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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既然凝视,念卿惊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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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听阿晓念叨过一首诗:
走进一间房,
三面皆是墙。
抬头见老鼠,
低头见蟑螂。
显然,帝都的牢狱要人道的多,除了“三面皆是墙”外,环境虽说也算不得好,却也干净,连门、锁都是新的。
人在安静的时候,会想到许多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君家长公子君阳想着将来后定要做个了不得的混混;比如铭家二少爷青想着来年可以取着个漂亮媳妇儿;比如楚家叔夏想着以后能救皇帝陛下一命,最好借此可以同皇帝陛下做个拜把子兄弟;比如此时此刻,我便是在想,这个监室在设计上仍是不够合理的。窗户太高、过小,且不该在那个方向,若是能再往右去些,监室内的光线便不至于如此昏暗,继而便能节省出许多的灯油钱,八两劣质灯油都需二两纹银,一年......
白家的人果然都合适经商!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罪民白逸叩见公主,公主千岁。”我正盘算着一年将省下的灯油钱,一生鹅黄色宫装的公主殿下兀自立在门外,狱卒殷勤地将门打开。“此污秽之地,公主千金之躯又大病初愈,若再着了病,罪民怕是万死难辞其咎,还请公主离了这不堪之地罢。”许是大病初愈,此见长安公主脸色不甚好,有些苍白,不似初见那般的精灵和生机。
“白公子。”长安公主笑道,只是笑的有些空迷,仿似失了方向,“皇兄与我都说了......呵......能嫁与九华的女子......定是这世间最美最是温婉贤惠之人罢......”
“阿晓啊......”我的阿晓,自是这世间最美的人,却......“呵,从未知温婉贤惠为何物......”
“九华从前不是说......”
“是啊。在遇见她之前,我确是此想。”但是命运却让我在那般轻狂的年纪遇着了她,那般美好的她。红衣、黑发、灵动、清澈。
经过漫漫长长的黑暗后,那一抹灵动的曙光,初晓,夜初晓。
初识阿晓,我记得那一年的夏花繁华似锦;那一年的阳光热烈灵动。
雨后初晴。
佳人湖的荷花亭亭净植,不蔓不枝,香远益清。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莲子清甜之气淡淡的晕开,倒也应了这“佳人”之名儿,引来双双佳人才子泛舟清波。
一叶扁舟,一双佳偶。银铃似的笑声阵阵散开。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天时、地利、人和,正该出游的好日子。
久雨之后,老天终于舍得放晴。大哥忙着生意,火急火燎的跑去了郊城的茶园;父亲乐的有这么个争气懂事儿的儿子,做了甩手掌柜,携着母亲与九个月大的小嫣儿探望岳丈大人和岳母大人去了;我?我堂堂的扬州一公子,白家的二少爷,遭自己父亲嫌弃了!嫌弃了!用父亲的原话便是,“你也去?不成!我同你娘还得照顾嫣儿,到时候你若走偏了老子可没空寻你去!”是不是亲生的?!是不是亲爹?!真心怀疑我是不是老头子但年买下茶园时顺带送的?!
偌大白家,就我最是闲得慌。蓦然忆起几日前霓裳姑娘的邀请。道是新作了一幅画,期望我能过去给她瞧瞧。左右无事,便去看看罢。
我那年正值十七岁,轻狂不羁的年纪。在凤仙已颇有名气,也进了年选一度的四公子之三,如此说并非就是我不如前两位,只是我不怎的喜欢如前两位那般四处游荡,处处留......额......名儿。好吧,我承认其实我也有些许想出去游历,这般说起来,我有些脸红,但是,我欲说明的重点并非在此。
霓裳姑娘是“飘渺”的头牌,在这不小不大的扬州城亦是一个颇有才气的奇女子。“飘渺”乃是扬州城中一家特别的青楼...不要把天下青楼都想得那般龌龊不堪。“飘渺”其实只是个卖艺的风尘之所,养的都是些无家无钱却有才气的姑娘。自然,有阳光便必会有阴影,但人总归要面向阳光向往美好不是?
不知是哪里流传下来的风气,但凡有些才气还长得不错的女子,多少都会有些自负与骄傲,纵是风尘中人亦不例外。这些女子多会看上一个才气在自己之上的年轻公子,对联、吟诗、调琴、吹笙,从互相挤兑到相敬如宾再到郎情妾意,最后来个私定终生。此时年轻公子的父母族人定会跳出来反对,年轻公子来个绝食什么的以示【非卿不娶】的决心,终于逼得父母妥协,将才女娶进门。再等上几年,才女朱颜辞镜,正当壮年的公子又看上了年轻冒昧的才女......这是一个恶性循环,额......跑偏了。其实我要说的重点是,由于盛名所累,我与“飘渺苑”的花魁之首霓裳姑娘在诸般巧合相遇下,成了朋友。
霓裳姑娘此次画的,正是江南特有的烟雨图。
轻风痴痴缠着软软的雨丝,薄雾缭绕。卧在雨中的一湾碧水、湖心几株雨荷傲然净值,似乎有冷冽的清甜自花中散开来。
画面着色有度,层次分明,感情亦甚是浓烈。若单论层次感,此倒不失为一幅好画;但,过刚易折,此花美则美矣,却失了几分柔和,雨中的荷花开的太过自负,人说“见字如见人”,其实见画亦然。人须有傲骨,却不该太傲气。外表坚强之人,心内大多脆弱,便如这夏雨之荷,一看之下傲气凛然,却也给人一种......外强中干的感觉。
我与霓裳姑娘在雅阁中论画、赏曲,忽地闯进来一位红衣小公子。“飘渺阁”的妈妈尴尬地道:“这位小公子非得点霓裳姑娘,奴家实在拦不住......没扰了白公子与霓裳的雅趣罢?”,一面说,一面还得将袖口露出来的银票生生给藏回去。所以说,每个人挣钱都不容易,真是难为妈妈了。
“无碍,妈妈出去罢。”霓裳姑娘停下拨弦的素指,无甚情感地道。
“好!霓裳便好好招呼两位公子。白公子,夜公子,奴家便不打扰了。”说罢便扭着风韵犹存的腰,绞着桃粉色的手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