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清廷宫斗 ...
-
五
日后名满世界的伟大改革家现在还年轻，面容俊朗，风姿飒爽地站在甲板上。叶光沉默着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去上前搭话。
叶光眨了眨眼，扭头和苏雅聊着天，留学生少女家境不错，视野也远比一般人开阔。虽然不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不是普通留学生，而其实是相当让人不屑的“太后侄女”级别官二代。说着说着就聊起实事。
“我看英吉利那样子体制比法兰西、美利坚都要好，咱们的皇帝陛下未尝不能学明治天皇。我在家的时候经常听哥哥说，皇帝陛下很有英明的样子呢。”苏雅吸着吸管里的果汁。
叶光故意道：“很难吧？”
“皇帝陛下若是想做，肯定是可以的。”苏雅认真道，“毕竟是皇帝陛下。”
现在是1897年，叶光盘算着，距离中日那场触目惊心的海战已经过去了三年有余，以她当时的身份和地点实在对此有心无力。其实这一场海战极大摧残了中华的信心，让他们甚至开始自卑，流毒深远。
但还没有坏到那个程度，还没有坏到以后那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低外国人一头……
剩下的机会就是明年的清国小皇帝变法。
两千年中国人对“皇帝”深藏在骨中的敬畏和期许，这时候都压在了紫禁城里刚成年的少年身上。
但那场看起来颇为浩浩荡荡的变法在叶光也知道，实质上只维持了一百天。
接着手中没有兵权，只靠着几个心怀热血的书生成事的小皇帝被利益被触动的手掌兵权的太后锁入瀛台，从此一直到死都没有解脱。
这个清国也再也没有解脱。
这是最好的机会。
叶光轻声笑道：“是呀……一定会成功呢。”
因为十几年后英美会迎来最可怕的经济大衰退。她将“红日基金”浅而不发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一点杯水车薪的资助国人？汤姆果然还是不够了解叶光，在那未来场蔓延整个欧洲世界的大衰退中，所有国家都会不得不暂时性地撤回本国，面对恐怖的漩涡。
那个时候“红日”积累的大笔资金会大规模地进入中国本地市场。
在其他资本退后的时候，只有她会勇猛精进。
最妙的是有汤姆真正亲手掌控着的“没办法”做掩护，不会有人怀疑，不会有人阻止。
那将是真正的第一步。
叶光挑了挑嘴角。
两个少女又聊了片刻，苏雅打了个哈欠。两人手携着手朝着船内舱走了过去。
*******
船到岸时停靠的是上海港口。
叶光上岸的时候也颇为感叹。
上海现在绝对说不上不繁华热闹，红灯绿酒，街头巷尾，甚至有种安逸平和的气氛。
叶光与苏雅分别，见着那个留学生进了家人的车离开，才转头看着陈平。
这位当初自己离国时亲手挑选的保镖，已经脱离了当年干瘦木讷的样子，虽然还是不适应穿西装领结，竟然也学会了两句“你好”、“谢谢”的英文，笔直站着竟然有了点西化的样子。
“格格？”
叶光摸着下巴：“我算算日子，罗和德他们也该和我的箱子一起到北京了？”
陈平有些不明所以，应了一声“是”。
“平叔你说，我只让箱子跟着太后娘娘指的船回北京，自己却乘了这艘船来，太后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我。”叶光笑。
陈平看了她脚面一眼，沉默着不语。
叶光道：“我也知道她会怪罪，但定然不深。嗯……”
陈平好半天才道：“格格行事自然有格格的道理。”
叶光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主仆几人从上海前往北京城，叶光一到北京城，还没进城门，就被一个看上去挺眼熟的中年男佣领着轿子找上门来。
这是叶赫那拉府的大管家，见着一身鹅黄色蓬裙的叶光只愣了一下，接着就眼含泪水，一连声地喊“三格格”，就仿佛当年感情甚浓一样，一点看不出交集很少的样子。叶光心中知道这恐怕是宫里那位老太太借来敲打兼安抚她，毕竟这些年英美手段越来越肆无忌惮，小皇帝又一天比一天大，太后她老人家挺着急着用叶光。
叶光也假装不知，一路乘轿到了叶赫那拉府。
她阿玛不在，去见过嫡福晋。
福晋比前些年样子看起来更衰颓些，说着家常话突然提起叶光两个姐姐。
叶光费了些力气才想起来那两位姐姐的模样，主要是回想了一下她们之间的宅斗，心中倒是十分安定。
“大姐姐在宫中？”她放下调羹，顺口问。
福晋不露什么感情道：“小主身子不错，就是陛下不太记得她。”
