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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0. ...

  •   10.

      景浅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己柔软的小床上,窗帘紧紧地拉着,门虚虚掩着,空气中一股说不出的奇怪的味道。

      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是在洗澡,惊恐地掀了一下被子,发现自己身上竟然裹着重楼的披风。

      景浅的脸突然火烧云一样红了起来,好在房间昏暗,看不大出来。她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烫手一样甩在床边上,正想掀开被子换上自己的衣服,就听门咣当一声响,重楼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好像还端着什么东西。

      景浅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脸又红了起来,她结结巴巴开口道:“你……我……你——”

      重楼在门口顿了下,别扭地走近她,把手中的东西在床边的矮柜上放下,又回身把房间的灯打开。景浅这才看清楚,放在矮柜上的竟然是一碗粥。她像是看到世界末日一样看着重楼,反复几次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毫无意义的单音节来。

      重楼瞥她一眼,为自己辩解一样开口道:“我让他去的浴室。”说完手凌空一挥,就看到她之前甩在床边的披风突然站了起来,还有模有样的冲自己做了个揖,披风的两角就像手一样收在胸前,逗得景浅笑了出来。一直略带紧张盯着她的重楼看她脸上还是红红的,却能笑出来了,也不多言语,又用下巴点了点她手边的那碗粥,抛下一句“体质太差”就想转身出门,还没走几步,就被景浅叫住了。

      景浅仔细地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肯定道:“这是你煮的?”

      重楼闻言马不停蹄地继续往前走,就好像没听见这句话一样。笑话,他怎么会亲自下厨煮东西?那是女人才做的事情!他不过是——不过是玩了一下那些锅碗,最后从邻居家空运了一锅粥回来而已!

      当时披风裹着昏厥的女人飘出来的时候,吓了他一跳,又不能给她贸贸然输送魔力,重楼干脆联络了远在妖市的溪风,最后听那边的人哭笑不得地解释说只是热气太重昏厥了,这才稍稍放下了心神。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紧张至此,或许,是因为这些天住在她家里,冥冥之中让他有种欠了景浅的感觉。

      重楼反复想了想,对于“欠了她”这个想法很不屑,可又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因为竹曦依然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屋子里昏睡,重楼原本在客厅里神游天外,听到景浅房间里传来的响动,竟然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迟疑了下,又坐回到沙发上,自认沉着的等了许久——其实只是两分钟不到而已——这才跑到厨房里得意洋洋的端了那碗粥拿去给体弱多病的女人。

      重楼很是宽慰自己的想着,既然这女人身体这么差,自己也就不跟她多计较什么了。

      至于之前他想要跟景浅谈的事情,此刻已经完全被抛到脑袋后面去了。

      这边景浅被披风逗得笑个不停,裹着被子一口口喝掉了那碗温热的瘦肉粥。她向披风示意留她一人独处,然后又力竭一样的躺会了床上。方才开心的样子一下子消散无影,她唇角依然习惯性上翘着,可眼底一片漠然。

      她又想起重楼在妖居时候的样子,仅仅是因为听到天蛇杖几个字,就会变得那样失控……自己是无论如何比不过一个死人的。

      可是话说回来,这些都建立在自己会爱上重楼的基础之上,如果自己始终没有爱上他呢?他就会一直留在现世,而那位老人家,也就只能一辈子呆在契魂里面了…不过好像真的没有人提起过,如果愿望最终没有实现,契灵会如何,契魂又会遭到怎样的处置…那位老人……于她不过是爱上个人……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景浅又一次沉入了睡眠。

      站在命抵铺门口的时候,景浅没有太多迟疑,抬手就推门进去了。

      抵风难得没有在睡觉,之前那套茶桌也被收了起来,这次大厅里摆着的,竟然是一套星盘。只见那星盘以纯黑的石头做成,间以星罗密布的白点,竟然真的像漆黑的夜空一样。从星盘往上延伸出了密密麻麻银色发光的星丝,全部搭在抵风的两只手上,几乎快要把他的手淹没了,而他的手指还在飞速的交叠动作着,随着他的动作,星丝发出微微的颤动。这幅景象让景浅屏住了呼吸,甚至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景浅看老板的神情极其严肃,好像还时不时嘟囔着什么东西。她实在不敢打扰他,于是干脆躲得远远的,跑去后面的库房里找好玩的。一路走过去隐约感觉路程好像变长了,她中途还停下来看了看铺子里燃香的琉璃香炉。

      隔着库房的门就听见里面滴铃滴铃响个不停,景浅弯了眼角笑道:“铃风!我来啦。”

      话音刚落库房的门就被人从里拉开,紧接着一阵风绕着她转个不停,还挑起她的头发画着圈。

      景浅一边走进库房里去,一边从铃风那里把自己的头发夺回来:“别闹,老板那是在干什么?算命?”

