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犹记当年初逢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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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宴结束后。
宋殿章看着沈雾怒气冲冲地离开宋府，捋了捋胡子，转身回到了书房里。
“爹！你为什么不求陛下放沈霜回去？你这样的话，沈家怎么能把女儿嫁给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娶沈雪！”才回到书房，坐在书房里等候他的宋苍便开始不满地嚷嚷。
“你个不孝的东西！就知道沉湎于沈家那最不好惹的女人的美色，怎么不用用脑子考虑一下你爹的处境！”
“爹……您现在朝政权柄在握，有三分之二的大臣都是您的门生，你给陛下说一说，陛下一定会同意的，到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娶沈雪过门了。”宋苍因为长期纵情酒色而显得有些蜡黄的脸上仍是挂着一丝不满。
“你啊你，别说比不上那个你心心念念的女人了，就连沈雾那莽夫我看也比你强！你可知道陛下这次春闱为何不让我来主持文试，也不让李裳主持武试？他是在防着我们俩，开始为自己百年之后的事情做准备了！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陛下的霉头，拂天子逆鳞，咱们虽然朝堂势力深固，却手中无兵，难免不做那被杀的鸡，去吓唬李家，沈家，还有蜀中杨氏那三只猴。今年春闱招来的人，我今天看了看，看起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啊。现在，韬光养晦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可是……”
“没有可是，出去，让为父一个人静静，想想对策。”
“是，父亲。”
……
“那么，大哥，宋殿章把你叫到他府上去，给你说什么了？”沈雪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问从宋府回来的沈雾。
“宋殿章这只老狐狸！居然说陛下现在无心放三弟回荆州，若是我们两家亲事成了，陛下自会让三弟离开皇宫，回家看你成亲，到时候再找理由留下他！混账东西！”沈雾站在自己府中房间里，怒不可遏，“啪——”的一声，将一个白瓷茶杯摔得粉碎。
“大哥，虽然他想避开风头。明哲保身的可能性很大。但说的不无道理。眼下陛下对蜀中杨氏步步紧逼，对我们这边也只有通过霜儿才能给予一点限制，没有正当理由的话，让霜儿回来实在是太困难了。”沈雪平静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让你和宋苍那种人及时成婚来换取霜儿的自由和沈家的不受限制？让你做这么大的牺牲，要我这个大哥有何用？！”沈雾捏着拳头，而后，突然松开手掌，看着沈雪，压低声音说：“雪儿，你看见今日那新科状元了吗？”
未等沈雪开口，沈雾便不无兴奋地说：“那日，我只见那杨逸风采气质超乎常人，却没想到他还会有这样一重身份，且陛下有意在朝堂上发展新势力来制衡宋殿章和李裳这两人的世族门阀，依他的资质来看，少假以时日，成就必会超过那宋殿章，成为朝堂之上能够说得上话的人物。这人，对我们沈家可是大大有利的。而且，他的风度才干，远胜过那宋苍何止千万倍……”
“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还未等沈雾说完，沈雪便打断了他的话，沈雪站起身来，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怕是不止你一个人这样想的啊……”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还是晚些再回荆州，先留在金陵观望几日再说吧。”
在看到沈雾点头同意后，沈雪对着自己沮丧的大哥安慰性地一笑，两人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皇宫御花园内。
“素年啊，你看那杨逸，如何？”在鹿鸣宴结束后便让苏素年随着自己在御花园里慢悠悠地散着步的苏甘突然问道。
“父皇，那杨逸不是凡品，可用。但是……”苏素年皱了皱眉。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朕的女儿有这份聪慧朕就很开心了。”苏甘欣慰地笑笑，接着说：“无妨，朕会先好好看看再说的。”说完，苏甘看向素年：“素年今年就满十七了吧。”
“回父皇，确是如此。”苏素年低声回答道。
“十七……也是到了给你找一个驸马的年纪了……”
“父皇……”素年微微一怔，“素年暂时……”
“父皇心里自有分寸，这次，若是那杨逸将来没有让朕失望的话，倒是个不错人选。”苏甘打断了苏素年的话，看着女儿透着些许不安的眸子，慈爱地说：“朕也是为了你的将来考虑，若这杨逸真的是可用之才，无论从哪方面来考虑，他都是做你驸马的不二人选。”
和李淑妃站在假山后面的苏婉仪听见苏甘这话，脸色一变，手不由得紧紧揪住了衣袖，转身便离开。李淑妃不敢发出声音，只是默默跟了上去。
苏素年看着自己父皇，晃了晃神，不由得想起来了自己在八岁那年看见的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
那一年春日，是九年一度的藩王朝圣的时间，父皇在宫中招待诸王，自己在摆脱了一群无聊的世家子弟的陪伴后，一个人打着伞，顶着蒙蒙细雨走到御花园最僻静的角落里的那株梨花那里去看看今年的梨花开的如何。那株野梨花长了几年，没有经过修剪，只有自己和母后才知道它的存在。
不远处便看见了梨花树下一个翩然的身影。
面容看得不甚清楚，看身量，大概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龄，头发披散着，未着外袍，一身白衣。