叶光丝毫不诧异，毕竟小皇帝这些年心里对太后恐怕是不满得厉害，哪里能看得上大小姐？何况大小姐也不见得漂亮。
这个看脸的世界。
“二姐姐嫁人了吧？”她自己都二十多岁了，二小姐也得有二十好几了。其实在后来的社会二小姐这样的条件，根本不急，只可惜封建社会害死女孩子。
福晋这一次眼皮跳了跳，半晌才道：“生了个女儿，可惜没养住。”
叶光沉默着，心里也忍不住感叹，这些女孩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年轻时斗得再盛，再风光无限，到最后都是命苦。
福晋跟叶光本来也不熟，没了什么说话兴致，叮嘱她说太后几日后想见她，就此散了。
想见她？
这是当然的。叶光回到房间里，抚摸着不出意料被安置在自己房里的木箱子，慢慢地打开来。
一件件精巧新奇的西方工业时代产物在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叶光目光微凝，手指最后抚摸过一个长条形状的木盒子。
太后急着要用她来应付欧美那些名媛，哪怕是被她故意地乘别的船激怒，也会自己冷静下来。更别说，太后肯定会对她这样的“叛逆”产生好奇，继而开始思考——
西方那些鬼子都是这样的吗？
非得这样才能跟她们真正厮混在一起吗？
然后才有可能答应叶光下一步的请求。
叶光合上箱子，笑了一下。
*****
三日后，叶光由福晋领着进了紫禁城，又一次见到了慈眉善目的太后。
太后似乎对她的“叛逆”毫无芥蒂，反而十分亲近地询问她这些年学了些什么，日子还好不好。
叶光大方里带着几分害羞地与她交谈，没一会福晋就干坐在一边，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两一老一少各怀鬼探，面上倒是笑得十分欢畅。
“你没来宫里玩过，哀家叫秋分带你去花园里逛逛？”太后随口问。
叶光顿时十分欣喜，只是不敢答应。
“怕遇见陛下……”叶光低声嗫嚅道。
“女孩子家家的避讳什么，”太后眼中飞快一闪，明显地想到了将眼前这个她自家的侄女跟小皇帝凑对的可能，顿时语气热切了几分：“去玩玩的好。”
叶光也就不再推拒，大大方方地去了。
结果太后对小皇帝的影响力似乎淡了许多，叶光如此费心钻营，还是没能见到那个小皇帝。
反而见到了另一个人。
叶光由宫女领着在御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偶然眼前闪过一个美丽的旗装影子。
“珍妃娘娘。”叶光眼神微闪，跟着几个宫女胡乱地行了个礼，那少女似乎对她也不怎么关心，听旁边宫女介绍了叶光身份，随意看了两眼就点了点头，打算走人了。
叶光却慢慢地前进一步，笑着道：“娘娘真是好看。”
珍妃恐怕从未听人说过这样的话，不禁有些疑惑，出于礼貌淡笑了一笑。
叶光道：“娘娘手腕上的玉真是好看。”
“……”珍妃不知道该应什么，出于礼貌也道：“你手腕上的红宝石镯子也很好。”
叶光笑道：“我是英国时美利坚的一位朋友送的，镯子叫red sun，翻成咱们这边的话就是红日。戴着玩的，不及娘娘那翡翠成色好。”
珍妃“嗯”了一句，又看了叶光一眼，款款地离开了。
叶光心知这番对话会进入到太后耳中。
但太后也只是疑惑片刻，旋即放下了。
叫叶光过两日再来，她便说累了，该歇了。叶光也就跟着福晋出了宫门。
叶光一人坐在轿中，手里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抿了抿嘴唇。
珍妃与小皇帝少年夫妻，自然对太后同仇敌忾。见着自己这个太后侄女这件事，侄女奇怪地赞赏她手上镯子这件事，也许就会对小皇帝说。
希望小皇帝能听见红日这两个字，那自然就会找到线人，从而得到消息。
“明年有变。”——叶光在离开英国之前就在“红日基金”放下了这四个字，只要小皇帝询问，就能得知这四个字。
叶光对君主制既没有不满也没有倾向，反正只是手段而已。既然这一次她选中的适合的对象是素未谋面的紫禁城里的少年，那就会不遗余力地为他造势。
当年红日辗转间接地通过学生们进到宫里，最终传到小皇帝手里，让他有资本去发展自己的兵力和武器是一件。
现在她准备做的就是另外一件。
******
次年二月，守宫的侍卫意思性地翻找了一下叶赫那拉府三格格的箱子，就讨好地道：“格格这里头都是太后要的，没有什么害物，格格过去吧。”
这几个月被太后宠得人人侧目的叶赫那拉三小姐笑了笑。
她身后洋里洋气的侍女在侍卫手中放了一个银锭子，吩咐两个小太监合上箱子一起拉起那个箱子，往太后的寝宫去了。
