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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顺阶而上的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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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顺阶而上的你
上山的路有两条,一条是供马车走的大道,一条是静安寺兴建前便有的石阶路,相传环山而建,到寺中刚好一百九十九层,当然平时是极少人走的,马车又行进起来,清音和茗芯,只能无奈的透过车窗望着小姐费力向上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天色越来越暗,风又起了,吹动树叶沙沙的响,石阶虽不高对此时的云兮来说爬起来还是十分吃力,天边的云越积越浓,越来越重,爬的高了些,仿佛整片天都要压下来的沉重,脚下的石板很冷,云兮只能尽快向上,来减少脚心与石阶接触的时间,然后风渐渐大了,天彻底黑了,云兮感到自己的双腿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可是却只能继续攀爬,直到双脚慢慢的适应了石阶的温度,冰冷也仿佛就是身体本有的,一步,一步,再一步,云兮不敢抬头,怕看到没有尽头的绝望,不敢回头,怕被身后的黑暗吞噬,她只能就这样在黑暗中爬着,不知何时风停了,没有雷声,没有闪电,雨水安静的落下,很快单薄的僧衣湿透了,云兮整个人都在打着哆嗦,脚下的动作也只是迟缓的本能重复,云兮的意识有些恍惚,曾经那一世也有那么一个雨夜,自己光着脚只能毫无目的的在街上奔跑,无处可去,无处可逃,那种身体与心底的冷与现在如出一辙。
云兮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此时她才觉得静安寺对自己的刁难并不是讨好府中某人那么简单,她有着两世的记忆,虽然身体是个孩子,但灵魂是一个成人,可即便如此到眼下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而从常人角度来看,让一个人五岁的孩子一个人在夜晚爬山,可以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结果可能有两个,一个是小孩害怕始终不爬,另一个只怕是在山上走失或——,也许静安寺并不想收自己,更甚者是想让自己死,那么这会是府里的意思,还是静安寺自作主张呢?云兮正想的出神,突然,脚下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不由猛地向后倒去,眼看就要自石阶上滚落,云兮在双手本能挥空后,第一反映是闭上眼,护住了头,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而意外的她并没有撞向冰冷的石阶,而是被一双手轻轻扶住,随之而来的是极好听的声音。
“小丫头,你没事吧。”
发现不对时,云兮便已睁开了眼,发现扶住自己的是极俊朗的一位少年,少年一身白衣,面冠如玉,目似朗星,此时正笑容温和的看着自己,少年身旁只跟着两名美貌侍女,蓝衣的姑娘为其撑伞,紫衣的姑娘为其提灯,在这样的风雨里三人不见丝毫狼狈,一身光洁,与此时满是泥污的自己对比鲜明。云兮并未答话,只是有些戒备的望着少年,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点,遇到这样的三个人,怎样想都透着一种诡异,毕竟穿越都有了,此时出现几个山中精怪,也不是不可能,这样想着云兮的眼神也诡异起来了,而少年虽不知云兮心中所想却看出了云兮眼里的戒备,微微一笑,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了云兮身上,而后在云兮的惊呼中弯腰将云兮抱起,少年的动作让云兮有些呆,可身体却先一步本能的贴近温暖,耳边又传来少年温润如水的嗓音“小丫头,是去静安寺吧,你受了伤便于与本王同路吧”说完便抱着云兮迈开步子前行,两名侍女极有默契的紧随其后。
当听到少年的自称,云兮便已了然,眼下北辰能以这般年纪称王的,便只有先帝生前最宠爱的十六子如今的安南王叶镜尘一人了,当年他因是年幼,没有卷入皇位之争,而自现今的皇帝坐稳帝位以来,又不惧声名,先后除去几位兄弟,到如今只剩他一人,只凭他安然活至今日,云兮便知道此人绝不简单,云兮想不出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王爷雨夜爬山去一个尼姑庵,同样的云兮也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价值,值得王爷图谋,或许她可以期待这只是一场偶遇,当然她知道自己也只能是期待而已。
“一个小孩子深夜赤脚爬山你都不用问问原因吗?”云兮淡漠的开口,声音虽然稚嫩,却也不再是平日伪装的孩童的软糯,她已经太累了,也没有必要再去伪装。
“原因,在山下本王都看见了,呵呵,小丫头,不必太过紧张,本王只是想帮你。”叶镜尘的声温和又不失力量,让人轻易的放下戒备,只是不包括云兮。
云兮更相信自己的感觉,她和他贴的很近,能感受到他胸膛的缓慢起伏,却听不到他的呼吸,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却看不到他眼中的温暖,他为自己披上披风,很仔细的裹住自己的腿脚,神情温和,动作轻柔,可终究看到此时自己的狼狈肮脏,那平静如水的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还是没有逃过云兮的眼,给自己披披风,不是怕自己冷,而是怕抱自己时把他的身上弄脏,他对自己笑,笑容却从未达过眼底,云兮缓缓闭上眼,她可以确定被送往寺中也好,刁难也好,此时的相遇也好,都不是偶然,云兮有些惶然,母亲的氏族沈氏早已败落,顾氏虽不一般但已与秦氏在同一条船上,而这样一个非秦氏所出的嫡女本身对一个王爷而言毫无价值,半晌终于平静的开口:“谢谢”无论你要利用我什么,至少这个雨夜我可以平安度过。而作为回馈,云兮好似放下了戒备,在叶镜尘的怀中放松了身体,似乎是在寻找舒服的姿势扭动了几下,不必担心,五岁小孩的扭动绝对造不成勾引,不过刚好可以踢开裹好的披风,然后在王爷的白衣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带血的带泥的痕迹,“丫头,乖,别乱动”叶镜尘说着为云兮裹好披风,尤其是裹好腿脚和僧衣满是泥污的下摆,而后所剩不远的路程,一个不动声色的裹,一个乐此不疲的踢,云兮一手造就了王爷脸上完美面具的一点点龟裂,从带着恰到好处的标准微笑的俊颜,到写着“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的隐忍的脸,倒是撑伞的蓝衣侍女先看不下去了,要知道王爷向来有洁癖。
“王爷,静安寺还远,不如换奴婢抱吧”蓝衣侍女道。
扫了一眼自己衣袍上的污迹,“不必,已快到了,小丫头很轻,还是本王抱着吧”王爷答。
“对,用我挡着点儿。”云兮言,众人默。。。。。
静安寺紧闭的寺门前,只有清音与茗芯举着伞傻傻的站着,脸上写满了焦急与不安,当发现有光亮自石阶上缓缓靠近,两人急忙向石阶下张望,雨中借着微弱的光亮,他们只看到了俊美的白衣青年——怀中的小姐,两人惊喜的叫了一声,急忙向下奔去,云兮靠在叶镜尘的肩头,看着前方静安寺阴暗的轮廓,看着一点点靠近的清音与茗芯,强撑着的最后一根神经终于断了,在叶镜尘的衣袍上明显的位置最后蹭了蹭脚,在看到他彻底黑如锅底的脸色后,云兮终于心满意足的晕了。
叶镜尘抱着云兮,死死的盯着她苍白的小脸,感觉到她昏迷中,身体不停的颤抖,眼神晦暗莫名,“真是该死的合适啊。”当清音和茗芯赶到进前,这样似是感叹,似是惋惜的一句却早已消散在风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