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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9. ...

  •   09.

      南宫煌定了定神,朝旁人叱道:“谁把这东西放这里的?拿下去!”他扭头向重楼,一副想要认真解释什么的表情严肃道,“这并不在这次的拍卖单上,我想是搞错了。”

      重楼寒冰一样的目光转向他:“本座在问,此物,为何在此。”

      南宫煌很少看到重楼这样严肃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借一步说话。”

      景浅在一边无从插手,无所事事地看着桌子上一溜奇奇怪怪的盒子。之前因为重楼瞬发出的凌冽气场,自己身周几步都没有旁的人或者妖了,看他们躲得远远的,而眼前两个人的对话自己又完全搞不懂,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重楼冷哼一声,伸手凌空一挥,几人便到了之前所在的后花园里,先前他们喝酒用的瓶子还扔在亭子中央的小石桌上,莹白莹白的瓶儿,倒着口躺在纹路清晰的石桌上,说不出一种古朴感。

      景浅脑袋一晕,发现自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实在要感谢重楼在怒气冲头的时候居然还能记得自己。她四下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小花园浑然天成,一花一石都以最自然的姿态呈现于此,毫无矫揉造作之感。

      而他们来到的凉亭,面向一条通幽曲径,身后居然有一小池水,池面红莲点缀其间,时不时有清风拂面,端的是惬意无比。

      然而这都是平时,身边没有重楼这样超低气压的时候。

      此刻景浅看他们二人僵持,自己只好踱到了石桌旁边,放下一直抱在怀里的琉璃,伸手拿起那个龙胆瓶儿把玩着。

      南宫煌看着重楼,哭笑不得伸手虚虚在他肩膀上抚了下,款款道:“你也知道,当时你散尽魔力替紫萱封塔,后来下落不明——当然,现在才知道,你来了现世——当时紫萱与景天在一个小村庄定居……”

      景浅托着腮看他们两个,这时候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因为青青那样随意的一句话,虽然对当时最后结局没什么影响,然而却真真正正的影响到了重楼这个人的命运轨迹。

      不对,如果他在封印锁妖塔之后被召唤过来,又是如何认识南宫煌他们的呢?

      景浅并没有仔细研究过仙剑的剧情,然而对于这样的霸格还是很敏感的。她皱着眉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重楼,晃了晃脑袋觉得剧情之神的决定并不是一般凡人能够理解的,于是拎着瓶子背过身看轻轻浅浅池塘去了。身后两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可他们说话的内容从景浅脑袋里左右流一趟,什么都没留下。

      目光茫然地聚焦在红荷上,趁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当时命抵铺里老板跟她闲聊的时候有意无意问的那句:“以后想怎么样?”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她好像说,顺其自然吧,无非就是一个死。

      死之一字,说来这样轻巧。景天说去就去了,就连女娲一族的紫萱,那个算尽机关的女人,到最后还不是化作了一抔黄土。

      她现在活得这样无牵无挂,就算突然死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挂念她的吧……或许景深会偶尔想起她,可哥哥如今已经变得……变得不再是曾经温柔的哥哥了。

      景浅面无表情地看着平静得像一块镜子的水面,逃避了这么久,她终于想要好好面对这件事情——以后该怎么办呢?

      看样子重楼心里一直装着紫萱,就像自己劝慰他的那样,他来现世,也不过就是为了个散心而已。他迟早要回去的。

      而当他回去的时候,自己可能已经爱上了他,被锁在契魂中,年年月月枯等在那里;也可能已经被他亲手杀死,只为了契约带来的无上力量。

      景浅低头看着手里温润的瓶子,她原先拢在耳朵后面的头发突然掉了下来,头发尖在眼前晃来晃去,扰得人心烦。她露出一丝苦笑,把右手的瓶子换到左手,抬手拢了拢头发。

      重楼听南宫煌讲完大概,皱紧了眉头,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扫见了他身后的景浅。那性子温润的女人背对自己靠在栏杆上,白皙的手指把玩着一个瓶儿,她低了低头,头发随着动作掉了下去。重楼看她整个人好像静止了一样呆立了几秒钟,这样短暂的几秒钟,他只觉得好像在看一幅画,作画的人懒懒散散这里涂一笔那里勾一下,却让整幅画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那样的味道没法形容,像是他很久前在中秋夜在江中心小船上喝酒时听到的曲子,也像是从前在魔界是跟飞蓬一道闻过的一味酒香。

      又看她把瓶子换了手,右手轻轻巧巧挽了下头发。

      他突然走了神,扭头看南宫煌,问道:“你说什么?”

