上电话。
只要天没有塌下来,再重要的事情也不能阻止我立刻回到上海。
“走吧,我们去机场。”
两天没睡觉的我,到了机场就睡着了。
飞机晚点了一些,到上海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我随着人潮走出机场,打开手机。
七个未接来电提醒,四条短信。
陈诺打过两次电话给我。
“喂,我刚刚下飞机,你在哪里啊?”
“我在四号门,还以为你赶不及过来了。”
“怎么会,下刀我也会过来,等等我马上过来,你就在四号门别动。”
挂掉电话,我提着重重的底稿箱走出机场。
四号门,马上就要见到陈诺了,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喂,我在四号门了,你在哪里?怎么没看到你?”
“我在这边站着的啊,有很多行李手推车的地方,你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红色的羽绒服……”,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你是在哪个机场?”
“浦东啊,难道你在?”
“虹桥……我改签后的飞机是到虹桥的,我给忘了”,我懊恼的拍拍头,“现在是七点半,还有三个小时你才起飞,还来得及到虹桥,你等等我,我这就过来。”
“要不我改签到下一班?”
“不用,我这边过来最多一个小时,先挂了,我打车。”
我一面说一面走出机场,准备打车过去浦东机场,路过机场的问讯处,我看了一眼镜子,顿时停了下来。
镜子里的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是几天没有洗过了,一撮油腻腻的刘海耷拉下来,脸上全是痘痘,几乎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没有化妆,眼袋比眼睛大,浓浓的黑眼圈。她穿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一直长到膝盖,里面透出一件绿色的毛衣,随意的挂了一条黑色的棉质围巾,蓝黑色的牛仔裤,一双脏的不能再脏的UGG棉鞋;她一手拎了一个大箱子,背上还背着一个红色格子的双肩包。
天啊,她是谁?
我移动了一下,镜子里的人也移动了一下,我掐了下脸,镜子里的人也被掐了下脸。
我被吓到了,这不是我吗?
我虽然不算美艳,但曾经也称得上青春动人,而现在镜子里这个看上去像来沪打工妹的人是谁?
难道我要用这个形象去见陈诺?我们3年多没有见过面了,我就这样去找他?
我告诉他我一直过的很好,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造型?
我不要。
我在镜子面前停了下来,然后静静的挪到机场边的一个小角落,坐了下来。
“对不起,我突然被召回去开会,可能没办法赶去机场了,很抱歉。”
电话那边他沉默了一会儿,“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没有关系,我这边也很快登机了。”
“你……今天等了我很久吗?”
“没有,我也刚刚到机场一会儿,而且我这边还有好几个同事在一起”,沉默了很久之后,他说,“罗希,你好吗?”
“我很好……”这三个简单的字,我却说了几秒钟那么久,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承认我一点儿都不好?
“你好就好”。
“陈诺,你后悔过吗?”
“没有,你呢?”
“只要你没有,我就不会”。
只要真正努力过的人,就会懂得天赋的重要性,但同样,只有真正坚持过的人,才会懂得天赋的局限性。时至今日,我依然感谢在那些即使痛苦,也从未选择过放弃的日子。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将会你打开一扇窗;陈诺却为我打开了一扇门,带领我走出那个狭小的空间,让我看到外面的世界。
如果只是一只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又怎么会体验到傲游蓝天的奥妙。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喊过累喊过苦,但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每当困难和挫折把我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我总会想,如果我是陈诺会怎么做,把自己当作他,模仿他浅浅的笑、皱着眉头的沉思、转笔的动作,或者小抿一口红茶。
如果我是陈诺,我不会放弃,所以我没有放弃。
2011年新年伊始,我登上了前往深圳的飞机。
一个月前,我正式提出调岗至华南分所部。
“为什么要去华南?上海所哪里对你不好?升值加薪哪个少了你的?”经理jenny把我叫进办公室,冷眼看着我说,“Fify Luo,你考虑清楚了?如果你走了,今年的评级绝对没有你的份儿,你等于今年白做了。”
“jenny,谢谢你,但是我已经决定了。我决定调岗去深圳不是因为有更好的机会,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很习惯你的风格,虽然……”
“好了,别说那么多”,jenny冷冷的打断我的话,“别找借口,说吧,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男朋友在香港。”
“你还有个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事实上,他也不算我的男朋友,只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追求爱情?”jenny眉毛一挑,居然笑了出来,“罗希,看不出来你还是这么痴情的人啊?”
