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上》百里扶桑

11、既然凝视，念卿惊鸿

　　“你便是霓裳姑娘？！”红衣小公子一手捏着削尖的下巴，一手晃着一柄折扇，啧啧有声道，“果然当得扬州城第一美姬。哈哈！着实漂亮。”说罢，径自走到霓裳姑娘琴案前，露出色急的表情。竟还伸出手去欲触霓裳姑娘的脸，却被其冷面讪讪收回手。于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红衣小公子也不尴尬，沉吟道，“ 明月寒宫霓裳舞，惊鸿一顾。果然美人！”
　　“公子，还望自重。”霓裳姑娘面无表情道。
　　“美人，小爷替你赎了身，你嫁与小爷做小爷第九房小妾如何？保证你从此衣食无忧！”红衣小公子调笑道。清亮的眸子里，满满的痴迷。
　　“呵。”霓裳姑娘轻笑道，“小公子可会说笑，欲娶霓裳也不是不可，不过也等小公子‘及笄’再说。”
　　“小爷早......”
　　“公子。”真真是叔可忍婶不可能忍，想我扬州一公子，竟被这般华丽丽的无视了？！“此虽风尘之所，霓裳姑娘却是卖艺不卖身的，公子若为寻欢，还请移步，况且霓裳姑娘今日与在下有约，公子此番实是无礼。”
　　“你？”红衣小公子回过头。窗外阳光正好，闲闲的倾泻，映在那双睁圆的眼里，竟仿似水波般漾起，连带着那一身红色也活起来，有些晃眼，“方才那大婶说的白公子？”
　　“正是白逸，公子贵姓？”呵。大婶？想想那自觉“人比花娇”，张口便是娇滴滴的“奴家”的陈如花陈妈妈若是听了这话，额......画面太过带感，我是真心不忍直观。
　　“白逸？嗯，免贵姓夜，夜...晨。”红衣小公子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眼波明晃晃的，看得我有些恍惚，有些飘然。四公子之一，盛名所累。有道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我有些时候其实是很无奈的。“白逸，你真好看！嗯，不如你也嫁与小爷罢？”
　　“哦？”嫁？白家二公子生得俊俏，这一点，我自记事起便已知道，我自负扬州城除了白芷和白然，再难找出第三个长得比我更好的人。至于白芷和白芷白然，一是我亲爹，一是我亲大哥，虽然我一直觉得其实他们俩儿也不定长得比我好，但尊重长辈乃我奉行的处世原则。可我却从未觉得自己像个女子，自觉也该是英姿飒爽才对，这个“嫁”字说的我有些动肝火，不自觉的有些冷笑道，“公子方才不是许了霓裳姑娘做你的第九房小妾么？此番是打算弃了霓裳姑娘还是欲将本.公.子.纳做第十房？”
　　“......”只见着红...夜公子有些挣扎瞅瞅霓裳姑娘，瞧瞧我，半响才似做了重大决定一般对着我道，“霓裳姑娘好比广寒仙子，美在高冷，自是弃不得，小逸你看着就似一块暖玉，美得温和，小爷更喜欢......小爷娶你做夫人如何？我可以将家中所有的钱物皆交予你，只要你喜欢，我愿挣钱养家，你自貌美如花，怎样？”
　　“呵！”我觉着自己都气笑了，任是哪个七尺男儿听了这般话焉能不气，不是脑中缺根弦，便是脑中本就无那根弦。本公子活了这十几年，头一遭见着这么个有眼无珠的，不识白家便罢了，不识【扬州一公子】不敏便也罢了，竟连男女都不识？！还“貌美如花”？我这厢气的有些颤抖，那厢霓裳姑娘却掩面“噗呲”笑出声来，有些揶揄道，“夜小公子，霓裳这第九房第十房的倒也是没什么所谓，但你这‘夫人’可怕不好娶。”
　　“嘿！哪会？”夜公子道，“狐......我师兄说了，漂亮姑娘大都喜欢嫁与有钱人，有钱人家中皆有许多夫人小妾呐！听闻，我们凤仙最有钱的那位家中有叁仟之多的美人夫人呐！”
　　“如此说，夜公子定是万分富裕？”我讥讽道。白家世代经商，纵算不得富可敌国，却也富甲一方。
　　“额......我没钱。”夜公子道，“可师傅说过，既同师门，自然便是一家人，狐......额...我师兄很有钱。”
　　“......”
　　我倒是不知该气该笑，霓裳却已禁不住掩面。只留得那夜公子一脸茫然，那般天真的神色，不知所以的表情。
　　就本公子经年阅人无数来看，这张口“师傅说”、闭口“师兄说”的夜晨公子，大概是让那个无良的江湖门派里的无良师傅给关在山里长大的。多半这个师傅还以为自己是个世外高人，就等着江湖大乱，再派出几个自己的得意弟子，维护天......呃、武林和谐，不想这个自己从小心疼爱护、倾力栽培的得意弟子却喜欢上了那个让武林动乱的大魔头，师徒关系从此出现裂痕乃至破裂。然后便是师傅亲自出手收拾这个不孝徒弟，徒弟努力帮魔头洗白......最后的最后便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呃，是带着师傅夫妻双双把家还了。这是我最喜欢的话本，另一番便是夫妻双双把情殉，无良师父于是意识到自己逼得太过，自觉愧对爱徒，自刎以谢天下。这种话本我就不怎地喜欢，生活这般美好，何必呢......嗯，言归正传。夜公子确是自某某“仙山”养大的，此番出山......偷偷出山却不是为维护武林和谐，亦非江湖又起波澜，而是......自觉自己大好年华不应搁山上陪着糟老头子虚度，虽山间景色美不胜收，但自小瞧到大，早已腻歪，又听见自家狐狸师兄说的江南一带尽出美人......是的，叶晨夜小爷自出山便是一路南下，秦楼楚馆，只要是美人，管他男女，皆让他夜小爷许了自己未来小妾夫人的位置，大有向我凤仙最最有钱的那位看齐之势，虽然花的是师兄的银子。今次的【缥缈苑】偶遇，便是慕名而来，慕的是......霓裳姑娘名......
　　其实这叶晨公子也是单纯的紧，虽作轻佻，但那双眼，却是骗不了人的。笑起来的时候，仿似周身的阳光都有了生命。不消半个时辰，霓裳姑娘便收起了初见时的冷淡。
　　叶晨，不就是初晓么？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也是傻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