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未到（陆傅）》程卿

43、身不由已

　　傅振华有没有想过陆雨会自投罗网？
　　——没有。
　　傅振华把陆雨的罪证上交时，有没有想过他会乖乖认罪？
　　——也没有。
　　傅振华有没有想过真的至陆雨与死地？
　　——还是没有。
　　那么这次，在这种几乎成死局的情况下，傅振华有没有方法救下陆雨呢？
　　——有！
　　只是，傅振华这次不准备费力去救他了。陆雨的父亲和弟弟都在，哪里轮的到他去救；而且，他也不愿意自己刚救出陆雨，然后就被他绑回曼谷。
　　于是见过陆雨之后，傅振华准备找机会安排一下回加拿大。并且为了永绝后患，他准备走之前拜访一下陆千洵，话说清楚了，找个人看着陆雨，以后也省的他再找自己麻烦。
　　而陆千洵这边呢，陆雨见过傅振华之后就约见了陆千洵，就两件事：他要上诉，不过时间上他要好好选择一下，因为他刚见过傅振华，如果不好好挑选个时间，他怕会连累到他。另外一件事就是，无论用什么方法翻案，都不能连累到傅振华，不然他宁可被定罪。
　　因为陆雨的话，陆千洵气的七窍生烟。
　　依照他的意思，既然傅振华不讲情面上交了陆雨的犯罪证据，那就想办法把傅振华的行为定为诬告，能被开除警籍最好，以后他的去留，更方便陆雨操作。
　　在家走了好几圈，陆千洵看陆峰听到他的话以后，像是习以为常一样，仍在老神在在的削平果，更气，“你说你哥，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任性了！”
　　“自从遇到傅振华之后。”陆峰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爸爸，“不过，爸，你也好久没有这么情绪化了。”
　　“我那是被陆雨气的。这种时候，这种事情，能任性吗，啊？！”陆千洵拿着苹果，越想越气，“他以为他现在几岁！”
　　陆峰刚想说什么，手机就响了，傅振华的电话，想通过他，约见陆千洵。
　　手机交给父亲，看他似乎是答应和傅振华一会儿见面，陆峰不禁惊奇：“爸，傅振华找你干嘛？”
　　“他要回加拿大，见面是要向我当面辞行。”挂掉电话，陆千洵把手机仍还给陆峰。
　　当面辞行？陆峰摸摸下巴，思考一会儿后，明白了，“我明白了，傅振华不想在救出我哥后和我哥在一起，所以他想跑，但是他又担心被我哥死缠烂打，所以要先和你商量妥当，以后如果我哥再去纠缠他，就有你帮他挡驾了。”
　　陆千洵笑了笑，默认。
　　好算计啊。陆峰再问，“傅振华这次走的这么干脆，是不是还想带走暄暄啊。”
　　“估计是吧，不过我不会同意的。”陆千洵说。
　　“为什么不同意？暄暄走了，才能让我哥和傅振华一刀两断；留下暄暄，只会让他们藕断丝连啊。”陆峰不解。
　　“你以为我想留下他吗？”陆千洵无奈，“你以为陆雨以后会结婚生子吗，还是说你准备和格雷科分手，然后替你哥把这活儿干了。”
　　陆峰一下子惊了，“爸，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会不知道吗？”陆千洵语气平淡，“两年前你毕业从英国回来时，把格雷科带回家我就看出来了。只是你运气好，人家非但不是警察，家族还是军火走私商。”
　　陆峰的脸变颜变色。
　　陆千洵冷笑，“你大伯没结婚，没有孩子；你三叔已经被逐出陆家，他的孩子自然没有继承权；我就你和陆雨两个儿子，结果还一个两个的给来这出。——我不把陆暄留下行吗！”
　　陆峰默默低头，都叫陆暄了，看来这孩子傅振华是要不回去了。有暄暄这条线牵着，他和陆雨以后还不一定成什么样子呢。
　　“行了，我走了。”陆千洵说完，去换衣服，准备见傅振华。
　　“哦，爸，那你路上小心。”陆峰呆呆的应了一句，然后听到陆千洵的车子开走后，才猛然反应过来 ，让父亲和傅振华这么杠上，会不会出事啊？于是收拾东西赶紧追。

　　陆千洵来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傅振华已经到了。
　　“陆先生下午好，真是不好意思，麻烦您跑这一趟。”茶室里，傅振华倒好一杯铁观音轻推给陆千洵。
　　“我以为经过上次，你应该对我避如蛇蝎才是。”陆千洵看着杯子，没有动。
　　傅振华笑笑，陆千洵上次见他的时候可是凶残的很。
　　在傅振华家，分宾主落座之后，陆千洵直接开口，“傅警官，我这次登门拜访，是希望您能劝劝陆雨，让他上诉翻案。”