虽然穿的是普通的直裰，但是素年在那一刻确信无疑，这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虽然年龄较小，但也只有女子，才会有如此的风情，如此纤细的身形与不胜的风流别致的愁意。
她仰头看着梨花，雨丝在头上，脸上，形成一片朦胧的烟雾，本是纯黑的发丝就因此带上了几分凉白。梨花的花瓣被风一吹，纷纷落下，盘旋着贴向她的发丝之上。人，雨，花，在此时此刻融为一体。
像一滴墨，滴进了清水里面，缓缓沉淀与晕散。
苏素年不由得看呆了，举着伞，慢慢走近。
“我的小祖宗诶，不是叫你在房间里好好待着吗，怎么又出来了，等王爷宴饮结束了，自然咱们就回去了，您就先忍一忍吧。璎儿呢，怎么没有陪着你？”那个白色身影后面走来一个中年女子，打着伞，拉过她的手。
“乳母，我没事的，璎儿我让她去帮我去找两本书来看看了。”声音虽然带着稚嫩，却显得清冷干净。
看着那两人远去，已经走到梨树下的素年想跟上去却终究没有跟上，站在梨树下望着远处发呆。
突然，发现了脚下有什么东西，弯腰捡起来一看，一块分别红白两色玉石刻成的交缠的凤凰形状的玉佩，做工精巧细致，一看就不是凡品。
就在这时，那个中年女人顶着雨跑回来了，见她手上拿着玉佩，念了声佛号，客气地说：“这位小姑娘，你手上拿的是我家小主子的玉佩，麻烦您还是还给我家小主子吧。”
苏素年又仔细看了玉佩几眼，点了点头，将玉佩交给了她。
“谢谢姑娘了。”还没等素年发问，女人便跑远了。
苏素年看着那满树的梨花，在雨中发着愣，思量了许久。而后，咬了咬唇，转身走上了回招凰殿的路。
八岁那年，大礼长公主，苏素年，心里种下了一个素白纤秀的身影，一种就是九年。
“小主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气喘吁吁跑回来的乳娘捧着凤凰佩，询问在亭中等待她的怀袖。
“乳母，我和父王给你说过多少遍了，不用叫我什么小主子，叫我怀袖就好。”怀袖皱了皱眉，接过凤凰佩细心收好：“没错，就是这个。”
“好吧……怀袖，叫你不要到处乱跑，好在没有暴露了身份，你的玉佩也是还好我回去的时候有一个小姑娘捡到了。”
“小姑娘？她穿的什么样的衣服？”
“很标致的小姑娘，穿的蓝色的用彩线绣了凤凰在袖口上的长裙。”
怀袖若有所思，略带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严肃的表情，轻声对乳母说：“去给父王说一声，我要先带着璎儿还有一队侍卫回成都了……”
从那以后，苏素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白色的身影。本来她可以告知于苏甘，让苏甘帮她寻找的，但是，她没有。
不知为何，她从心里不愿意让他人知道那个白色身影的存在。
“素年？素年？”
苏素年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低声说道：“父皇见谅，素年刚才走神了。”
“你这孩子……对了，你今日靠着沈家兄妹坐，那沈家，可有任何表现？”苏甘突然问道。
“沈雪……好像是认识杨逸……”苏素年经苏甘这么一问，皱着眉回忆着说：“但是儿臣问她是否与杨逸相识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说并没有，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认识杨逸？！”苏甘一惊，而后镇静下来：“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啊……素年，你认为沈雪的回答如何？”
“以儿臣看来，沈雪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要么就是她的确熟识杨逸，为了让我们重用杨逸，方便其在朝中的关系，才推说不认识。要么就是的确是只有一面之缘，那一阵犹豫应该是在思考要不要说是熟识以使杨逸这种贤才被父皇您猜疑……”苏素年顿住了，埋下头去：“父皇恕罪，儿臣妄言了。”
“无妨，君王猜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说出来，是对的，朕就不会责怪与你。若不是朕心存猜忌，也想在百年之后留下一个安稳的江山，怎会和你母后娘家的关系僵硬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继续说。”苏甘微笑着说。
“是，所以儿臣也不能判断到底该是什么情况，对那杨逸，还是谨慎待之，弄清楚他的身世背景才好。”听到苏甘提起自己已逝的生母沈曼雨，苏素年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然。
“那沈雪，和曼雨倒是有几分相像，都是灵秀的性子。只是你母后专注于后宫内务，而那沈雪，行事却颇有其父之风，沈家这一辈里面，沈雾匹夫之勇，难成大器；沈霜年岁尚小，不足为惧。只有那沈雪，还得留心提防着才是。那女子，今天鹿鸣宴，朕暗指不会放沈霜回荆州时，她的表现，着实让朕心惊啊。”
“儿臣知道了。”
“嗯，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招凰殿吧，朕也先回去歇着了。”
“恭送父皇。”苏素年屈身行礼，看着苏甘不似年轻时那样挺拔的背影，直起身来，在夜色中默默站立了一会儿，对着身后自己的亲信侍女吩咐说：“蓝枫，回东苑。”
“公主可是又要去那梨树那里？”
“嗯。”
“公主这近十年来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去那梨树那里，还让人搬了石桌石凳在树下，公主干嘛对那棵梨树那么上心？”
苏素年没有回话，只是继续向前走着。
在心里回答了蓝枫的话。
“那棵树，是我再见到她的唯一可行方法了。毕竟，我除了那枚玉佩，对她，一无所知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犹记当年初逢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