      铃风嘀铃铃一通响,飘到不知那里,托来了一个黄铜铃,景浅熟门熟路地戴在手腕上,之后便听到铃风清脆的女声从铃铛里传了出来:“是啦是啦!又在找他的小情儿呢!”

      景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了,对于老板的故事她却只有所耳闻,不知晓具体的始端。老板似乎有恋人在人界遗落,又被下了类似诅咒的玩意儿,让原本命数相连的两人生别离,找不见寻不到的,听起来是个挺悲伤的故事。

      黄铜铃又是一阵响:“算过千八百遍了,不还是算不出来吗!哼,痴心不改!”

      她好笑地拍了拍铃铛,似乎是替老板开解道:“就算是算不出结果来,一遍遍的算下去,总比得到一个让人失望的答案来的好啊。”

      铃风绕在她的手边,很是疑惑的问道:“是这样么?铃儿不懂——来你看这个!”她突然看到了什么一样,风一样——不,她本来就是风——飞过去,有些费力的托了个嫩绿色的逐水杯过来。薄如蝉翼的杯壁,杯沿如同流水一般起伏不定,入手还有一股清凉感。景浅甚是惊喜的将杯子在手里转了个圈,凑到眼前细细地看着:“这东西你从哪搞来的?”

      铃风自豪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看到那个小女孩在自己眼前挺了挺小胸脯一样:“我从鬼君那里匡来哒!你可别小瞧了这杯子,寻常的清水注进去,能变出上好的冥川茶来呢!”

      冥川茶是什么,景浅当然不知道,可她再追问,铃风又要唠唠叨叨讲很多了。推门进来的老板也没有给她问话的机会,他径直从她身旁越过去,把那沉重古朴的星盘放到了柜子最下层。

      抵风回过头来,满头的薄汗。可短短一瞬间,他眼中的凝重就褪了个干净,又变回之前那个吊儿郎当的老板了。

      景浅跟着老板穿过长长的走廊,看到他后背竟然被汗打湿了一大片,再回想起那张星盘,不由得有些后怕。老板走在她面前几步远的距离,也不回头,突兀的开口道:“见到女娲之物了?”

      景浅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他看不到,于是应声道:“嗯,天蛇杖。”

      老板抬手挠了挠微翘的银发,没再说什么。

      这时二人再回到大厅,从前那茶艺桌又凭空出现在地面上,只是景浅很难不注意到原先摆放星盘的位置附近洒了点点的血迹。这让她很是不安,再三思索,终于开口道:“老板……那星盘……”

      老板听到她的问话似乎很是诧异,垂眼抿了口茶笑道:“就是个破石头啊。”

      景浅见他有意回避,打消了再追问的念头,却听他微微收敛了表情严肃道:“可景浅啊,你要记得,将心比心,始知情义深。”

      她抬头望向老板,只见他英气逼人的五官流露出些许落寞出来,就好像不经意间弄丢了自己心爱的玩具,然后再也找不回来了。

      抵风突然咳了一下,忙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压下那股腥甜的感觉:“最近怎么样?有关契魂……你有什么打算了?”

      对面的女孩子款款地抿了口茶道:“嗯,我已经决定了。”

      景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闭着眼躺在床上先回想了下今天的课表,确认只有晚上一节水课,于是放松地继续在床上躺了一会。首先是把不愉快的事情从脑袋里面剔除掉,之后要认真考虑今天的早餐吃什么。是汤记的小笼包呢,还是王大娘的油条,还是小李皮薄馅香的馄饨……

      重楼看到景浅今天心情好像不错,眉眼弯弯地进了洗手间洗漱去了。他和衣睡在客厅沙发上,早早就醒了,此时正靠在摇椅上,身边披风费力的用两个衣角扒着橘子,还要把橘瓣上的白丝揪下来,随后恭恭敬敬地递给他。已经快入冬了,砂糖橘甜甜酸酸的,味道还不错。

