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鹿鸣杯酒映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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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凰殿内，一道窈窕的身影端坐于红木雕花小案几前，素白纤细的双手一丝不苟地沏着茶，手指在壶杯之间穿梭，一股清亮冒着白烟的茶水缓缓地倾注进了细腻的宜兴紫砂小碗之中。
那道窈窕的身影轻轻起身，端着紫砂小碗，款款走到坐在一旁带着笑意看着她沏茶的穿着明黄色绣金线五爪金龙，戴着冀善冠的中年男子身边，俯下身去开口叫道：“父皇，尝尝这蜀中进贡的碧潭飘雪，这味道，清香甘冽，素年着实心喜。想着父皇将今年蜀中进贡的碧潭飘雪都赏给了素年，自己一点也没有留着，便想着叫父皇来招凰殿品茶。”
礼朝皇帝——苏甘，埋下他虽到中年仍是阴柔俊秀的面孔，笑意盈盈地伸手扶起了眼前穿着白底红纹曲裾凤袍的女子：“素年，是朕知道你喜欢喝茶，这才把这今年的蜀中进贡的仅有的几斤新茶给了你，你自己喝了便是了，只要你喜欢，父皇什么都可以给你的，无论什么。”说完，深深地看了眼前跪着的女子一眼。
那女子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来，一张清丽脱俗的脸上带着看不清的表情，浓密的长睫毛微微颤动：“父皇……”
“大礼嫡长公主苏素年要的东西，没有拿不到的，纵然是药儿，萼儿他们，在朕心里，也终究是及不上朕的素年。”苏甘弯下腰，扶起苏素年，在她耳边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
看着眼前亭亭的女儿，苏甘有一瞬的晃神，转眼间，素年都已经十六了……而后定了定心神，笑着说：“今晚朕在东苑设鹿鸣宴，素年你到时候也要来啊。”
鹿鸣宴吗……又有新一波朝臣进入朝廷了……苏素年行礼：“儿臣会去的，不会辜负父皇一番苦心。”
苏甘满意地微微一笑：“好了，现在已是申时，鹿鸣宴戌时开始，你去准备准备吧。”
苏素年身子跪倒，清丽的脸埋下：“那素年告退，向父皇跪安。”
苏甘点点头，看着素年迈着优雅而不失皇家沉稳气度的步伐步入后房，走出殿外，面带微笑。
“守礼，素年真是你冥冥中送给我的礼物啊，和你同月同日出生……放心吧，我对她，视若珍宝，你不在了，还有这孩子陪着我，她就像我们俩的孩子一样……我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包括……”苏甘右手轻拂过身上的龙袍，笑意更甚，大步迈向了东苑。
……
戌时，东苑，鹿鸣宴上。
“杨逸老弟，你来了！纤纱表妹呢？她没和你一起来吗？”坐在士子位上的唐思看见怀袖走进来，站起来开心地招呼着，同时看向怀袖背后，以叶纤纱那么好玩的性子，没理由不装作书童什么的一同前来的道理。
“她抱着劳声去夜游秦淮了，说是去领略金陵风情。”怀袖微笑着说。
“那她该叫上舍妹一同去的，慈儿今晚仿佛也去秦淮河了。”唐思摸了摸脑袋，“走走走，咱们去坐下，陛下一会儿就要来了。”
怀袖听到唐慈也去了秦淮，微微一愣，看了看热情的唐思，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璎儿，走吧，我们去坐下。”
不远处，一道屏风后面，围绕着一堆皇族女眷，好奇地看着正厅中坐定的及第士子，低声议论着。
“今年陛下开春闱，这些，就是春闱所吸收的朝堂的新鲜血液了。”
“对啊，朝中栋梁。说不定，陛下还会从这些人里面给自己挑个女婿，哈哈。”
“李贤妃姐姐你小声点行吗？”昭仪回头看了看坐在条几前低着头，静静翻着书的苏素年，沉声提醒着。
“不是有两位公主吗？本宫又没说是给哪位公主挑驸马……本宫还真想在这群人中给婉仪挑一个好夫婿。婉仪，你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李贤妃拉过自己的女儿，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二公主，苏婉仪，笑眯眯地问：“虽然咱们没有嫡出的身份，可毕竟也是皇室，你看看有没有心仪的，母妃给你做主。”