　　看着陆峰陪同到访的客人，再加上他和陆雨陆峰都有些相似的相貌，傅振华也不难猜出来人是谁：“原来是陆老先生，不过这次怕是要让您失望了，陆雨的案子，已经移交司法，我已经无法左右了。”
　　“傅警官怕是没听清楚我的意思，我只是请你劝他上诉，申请翻案，剩下的，我自会解决，完全不需要你左右什么。”陆千洵说。
　　傅振华叹了口气，他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雨如今的状况，所以对于陆千洵的话，他只有沉默。
　　陆千洵却是步步紧逼，或者时候，事关儿子的生死，他耐心有限，“傅警官意下如何？”
　　傅振华还是没说话。
　　陆千洵则是耗尽了最后耐心，“如果陆雨有个三成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陆先生，你是否忘了，陆雨是罪有应得。”傅振华说，只是语气很无力。
　　“傅警官也不是小孩子，我相信你知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公平正义可言。”陆千洵说，“我不防把话放在这里：如果陆雨没事，那么大家皆大欢喜；如果陆雨出事，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你收留过洪美云，应该知道当初我是如何对她的，不过洪美云孑然一身，逃就逃了，死就死了，没什么牵挂；但是傅警官你不一样，就算你已经做好了殉职的准备，也请你想一想其他人，比如说你妹妹，比如说为你改亲子鉴定的秦朗，比如说帮你查陆晓云身份的穆小白，等等等等，很多人。”
　　傅振华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千洵，不得不说，他的威胁很有用，这些人他都不能不顾，更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他们受到伤害。
　　陆千洵冷笑以对，“我给傅警官一天的时间考虑，如果明天的这个时候，陆雨还是没有联系我说要上诉的话，我会让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傅振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陆峰，送傅警官一份礼物，就当是回报他这次对你大哥的招待。”陆千洵双手环胸，向后靠向沙发靠背。
　　“是。”陆峰答应，闪身来到傅振华身侧，反剪着他双手把他压在茶几上，然后掏出一把匕首，抵上傅振华左上臂，一勒。
　　“唔……”陆峰的动作快慢刚好，正好能够时间让傅振华做好心理准备忍住惨叫。
　　“这次只是划伤左上臂，下次就没有这么客气了。”陆千洵站起，象征性的整理下衣服，“明天的这个时候，傅警官千万不要忘记了。”

　　避如蛇蝎？傅振华笑笑，“显然，陆先生是多虑了。”他意思很明白，不要以为我怕你。
　　“是啊，是我想多了。”陆千洵也笑笑，“傅警官这次找我什么事？”
　　“向您辞行，也是向暄暄道个别。”傅振华开门见山。
　　“向暄暄道别？”陆千洵意外，他原本是以为傅振华是要要求把暄暄带走呢。
　　“对啊。”傅振华回答的理所当然，“只是这次陆先生没有将暄暄带来，所以，看来我是没有机会和他当面说再见了。”
　　居然真的不是要求带走暄暄吗？陆千洵皱眉。
　　“看来陆先生是以为我要把陆暄带走啊。”傅振华做恍然大悟状。
　　陆千洵眉头皱的更紧，不知道傅振华究竟想干嘛。
　　“陆先生有什么可奇怪的吗，我是要彻底离开陆雨，又怎么会把他的儿子带在身边。”傅振华解释。
　　陆千洵这才想起，傅振华刚才说的是“陆暄”，他居然不认这个孩子了？！不过随后，陆千洵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傅振华毕竟是把暄暄养大的人，不会这么绝情的。
　　可是傅振华分分钟让他推翻自己的想法，“陆伯伯——看在陆雨的份上，我叫您一声陆伯伯。这是最好的，能让我和陆雨一刀两断的做法，请您成全。”
　　陆千洵的眉头就没舒展开，“你应该能想到，把暄暄留在陆家，就等于是把你和陆雨之间牵了一条线，这哪里是一刀两断。”
　　“这当然是一刀两断：暄暄在陆家，是否要见他从而见到陆雨的选择权在我；而暄暄在我这儿，是否要见他从而见我的选择权则是在陆雨，您觉得，哪种更能掌握主动？”傅振华反问。
　　当然是前一种傅振华更有主动权，但是，这是建立在傅振华真的放弃暄暄的基础上才说的通的，难道他和陆峰都想错了？陆千洵揉揉眉心。