“总之,我决定了”,我坚定的说。
“好吧,走也留不住,祝福你吧,祝你追上那个男人,有时间的话给我说说你的浪漫史。”女人总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八卦,就连jenny这种女魔头也不例外。
和她相处了4年多,我算得上她在D公司为数不多的几个说得上话的人之一,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一心扑在工作上,老公出轨,遂与之离婚,一个人带着孩子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所以我想她说的那句“追求爱情”应该是在讽刺我吧,不过没关系,至少我追求过。
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努力让自己恢复到几年前的状态,但月球表面一般的脸宣告了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离开之前,和朋友们聚会。
那时候的CICI已经几经易手,原来的影子都没有留下。但我依然把聚会的地方定在了那里,现在的CICI已经变成了一间咖啡厅。
我和喵喵、薛然坐在咖啡厅外的遮阳伞下喝着下午茶。
我说:“现在没有变的应该只剩下路边这些树了吧?”
我想起5年前站在梧桐树下,撑起一把伞问我是否需要帮忙的陈诺,似乎还能闻到那个晚上小雨淅淅的味道。
喵喵看我发呆的神情,叹息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唉,早知道不介绍你和陈诺认识”,薛然无比惋惜的说,“其实我们认识在先的,要不是他突然出现,我们说不定早就在一起了,反正我是肯定不会像陈诺那样,一言不发的就走了,现在更好,连你都拐跑了。”
“该来的始终会来的,如果没有你,我顶多会晚认识他几天,结果还是一样的,遇上他是我没有办法避免的劫数。”
“他知道你调岗去深圳了吗?”
“我还没有告诉他。”
“为什么?”
“我想安顿好了再说,可能会在过去几个月以后再说吧,也不想太麻烦他。”
“罗希,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样为他,他知道吗?都5年了,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啊,说不定人家在香港早就有女朋友了,只是没有告诉你,你怎么这么蠢啊?”
“罗希,他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对他?”
“我总觉得我的这些年,就像生活在一个梦里,我好像在替代他生活,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在模仿他,好像已经分不清楚我和他之间的区别,他已经深深的根植在了我的灵魂里,和我融为了一体。这种感情久了大概都会滋生出某种自恋的情绪,说穿了,爱的不过是一个躯壳下人格化的灵魂,也就是一个想象中的自我。如果有一天梦碎了,我甚至可能不知道怎么让一切回到现实”,我继续说,“而且,对于我,他就像是太阳一般的存在,因为他,我才会变得积极乐观,我想要一步一脚印,成为一个出色的人。一生中遇见一个激励自己积极向上,能给予我正能量的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就算你们都说中了,或是最后没能在一起,我也庆幸生命中有这样能让自己为他改变的人出现过,该庆幸他看过自己最美的样子。我不会后悔。”
“疯子”,喵喵说,而薛然一直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我。
晚上喵喵陪我回家,路上问我:“罗希,薛然是个不错的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你不考虑下他呢?我一直有种感觉,他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边,对我嘘寒问暖的人是他不是陈诺,但我对他和对陈诺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可能需要你自己去碰壁,才会知道什么是对的。我不拦你,拦也拦不住,就随你去疯,反正你早晚会回来的。”
2011年4月,我搭上了前往深圳的飞机。
一下飞机就感受到南方湿热的空气,机场附近的棕榈树和阔叶林宣告我没有下错飞机,这里就是深圳。
计程车把我带到我的临时住所,位于市郊的东湖宾馆。由于是申请调岗,D公司人性化的为我安排了一个月的三星级酒店住宿。
我并没有立刻和陈诺联系,由于并没有达到“做到足够的好”的承诺,这样的见面显得有点言不由衷。
但不管怎么说,我都来了。
先安顿好,再去找他。