“母妃……”苏婉仪带羞微微嗔道：“我身份卑微，只不过是个庶出的公主，怎么胆敢自己选择些什么，还是等舅舅月底从边关回来了，和母妃一起选择一个品行尚可的世家子弟也就罢了。”说完，眼睛看向苏素年，不冷不淡地说：“自己身份不及他人尊贵，我也奈何不得，只有认命。”
仿佛丝毫没有觉察到苏婉仪的目光，苏素年淡淡地端起茶碗，轻啜一口，将手中的书册翻了一页，清丽的面庞没有任何波动。
“孩子，委屈你了，你和蓦儿，都很懂事。”李淑妃仿佛很是难过地拉过苏婉仪的手，正准备说些什么，只听见身后传来腾训公公的高亢的声音：“陛下驾到——大皇子殿下驾到——”
“臣妾（儿臣）恭迎陛下（父皇）——”
“都起来吧。”苏甘摆了摆手，转身面向站起身来的素年，微笑着说：“素年，走吧。”
苏素年微微颔首，走上前去，对着苏药行礼：“见过皇兄。”
大皇子苏药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沈曼雨早逝，他嫡亲的兄弟姐妹，只有素年和苏萼，是故他十分疼爱这个妹妹。
“素年快起身，咱们走吧。”苏药扶起素年，转身面向苏甘：“父皇，咱们走吧，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苏甘点点头，走向前厅。素年和苏药紧随其后。
“恭送陛下——”女眷们纷纷拜倒，苏婉仪跪在后面，看着那三道远去的身影，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与愤懑。
“陛下驾到——大皇子，长公主殿下驾到——”
“参见陛下——参见大皇子殿下，长公主殿下——”在场士子纷纷拜倒。
“平身。”苏甘带着深深的笑意环视着在场众人，“坐下吧。”
“谢陛下。”
众人落座后，苏甘朝腾训点了点头。腾训一挥拂尘：“宣五军总将军，护国公沈横舟长子沈雾，长女沈雪觐见。”
杨怀袖听见沈雪的名字，捏着酒杯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左手摩挲着桌上的白玉酒壶，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沈雾（沈雪）见过皇姑父。”
“雾儿，好久不见，身子又壮实了，颇有你父亲当年的风采。雪儿，你从来没来过金陵，朕自你出生就没见过你，这一来，都已经是大姑娘了，长得可真是漂亮啊。你父亲还好吗？”苏甘面带笑意看着两人。
“托皇姑父福，父亲一切安好。”沈雪恭敬地回答道。
“那就好，霜儿，你去挨着你长兄和长姐坐吧，你们三个人难得聚在一起，好好说说话，待他们回去后，你也不会太过思念。”苏甘对着站在苏药身后的沈霜微笑着说。
沈雪和沈雾皆是面色一沉，目光扫向坐在朝臣位上的宋殿章，宋殿章右手轻轻向下压了压，不再看向他们。
“稍安勿躁。”沈雪扯了扯沈雾的衣襟，抬起头对着苏甘灿烂一笑：“多谢皇姑父体谅，侄女谢过皇姑父了。”
苏甘目光一凝，仍是笑得和蔼：“雪儿言重了，药儿，素年，你们也跟着一起过去坐吧，和你们表兄弟，表姐妹说说话。”
“儿臣遵旨。”苏药和苏素年行完礼，苏药对着沈霜微微一笑：“表弟，走吧。”
沈霜点了点头，清秀稚嫩的脸上满是喜悦，跟着苏药走向兄长与姐姐。苏素年走在最后，面色平静，线条优雅的嘴唇轻抿着，眼神放空，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那就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长公主殿下了，其受宠程度就连大皇子都比不上，更有人说，陛下迟迟不立东宫，是有意把皇位传给长公主殿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倾国倾城，气质非凡。”怀袖听见旁边两人低声的议论，手指又摩挲了酒壶几下。
苏素年……沈雪……怀袖伸出手指，捏了捏眉心，继续平静地看着正厅上的一切。