      南宫煌把他情状看在眼里,心下了然,尴尬道:“只是在说……紫萱……可能已经……不在了。”

      重楼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要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一样。片刻后终于放弃,轻声重复道:“……死了。”

      “死了。”

      他闭了闭眼,不受控制地涌上很多回忆。不管是甜蜜还是痛苦的,每一幕都像是凌迟,散尽魔力封印锁妖塔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疼痛过。

      重楼重新睁开眼,走到景浅身边,淡淡道:“走了,回家。”

      景浅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手劲猛地一松,瓶子掉到了池子里。也许是施了妖术,瓶子安安静静地掉了进去,又安安静静的沉了底,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转过身重新抱起她之前买的琉璃瓶,充满歉意地对南宫煌弯了弯眼角道:“抱歉。”

      南宫煌难得严肃地直视着她的眼睛,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这样对视,景浅的眼睛含着浅浅笑意,他自己也是。南宫煌淡淡道:“无妨。掉了的东西……就不要了。”

      景浅顿了顿,又道:“那溪风他们…也拜托你了,我先陪他回去了。”

      重楼看他们两人道别,不满地挥了挥手道:“少罗嗦,走了。”

      景浅抬头看他,又苦笑了下,两只手在一起绞了绞,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的安静跟在重楼身后。

      凉亭里顷刻间少了两个人,有些空荡。南宫煌撤去了障眼法,只看原先是夏天水池模样的池塘蓦地消失不见,变成了此时深秋应有层层叠叠的红叶。那个龙胆瓶自然是径直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南宫煌面无表情地看了那碎瓶半晌,手指拢在袖子里飞快地结了个印,那瓷片瞬间化为齑粉,随着凉风被吹散在空中,直到地面上一点痕迹都没有。他凉薄地叹了口气,甩了甩袖子,也从凉亭中消失不见。

      毛宁心事重重地跟在溪风二人身后,他们买下了那把扇子,心满意足地又买了几根糖葫芦。终于青青察觉出不对来,回头略带关切地问她:“阿宁?你怎么了?看你好像有心事。”

      毛宁今天裹了件赭色大衣,衬得人白白嫩嫩。她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一双圆眼略显低沉,眉头拧得很紧:“你们……算了。”

      溪风温言道:“出什么事了吗?”

      毛宁两只耳朵突然抖了一抖,她抬手抓了下,目光犹疑半天,终于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景浅最近……怪怪的?”

      “怪怪的?”两人对视一眼,青青垂眼思索了一会,疑惑道,“没有啊?还是跟以前一样,除了多了重楼大人。”她还是很难接受自己从前的偶像竟然是曾经的熟识,更难接受自己竟然是那个水碧的转世——牺牲自己拯救百姓这种事,想破脑袋都觉得不是她这种人做得出来的好不好。

      溪风更是奇怪地看了毛宁一眼,问道:“景浅怎么了?”

      被这么一问,毛宁更是局促,虽然几人平时关系很好,可她听到的那个消息,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更不敢莽撞地告诉这两人。心念电转之间,她只摇了摇头,开脱道:“没事,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

      她打起精神,向二人道:“我看景浅之前走到前面去了,不如我们继续逛逛,还能顺道看看今天的拍卖呢。”

      一路逛过去,景浅没找到,却看得前面戏台处一阵骚动,没过多久,突然看到道路两边小贩们纷纷收摊,还有人表情惊慌地从戏台方向朝这边跑过来,那场面,形容成城管来了都不为过。毛宁出手如电地从空中抓下只百灵来,厉声道:“出什么事了?”

      小百灵哆哆嗦嗦站在毛宁手心,全身毛炸了开来,话都说不稳了:“主、主事大人!!!他、他他他、他他他——”

      毛宁怒道:“快说!”