看着叶光的背影，侍卫喜滋滋地握住了手里的银锭子。
心里却不屑地想，太后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每隔几天就找叶赫格格和德龄格格听外国的古怪事情不说，前两天听说三格格带回国好些稀罕事物，竟然叫三格格带来给她和德龄格格一起玩。
不过，管她们呢！反正都是那些贵人的事。
侍卫将银锭子擦了擦，塞回腰带里，便不再去想那些事。
而此时，叶光和侍女已经到了寝宫里。
两个小太监放下箱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来，出了寝宫去。
德龄正在给太后讲事，见叶光到了，箱子打开，她眼睛就亮了。
“那是比利时国的表？”德龄笑着道，“你竟带了这么些东西回来，我自己嫌沉，只带了随身的东西，自回来后，便很少见到这些了。”
她与叶光这些日子已经混熟了。
“你怎么和三丫头比，她皮得很。”太后道。
叶光也就笑，不依了一句，弯下腰伸手从箱子里取出一物。
“哎呀！照相机？你可带了三脚架。”
“自然带了。”叶光得意地朝她们道，“太后，我早说我那里有照相机，用不着那些洋人费事。”
太后也不是没照过相，看了一眼，笑道：“果然是。”她起了一丝兴趣，道，“可能照？”
“有镁粉就可以。”德龄兴冲冲地道。
她摆弄过这个，叶光一招手，就开心地过去一起摆弄。太后也就任由她们弄着，她自己包养得不错，对拍照和画像都很有兴趣，若是叶光做得好，也不吝啬赏她点玩意，把照相机留下来。
两个满清女孩好不容易装好了，叶光钻进黑布后面看了看，笑着说：“应该是可以了。”
德龄拍手开心，连忙跑上去对太后道：“太后，既然都弄好了，自然要拍一张。”
太后心里本就有这个意思，面上淡笑道：“既然德龄想哀家拍，那就拍一张。”
德龄更是开心，冲叶光道：“三姐姐，快拍。”
这时候的照相机还十分缓慢，需要复杂地操作。又是个新奇的东西，几个侍女和侍卫就看着叶光钻进钻出，从箱子里又拿了好几样东西在黑布里定住，都看得很是好奇专注。
太后和德龄都早已拍过，这时候安心地等着。
只有德龄有些迷惑，照相机定好之后似乎用不着什么长条的东西？为何叶光取了好几样在后头。
很快她就释然了，许是不同品牌吧。
安心地等了片刻，终于叶光用力地拉了一下后面的绳索，只听镁粉炸开的无比熟悉的喷嗤一声，德龄冲着镜头露出一个甜美可爱的微笑，却疑惑地看见几个侍卫的表情完全不对了。他们好奇地偷偷看着她们的目光完全转化为了惊恐和绝望，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怎么了？
德龄迷惑地下意识转过头，紧接着她的眼睛也瞪大了。
只见原本端庄雍容地坐着的太后双眼无神，表情扭曲。但德龄的目光却不在太后的表情上，太后的额头正中竟然被子弹烧出了一个焦灼的口，正涌出一股的鲜血。太后突然抽搐一样吐出一口血，整个人软软地倒向一边。
很快再也不动了。
“啊————！！”
德龄意识到那声尖叫是她自己发出来的时候，已经眼前发黑，忍不住地向后倒退好几步，最后双腿一软地坐在了地上。
她摇着头，不可置信地将目光转向照相机那边，之间黑布被掀开，她这几个月熟悉无比的朋友叶赫那拉三格格，似笑非笑地手持着一把小手枪，冲她眨了一眨左眼。
枪口还喷出一股没有消散的青烟。
她开了枪。
太后的侄女射杀了太后！
**************
1898年，是近代的开始，是君主立宪的开始……
导火索是一位帝党进步女青年对守旧派太后的刺杀，刺杀成功，虽然她本人很快被秘密处死，但接着……皇帝的雷霆镇压……很多历史学者猜测这是皇帝早有预谋的行动。
接着就是改革的开端。
1900年，经济改革的开始。
1912年，趁着大衰退，中国争取到了一笔资金，雄为积累，反戈一击……
在被后来孙先生的共和国取代之前，前清这最后一次余晖，普照了大半个中国。
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次改革为后来的共和国垫底了十分优良的基础，如果不是有这十多年的积累和稳定，共和国在后来的战争中可能会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清末皇帝和他的改革在近代史上的作用，我认为实在是毋庸置疑的。
——历史论文答辩：论清末改革的成与失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清廷宫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