D公司的华南分所位于深圳市中心的地王大厦,深圳的标志性建筑物,曾经的亚洲第一高楼,当然这种“第一”只维持了一年,然后就不知道被甩到多远之后去了。
国内好像总有种暴发户心理,一座城市一定要有很多的地标,高楼也要一座比一座修的富丽堂皇,国人到国外旅游就只是忙着购物,攀比谁花钱花的更多。
由于国人在国外旺盛的购买力,一个旅行团甚至可以将康朋街31号店给搬空,很多奢侈品店就开始限购,一个护照只能购买一个Iron bag,所以走在法国的大街上我常常会□□着各种方言的同胞拦下来,乞求用我的护照帮他们买一个包包。
“10欧元一次”,我每次都会这样告诉他们,然后收取他们10欧元的“代购费”。
这也是我后面的另外一个经济来源吧。
回到2011年,在我刚到深圳的第一个月里,我非常的忙碌,D公司并不会因为我是调岗来的新员工就予以我特殊照顾,出差和加班依然是家常便饭。
而比以前更甚的是,在平常的日子里我必须加紧找房子安顿下来。不久后,我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下来一套小公寓。
事实上,只是我第一次完全意义上的独立生活,之前在上海,由于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从来没有担心过生活的任何问题,那时候忙归忙,生活还是被料理的很好的。而现在一切都要靠我自己了。
在搬到“小家”的第一个晚上,我站在32楼的小房间里的,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深圳天空被霓虹灯照亮,天上看不到星星,但我却有种特别心安的感觉。
我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来到了你的周围。鼓起勇气,我拨通了陈诺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关机了?才晚上9点,不像他的风格啊。
我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第二天,我来到了香港。原以为,深圳到香港只隔了一条臭水沟,应该是坐船过去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坐火车啊。
除去出关排队这一因素外,交通真的很方便,从罗湖到中环,也不过区区半个小时的路程。
其实在来香港之前,我已经非常熟悉S银行在香港的总部了,特别是自从出现了Google卫星地图之后,我常常查看卫星地图,每次都会眯起眼睛认真搜索着屏幕里会不会出现一个高瘦的身影。
我熟悉这个区域,甚至知道拐几个弯有一个SUBWAY,那里经常早餐打折,知道这附近哪家的咖啡好喝,哪家的鸳鸯评价最高。
而当曾经的卫星地图画面真实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居然有一种非常的不真实感。
站在S银行大厦前,仰视着这栋高楼,“1、2、3、4、5……28”,陈诺所在的部门在28楼,我认认真真的数了好多次才确认就是那些个窗口,不知道我现在上去会不会遇到陈诺,或许他现在正在这附近买午餐?
想到这里我认真的整理了下衣服,万一在这里遇到他,我应该是最美的姿态。
我再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依然没有开机。
离开S银行已经5年了,之前的同事、朋友几乎已经离职或者断了联系,我已经找不到合适的人帮我打听陈诺的消息。
2011年5月,一个普通周六早上,我漫无目的的走在香港的大街上,第一次发现,我们断了联系,这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
一阵恐慌,你在哪里?
以前看过一部小说,名叫《浅水湾之恋》,讲一对男女在浅水湾一见钟情的故事。特别喜欢这个故事,简简单单主线分明,没有男二女二,没有洒狗血的剧情,也许潜意识里一直希望自己的感情经历也能这样,择一城而终老,遇一人而白首,所以才会一直如此的执着于自己的选择,即使这5年里,陈诺始终不曾在我的身边,也从来没有质疑过。
傍晚时分,我像朝圣般的来到这个海边,很多场景果然和小说中描写的一样。我在沙滩上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孩子在沙滩上玩着沙,青年男女们在海里戏水。
电话响起。
陈诺的电话。
“喂,罗希?你找我,不好意思我刚刚起床。”
“我找了你一天了,怎么都不接电话啊”,等等,他说他刚起床,“你在哪里啊?怎么会刚起床?”
“我在波士顿啊”。
“波士顿?美国的那个波士顿?”
“我之前申请到美国读MBA,几个月前收到offer,所以辞职到美国读书来了,但是我E-mail里面都有告诉你啊?”
“什么E-mail啊?我没有收到啊,你是什么时候离开香港的?”