　　傅振华低头饮茶，等陆千洵思考。
　　“这么说确实也有道理，可是如果暄暄要见你呢，你也不见？”陆千洵问。
　　“我说了，见或不见，主动权在我。”傅振华答。
　　“你很有自信啊，知道自己养了暄暄这么多年，他不会不认你。你这是拿他要挟陆家。”陆千洵有点生气了。
　　傅振华则是笑了，“我就是在用陆家的孩子要挟陆家，因为陆雨和陆峰这一代，只有陆暄这一个孩子了。”
　　陆千洵脸色开始难看，“你未免太自信了，陆暄这一代，孩子多得是。”
　　“格、雷、科。”傅振华一字一顿。
　　这次不止是陆千洵，刚刚赶到、躲在门外偷偷听了最后两句的陆峰也是脸色大变。
　　“这是昨天晚上穆小白告诉我的。”傅振华笑意加深，“他既然能查到陆峰和格雷科的关系，那么也就能查到他们俩之间的小秘密，您说，如果哪天格雷科不光彩的事情曝光，他会不会怀疑是陆峰做的？到那时，闹僵的怕就不只是他们两人的关系了。”
　　“还有秦朗，亲子鉴定的事想必陆伯伯是知道的，那么就应该能想到，秦朗手里有陆雨的DNA样本，如果哪天秦朗将样本上交国际刑警，而陆雨再运气差到被通缉，恐怕您就没有办法给他找替身顶罪了。不只是陆雨吧，和陆雨有亲属关系的其他人，比如您、比如陆峰，好像也都逃不掉。”傅振华接着说，丝毫不理会脸色越变越差的陆千洵。
　　“傅振华……”陆峰看着眼前的人，神色复杂，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傅振华笑意不变，“陆伯伯，您应该在威胁我之前，就先对他们动手的。”
　　陆千洵长出口气，他终究是小看了傅振华，原来所谓的傅振华好欺负好说话，全是因为对他出手的人是陆雨。
　　“傅警官这次约我出来究竟有什么事？”陆千洵将之前傅振华到给他的已经冷掉的茶水倒掉，重新给自己到了一杯，然后看傅振华的杯子空着，于是给他也到了一杯。
　　陆峰看着父亲的举动，有些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谢谢陆先生。”傅振华很有礼貌的双手接过，“我的意思一开始就说的明白，我是来向您辞行的。还有就是，我没有办法和陆雨在一起，之前答应他的事情，只是为了救他而迫不得已，可是陆雨不会理解，所以，我想请您在陆雨出狱后，劝劝他。”
　　“你觉得陆雨会听我的劝告吗？”陆千洵不同意。
　　“陆雨是您的儿子，我相信你也看出了他对我的执着。可是，万事都应该有个度，如果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陆雨还是依然要把我留在身边的话，那这不是喜欢，而是执念。”傅振华这次出乎意料的态度很诚恳。
　　陆千洵沉默，考虑。
　　“而暄暄，我想我根本带不走吧，那索性大方一些，做个顺水人情不好吗。”傅振华语气里有一丝调笑。
　　陆千洵再叹口气。
　　傅振华游说：“其实，无论是我永远离开陆雨，还是陆暄留在陆家，都是随您心意的事情，您何苦不答应呢？”
　　“好，我答应。”陆千洵咬咬牙，“在此先预祝傅警官，生活美满，步步高升！”
　　“借您吉言。”傅振华笑笑。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三四天后，傅振华启程回加拿大。
　　之后，陆雨上诉。
　　再之后的事情，傅振华也无心去打听，他只知道，事情是以王玲被诊断为精神失常开始；期间，黄彬被查出和高鸿有勾结。
　　一个是怀疑白义胜被林静害死并且药厂有问题的人，一个是言之凿凿说林静是为陆雨制毒贩毒的人，他们被查出有问题，可想而知陆雨的案子会是怎样一个发展方向。
　　傅振华也不得不佩服陆千洵，釜底抽薪啊。
　　“陆千洵这招高啊，不过你真的不关心陆雨案子的走向吗？”又过了一个多月，一天，电话里，穆小白问傅振华。
　　“关心啊，他何时出狱，关系到我何时会被他重新骚扰。”傅振华说。
　　“那估计陆雨就快要来骚扰你了，最新消息，陆雨之前被判定的罪行已经全部被推翻，林静也是，现在陆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在医院杀人未遂。”穆小白爆料。
　　“这么快？”傅振华不信。
　　“骗你做什么，不过我很好奇啊，这件事陆雨可说是人赃并获，陆千洵要怎么为他翻案呢？”穆小白思考。
　　“怎么翻案都不关我们的事，谢谢你，我会注意的。”傅振华说，有朋友如此，他打心里感激。
　　傅振华再注意也没有用，因为陆雨来找他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毫无预兆的，就在他和穆小白通过电话之后不到两周，傅振华下班后，在家看案件资料时，有人按门铃。