“今年春闱，为朕招来如此多的贤才，朕心甚慰，望众卿尽心朝政，辅佐朕，君臣同心，何愁我大礼江山不兴！来，朕敬你们一杯！”苏甘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谢陛下！”在场众人也举起酒杯，一片君臣同乐的景象。
“腾训，宣旨。”苏甘向着腾训摆摆手。
圣旨宣读完毕，在场士子尽得到了官职，唐思被封为了吏部郎中，唯独没有怀袖的名字。
“杨逸何在？”苏甘朗声说道。
怀袖理了理深红色的状元袍子，缓步走到厅中跪下：“杨逸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怀袖站起身来，抬头面向天子。
苏甘在面对着杨怀袖时，有一瞬间的恍然。
那一双清明如水的纯黑色的眼眸，这十几年来，不知道在自己的梦里出现了多少遍，那个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男子总是用矜贵的声音轻轻叫着自己的字：“毕罗……”
苏甘定了定神，在心里暗暗笑自己的失态，眼睛长得像而已，快说正经事。开始细细打量眼前的人，不由得赞叹说：“好好好，杨逸你不仅文采出众，长得也是清逸儒雅，有这样的人，实乃大礼之福啊。”
“是他……”沈雪在看清了怀袖的脸之后轻呼出声。
“表妹认识状元郎？”苏素年看向沈雪，心里微微一紧。
“……不，一面之缘罢了。”沈雪微微踌躇了一会儿，应声道。
素年看向厅中那个清雅挺拔的身影，恰巧，素年听见了沈雪的惊呼，亦是回过头来看向这边，两人的目光刚好对上。
眼睛，一个纯黑如墨，清雅冰凉；一个沉稳矜贵，清澈深邃。
“世间竟有如此的男子……”素年心中惊奇，目光不由得在怀袖身上多流连了片刻，怀袖却垂下眼帘，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放回了皇帝身上。素年随着一同看向苏甘，看着苏甘朝自己温和一笑，愣了一愣，低下头去。
“杨逸，朕封你为中书省参议，文华殿大学士，上朝理政的同时主持《锦史》的编撰工作，你看怎么样。”苏甘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很有好感的年轻人，“若是做得好，朕自当另有封赏。”
“臣杨逸领旨。”怀袖跪倒在地，清明的声音在整个正厅内回响。
“起来起来，去坐下吧。”苏甘看着怀袖坐回席位，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这一杯，敬我大礼江山！今日，不醉不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场诸人端起酒杯，跟着苏甘一饮而尽，而后坐下来，开始欣赏教坊司舞姬的表演。
沈雾看着自己妹妹失神的俏丽侧脸，手捏紧了酒杯，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
不远处的屏风后，因为怀袖的出现，已是一片哗然。
“这状元郎真的是好风采，好气度啊。”
“可不是吗，还这么年轻，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有福能嫁给他啊。”
“我看啊，若是他以后在朝中做出一番成绩，陛下说不定就招他为驸马了。”
“何用做出一番成绩再招为驸马，我这半辈子都没见过这样风流俊美的人，这样的人，还是早早定下比较好。”
李贤妃看着端坐在座位上饮酒的杨怀袖，扯了扯自己女儿的衣袖：“婉仪，你看，今年的状元郎还真是个人物……婉仪？”李贤妃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苏婉仪矗立在屏风后，正远眺着那个端坐的红色身影，听见李贤妃喊自己才回过神来：“母妃？”
李贤妃看着自己女儿魂不守舍的样子，又看向龙椅上天子对杨逸欣赏的目光，叹了一口气：“没什么，等会儿鹿鸣宴结束了你陪母妃去御花园里走走可好？”
“嗯。”苏婉仪虽然为人尖酸刁蛮，但是对生母李贤妃，是十分敬重的，也就并没有看到李贤妃眼底的那一股无奈。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鹿鸣杯酒映人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