“上周……怎么了?你在哪里?”
“……香港”。
“你怎么会在香港?”
“我申请调岗到华南分所,这之前一直都在深圳,今天……来香港看看”。
“Fify小朋友,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我本来想安顿好了再来找你的……”,我愣了几秒钟,“不过深圳这边的机会这次也确实比较好,来这边我职位和薪水都涨了不少,为了长远的职业发展,我觉得可以暂时离开上海一段时间,也说不好会待多久。”
“你是说,你到深圳是因为有更好的职业发展,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没有别的原因,机会比较难得。”
电话那边,陈诺分明叹了一口气,“我晚点打给你,这边上午有个比较重要的讲座,不可以去的太晚”。
“嗯,拜拜。”
挂掉电话,我居然笑了。
回去我认真的翻了下邮箱,原来陈诺发给我的这些以“sloan.MIT.edu”结尾的邮件都静静的躺在被屏蔽掉的垃圾邮箱里。
我翻看着他写给我的邮件。
2011年4月,他很兴奋的告诉我了一个好消息:他被麻省理工大学商学院录取了,这个是他在MIT注册的邮箱,以后他用这个邮箱号联系我。
2011年5月,他离职了,打算下个月办理入学手续。
2011年6月,他收拾好行李了。
一周前,他告诉我,他到了。
我一封封的翻看着邮件的记录,胸口一阵阵的抽痛着。
陈诺,我们是得多没有缘分,才至于走到今天?
从2006年第一次在CICI遇到你,这五年里,我努力的向你靠近,以为终于走进了你的世界,结果我只是离你更远了。
陈诺离开了香港,但我还得继续待在深圳。
不知道是不是湿热的南方气候比较适合我,在深圳住了一段时间,居然脸上的痘痘消了。
由于租住的小区离公司有一段距离,很多时候我都是挤公交车上下班,也渐渐开始融入这个城市。
这是一座怪异的城市,在这里很少看到老年人,几乎都是年轻人走在路上,婴儿也不像其他城市那么多。满大街都是飞机票的折扣广告,一到长假整个城市都空掉了。
移民城市,大抵如此吧。
也许正是由于独具特色的移民文化,这个城市的归宿感特别低。除了气候外,我实在找不到它让我喜欢的地方,公交车上始终有一种臭烘烘的味道,路上总是有很多乞讨的人,甚至治安——我居然在地王大厦楼下,这个标标准准的市中心,大白天的被飞车夺包了。
2012年5月,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周六早上,我被电话铃声吵醒。
“罗希!我要结婚了!!”电话那头传来激动的声音。
“喵喵?”,我一个鱼挺翻起来,“你要结婚了?跟谁啊?”
“就是林子昊啊,记得吗?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吃过饭的。”
“哦,他啊……”我眼前浮现出林子昊的形象。
说真的,我想象过很多喵喵最后的归宿,但从来没有想到过居然是林子昊这样的。喵喵是个作风非常洋派的人,加之在德国几年的留学经历,接触的欧洲人比亚洲人多,我一直觉得她最后肯定会嫁给一个洋人。
林子豪是德国驻上海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不高、略胖,带个金丝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很文雅、内向,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始终很少说话。但看的出来,林子昊很爱喵喵,在聚会的时候他默默注视喵喵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你知道吗,他昨天在海边跟我求婚,单膝下跪的那种,还很浪漫的邀请了乐队现场驻唱,当时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嫁给他嫁给他’。”
“然后你脑壳一浆糊就说,YES I DO了?”我取笑道,“但是,你们才认识多久啊?”
“你傻啊?我们都认识两年多了,拜托,你大小姐都离开上海追求爱情一年了。”
我一愣,是啊,我都到深圳一年多了,日子过得真快。
也许忙碌,反而让时间过的更快,好像我的记忆却一直留在了2006年。
2012年10月,借着参加喵喵婚礼的机会,我离开深圳回到了上海,同时离开了D公司。
那时候我已经在D公司整整工作了五年,并且于当年考出了CPA,按照D公司的制度,我终于升做了经理。
这样,意味着我终于达到我当时承诺的“做到足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