　　“陆雨？！”傅振华开门之后大吃一惊。
　　“怎么，不请我进去？”陆雨一手撑着门框，说实在的，他还真怕傅振华直接关门。
　　把陆雨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傅振华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后退一步，请陆雨进门。
　　来到客厅，陆雨见傅振华居然有些拘谨，于是调笑，“怎么这么紧张，这是你家，难道还怕我把你绑走吗？”
　　傅振华没说话。
　　陆雨叹了口气，“说实话，刚出来那会儿，我是想直接过来把你绑走的，是你那句话让我打消了念头。”
　　“什么话？”傅振华好奇。
　　“你对我父亲说的话。”陆雨直说，“你说我对你，不是喜爱，只是执念。”
　　“所以，你不再要求我随你走，只是要证明，你对我不是执念？”傅振华问。
　　“振华，就算我对你是执念，那么我也问你一句，你执意要离开我，难道就不是执念？”陆雨也问。
　　傅振华愣住。
　　“你也喜欢我，不然你不会被我威胁，只是你被欺负的太狠，所以看不清自己的心意了。”陆雨说的认真，“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我这次不会再逼你了，我只会等你，等到你原谅我，等到你重新接受我，等到你最终回到我身边。”
　　傅振华这次像是不认识陆雨一样看着他。
　　陆雨失笑，“我说的是真的，我之前表现的有那么差劲吗。”
　　傅振华很想点头。
　　陆雨又说，“不过，暄暄无辜，这你得承认吧？”
　　傅振华点头。
　　“所以，在你原谅我，决定回到我身边之前，如果暄暄想你了，你应该会见他吧？”陆雨在傅振华点头后，赶紧追问。
　　傅振华还是没吭声，他不怎么相信陆家会放暄暄来见他：他对暄暄的教育和影响，和陆家正好相反，陆家现在趁着他年龄小，忙着扭转他的观念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放任暄暄来见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确，暄暄以后是要继承陆家的，放任他时常来找你，陆家这个接班人根本就教育不好，所以陆家不会再给暄暄接触你、从而给你继续影响他的机会。”陆雨说，“但是，我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我可以做主，让他可以在想你的时候，随时来探望你。”
　　“你说真的？”傅振华先是惊喜，然后有些怀疑的皱眉，“你会这么好心？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陆雨气笑了，“我没有任何条件，我只是在为暄暄争取探望你的机会。”
　　“就这么简单？”傅振华继续持怀疑态度，“你不会想借着暄暄来看我的时候，也蹭着要过来吧？”
　　陆雨尴尬的咳嗽一声，他是这么想过。
　　傅振华冷哼一声。
　　“好了，既然你不愿意，那么我就派其他人送他来，这总可以了吧。”陆雨讨饶，“你和我怄气，不要牵连到暄暄啊，他也是你儿子，对不对。”
　　傅振华被陆雨逗笑：“算你有自知之明。”
　　陆雨看着傅振华的笑容，不禁感慨万千，他有多久没看他笑过了。起身来到傅振华身边坐下，陆雨声音稍稍压低了一些，隐隐有着诱惑，“你看，和我相处，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困难，对不对？”
　　傅振华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既然我们都有执念，那么不如就再给彼此一个机会，看千帆过尽后，我们还能不能走到一起，好不好。”陆雨说的温柔，也诚恳。
　　“好。”傅振华看着他，在这样的陆雨面前，他居然无法说“不”。
　　陆雨笑了，“好了，既然协议达成，那么我也就告辞了，暄暄会和你联系的。放心，在你允许我找你之前，我不会再贸然出现了。”
　　陆雨的说法，又让傅振华愣了愣。
　　“我走了。”陆雨起身告辞，“送送我吧。”
　　送走陆雨后，傅振华背靠向门板，他觉得自己真的完了：因为他发现，陆雨对他，无论是要挟还是恳求，他居然都拒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