      百灵颤声道:“暴走了!!!”

      几人闻言对视一眼,毛宁甩手把百灵扔向身后,小鸟在半空中扑棱着翅膀,继续没命的逃去了。溪风表情凝重,拉上青青,几人飞速地向戏台赶过去。一边赶路,溪风还抽空一边问毛宁:“你之前说,这里主事名叫煌仙人?”

      毛宁凝重地应了一声,疑惑道:“照理大人与重楼大人应是旧识,不该……”

      他们几个起落间就到了戏台,此时戏台周围空空荡荡,只有乱七八糟的桌椅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歪的斜的,还有被碰倒在地上的。最惹人注目的是戏台中央,那里躺着一只白毛鸟,时不时抽搐一下,身周地毯颜色较之正常的火红明显深了一些,想是被血液浸透了。

      那白毛看到有人站在他身前,断断续续道:“不是……咳、咳咳!不是……我……做的……”

      如果景浅在这里,她就会发现,这妖精的声音,与她之前在后台见到那个眉目清爽的戏子是一样的。

      毛宁眼也不眨地越过那只白毛向后台跑去,看到南宫煌背影的一瞬间猛地刹住了步伐,松了一大口气一样缓了下,轻轻深吸几口气,这才开口叫道:“大人…”

      长长的桌子上空空荡荡,各样盒子都被扫落在地上,有的盖子被碰掉了,珍奇异宝就这么撒了一地。只有尽头那个长条形状的东西还稳稳放在那,南宫煌背对着她,一只手摩挲着盒子的一个角,笑道:“小猫?咱们这妖居啊……有奸细。”

      毛宁惊出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在满地狼藉之中找路,一步步靠过去:“……大人,此话怎讲?”

      南宫煌死死盯着天蛇杖,眼睛里一片阴寒,声音里却笑意不变:“竟然设局设到我头上来了…哈。”

      毛宁不敢说话,只小心的陪在他身边。从前大人也曾有过这样暴走的时刻,今日只死了个唱歌的扁毛畜生,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不知又是什么越了大人的雷池,况且那重楼大人不是也在此处么……难不成是因为景浅?

      毛宁心里乱成一团揪不出个头来,倒是溪风青青从后面赶来,扬声道:“敢问阁下可是南宫煌?”

      南宫煌诧异转过头,片刻后笑道:“溪风?”他的眼睛弯弯,这回是真的在笑了,“早就听说溪风此人,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这就是水碧吧?二位果然是璧人天成。难得大驾光临,我该要好好招待才是。”

      溪风走上前来,拱手笑道:“南宫兄不必客气,只是…魔尊现在在何处?”

      南宫煌眼睛转了转,一边带着几人往外走,一边说道:“重楼啊,他带着景浅回去了。来来来,这边请,这妖市也要散了,我带你们回妖居转转。”他扭头嘱咐毛宁了几句,又掐诀送了几个信出去,这才笑意满面地给几人带路。毛宁神色凝重的示意两人先走,她留在原地,沉默片刻,抬手施法,让散落满地的箱子一个个跳起来老老实实的归了原位。

      回家之后重楼心情就不是很好,当然他也看出景浅心情不好来,不过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景浅当然也知道重楼心情不好,但是她在烦心以后的事情,也不想管。

      两人心情都不好的后果是,没有人,管晚饭,了。

      景浅把买来的琉璃瓶放在桃花鱼透明鱼缸旁边,出门随手折了枝桂花插在里面,满脸抑郁地洗澡去了。她奢侈的放了一澡盆子热水舒舒服服的泡进去,热气蒸腾中,景浅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把晚饭这回事抛到了脑袋后面。

      重楼虽是魔神,可这些天来吃惯了三餐,突然告诉他没有晚饭,还是有些别扭的。别扭归别扭,闻着满屋清清淡淡桂花香,重楼蹙眉决定不计较这件事情了。

      他想回屋,可自己的床上躺着个弱气鬼。他想跟景浅谈谈,可在客厅躺椅上跷腿等了许久,听浴室里没什么动静,重楼很不耐烦,却又没法抬脚踹开门。

      这让他更暴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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