      当然这橘子是不可能是魔尊大人自己买的。

      景浅洗漱出来就看到重楼在理所当然欺压他的披风,脚步顿了顿,简单地跟他打了声招呼,重楼正要回应,却看到她径自走向了门口,已经拿着钥匙准备出门了。

      重楼:…………。你很着急是吗。

      景浅没有听到重楼的腹诽,不过她猜想应该也差不多了。看到重楼之后,她重新有些焦躁。昨夜同老板聊过之后,她已经下定决心同重楼保持距离,只拿他当普通朋友对待,不然要叫她承受像老板那样生别离的痛苦,景浅自认是绝对做不到的。但她没想过要刻意疏远,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表现出来。

      她暗暗捏了下拳头,决心之后一定要好好跟重楼讲话。

      小笼包铺子里,包子头的可爱女孩看到自己来了,一下子跳了过来,嘴里还嚷道:“小笼包?你来啦!你没事就好!”

      景浅刻意忽略了那个称呼,奇怪道:“怎么了么?”

      小南紧张道:“昨天你和那个魔离开之后,主事大人发了很大的脾气!所有负责拍卖的妖精都受到了责罚,阿东阿西他们也被罚了钱!”她一口气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又道,“哎呀,我们东南西北是妖居的副主事啦,阿东阿西负责辅佐主事大人,我们负责看守妖居入口…”

      原本还在一边和面的大叔也抬起头来冲着她呵呵笑道:“姑娘可知昨天妖市上出了什么事情?”

      景浅在心里悲叹一声,一边伸手接过热腾腾的小笼包,一边简洁道:“我只看重楼见到了什么东西,具体的你们还是问……东西他们吧。”她也不清楚事情轻重,不好妄下断言。在短短几刻的相处中,南宫煌给她留下的印象极好,如果有什么事能让那样的人震怒,那么这件事应当是影响非常严重的事情吧,不止因为重楼和天蛇杖才对。

      如果景浅知道南宫煌在漫长的岁月中早就不复游戏里那个油嘴滑舌却天真热心的少年,她就不会这么想了。

      小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喜笑颜开的把冒着腾腾热气的小笼包递给景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都相安无事。重楼忙于自身修炼,忙于搜罗当年事情的真相,无暇他顾。他本就是不食五谷不需睡眠的魔尊,更何况他大半时间都不会在房间里,也就没再介意竹曦霸占了自己的房间。而景浅则巴不得两人就这样不浓不淡的继续相处下去,除了日常必需,没什么事绝对不会主动去找重楼。这样一来,有时好几天两人都不会见一次面。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在人们不经意间,南方而来的冷空气迅速地席卷了整座城市,行道树仿佛一夜之间掉光了所有的叶子,伸着光秃秃的枝条指向灰蒙蒙的天空,行走于街上的人言谈间呵出的白气,街边小店里花纹可爱的毛线手套,这些种种无一不在清楚地向众人揭示这个事实:冬天来了。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景浅正在屋子里戴着无框眼镜灵感如尿崩的码字,猛然间听到隔壁屋扑通一声巨响,她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啪啪啪又敲下一行字之后,却猛地站起身来,动作之大差点把身后的椅子也带倒了。

      “竹竿!”景浅匆匆忙忙跑到隔壁屋子里去,欣喜地叫道,“你醒了!”

      床边倒着一个凳子,床上的瘦削少年靠在墙上,抬眼冲自己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他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的样子,最后无可奈何地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你想喝水么?我给你倒水去。”景浅很快会意了竹曦的意思,眉眼弯弯地跑去飞快地给他接了杯温水,小心翼翼递到他嘴边,喂他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复小心翼翼地问道:“还要么?”

      竹曦摇摇头,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却恳切:“景浅……”

      景浅闻言望进他的眼睛里去,那双眼睛从前是温润的黑色,如今却带了丝丝点点的血红,想来是重楼魔力影响的效果。可纵使如此,他的眼神还是那样带着温柔的笑意,好像昨天才刚刚跟他讲过话一样。

      竹曦控制不住自己上上下下看着景浅,看她圆圆的杏眼,看她披在肩膀上栗色的头发,看她还是那样微微笑着的样子。自己也不知时日更迭,天气应该转凉了,她已经换上了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越发显得整个人润白如玉。

      景浅等不到回音,忍不住笑道:“怎么了?”

      竹曦开口仍是干涩的声音,他说话很费劲,却还是不停地讲着:“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能看到你……当然要多看几眼。”

      景浅把水杯从他手里接过来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又帮他仔细掖了掖被角,顺势在床边坐下来,温言道:“怎么会呢,我一直在这里啊…”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久违的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看来,是打扰二位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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