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红尘》别岸风景

11、第 11 章

　　回到里面，叶开正趴在池边喘气，水温很高，他身体尚弱，不能久泡，时间长了会呼吸困难，所以他泡一会，便上来歇歇。
　　热热的水把他的皮肤都烫得红红的，很健康很有血色的样子，傅红雪一眼看见，不由得使劲咬了咬牙，尽量把目光投向别处，不去看他。
　　偏偏叶开已经没了力气，满足地叹息一声，道“好啦，今天不能多泡了，快没气儿啦”说着朝傅红雪指了指自己扔在一边的衣服。
　　傅红雪眼角一跳“干、干嘛？”
　　叶开软绵绵地不能动，很自然地道“手上没劲，你帮我穿一下”
　　傅红雪嘴角一抽“那个，你、你自己穿”
　　叶开看看他，莫名其妙，他真不是矫情，是真的没力气嘛，这个人干嘛不理他？噘了噘嘴，又道“那你帮我拿过来”
　　傅红雪板着脸拿过他衣服，扔在他身上。
　　叶开没有立刻就穿，傅红雪急了“快穿啊，还光着干嘛？”
　　这人怎么了？
　　叶开看他一眼，好生纳闷，他明明看出来自己无力，不帮忙就算了，还催什么催？
　　叶开奇怪归奇怪，也没说什么，心想他大概是为自己好，怕自己着凉，其实身上的血液刚泡循环温暖了，哪里那么容易着凉呢，这个人真是的。
　　叶开自己穿衣，手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半天系不上一根带子。
　　他湿湿的发，精致的锁骨，好看的腰线，修长的腿落在傅红雪眼里，让他恨不得再一次狂奔出去，彻底吹一夜凉风。
　　好在傅大侠的克制力也是相当惊人的，还是面不改色地走过来，毫无表情地给他系好衣服上的几根带子。
　　叶开嘻嘻笑道“对不住啊，又要麻烦傅大侠”
　　傅红雪眼角再次一跳，道“你别说话”
　　叶开一愣“什么？怎么啦？”
　　傅红雪心烦意乱，叶开水汪汪的眼和被温泉泡得红润好看的嘴唇离他很近，这太要命了，这小子原来这么有杀伤力。
　　傅红雪别过脸“自己能走回去吗？”
　　叶开道“我试试”颤巍巍地站起，才迈出一步，就摔下来，差点跌回池子里。
　　傅红雪一把揽住，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抱起他，送回床上，叶开热乎乎的体温和露在外面的白生生的一双脚，让他觉得自己抱着的，根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他几乎是把人扔到床上的，叶开头一次被粗暴对待，多少有点不高兴“干嘛，嫌我沉啊？”
　　傅红雪道“是啊，比猪还沉”
　　叶开嘴噘了老高，明明自己都纤细得不行了，这人还说他是猪，这人今天是吃错药了吧，怎么违心地胡言乱语了？
　　一会儿傅红雪把药端来给他，脸色依旧死板，一声不响，叶开故意逗他“哎呀，又是毒药，我不喝啊”
　　平常他这么说，某人一定会立刻着急，然后哄他，今天这个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冷冷地一双眼，冰冷无波地看向自己。
　　叶开有那么一瞬间，似乎看到了那个，第一次在侠客山庄出现的傅红雪，那么地冷，那么地冰，那么地无情。
　　叶开定定地看了良久，才道“傅红雪，你不对劲”
　　傅红雪道“我有什么不对劲”
　　叶开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不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傅红雪冷冷道“我哪里奇怪，奇怪的是你吧？”
　　叶开叫起来“胡说，明明是你，说我干嘛？”
　　傅红雪冷哼一声“你多大的人了，喝个药还百般推脱，胡搅蛮缠，这样很有趣么？”
　　叶开彻底愣住，他承认自己一到喝药就有点矫情，但无论怎样难喝，怎样地令他作呕想吐，他都硬着头皮喝了呀，一滴都没有浪费过，因为药是那个人为他煎的，就是黄莲，他也得咽。
　　这人冰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在生气？他气的是什么？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好好的嘛，怎么一眨眼，冰山模样又跑出来了？
　　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叶开眼圈一红“你干什么这么凶？”
　　傅红雪道“我凶了？这也算凶？叶大侠你，真难伺候”
　　叶开张大眼“你，说什么？”
　　傅红雪道“我说你难伺候，我说错了？”
　　叶开呆呆望他，傅红雪强按住已经打鼓的心，寸步不让地回望他，咬牙告诉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心软，这是为了我们大家都好，他要哭要闹也好，胡搅蛮缠也罢，都要坚持住，不要再太靠近他，那样，真的容易出事”
　　出乎意料，叶开既没哭也没闹，只是默默地把手里的那碗药喝了下去，喝得很慢，很难咽，却象往常一样，喝得干干净净。
　　忍着剧烈的反胃恶心，叶开把碗递还给他“我喝完了，你的意思，我也懂了，以后，我会尽量保证我不那么难伺候”
　　他反向躺倒，不再说话。
　　傅红雪愣在那里，老半天，才转身出去，莫名地，怅然若失。后面的日子，叶开觉得傅红雪好像真的突然换了一个人，一下子那种宠，那种、那种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说没有就没有了。
　　当然该做的他还在为自己做，尽心尽责，可是，一举一动间，那个人似乎总在回避自己的目光，总在闪躲着什么。
　　他到底怎么了？
　　叶开想得脑袋都疼了也没想出所以然来，于是决定自己问他。
　　这天傅红雪照常为他推宫过血，以内力疗伤，行满一个周天之后，叶开突然开口“傅红雪你干嘛老躲着我？”
　　傅红雪手一抖，明显地惊了一下，但立刻神色如常，淡淡道“你在说什么？”
　　叶开看见他那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就生气“我们两个人说话，你看着我行不行？”
　　傅红雪无奈，看向他。
　　叶开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你会突然变得那么不一样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傅红雪依旧淡淡的“没事，你多心了”
　　叶开急道“怎么会是我多心，你的确，的确不一样嘛”
　　他的心思是多么的细密，这个人细微的表情变化他都能看出来，何况他前后差别那么大，肯定有事，而且不会是小事。
　　傅红雪知道他迟早会这么问自己，叶开不是喜欢把所有话憋在肚子里的人。
　　可自己，又能怎么回答？
　　那是秘密，永远不能被他知道的，要瞒他一辈子。
　　他尽可能地保持脸上的神情没有变化，他怎么能说，我竟然无耻到想要抱你，想把你压在身下，想让你成为我的，我竟然动了这遭天遣的邪恶念头，他傅红雪就是死，也说不出这话。
　　就算他不怕被雷劈，他也会怕叶开受到伤害。
　　他宁可死，也不要对叶开有任何伤害！
　　“是你的错觉”他冷冷回答。
　　叶开道“错觉？你说是我错觉，你明明就、”看着那人无波的眼睛，他忍不住道“如果是我什么地方惹你生了气，你可以直说，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改，行不行？”
　　傅红雪道“你没错，不用改”
　　这几乎没有起伏的话语让叶开恨透了，使劲抓住他袖子，道“傅红雪你能不能不这样？我和你，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为什么你要这副腔调，我到底哪里让你这么不高兴不开心了，之前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你对我很好”
　　傅红雪道“我现在对你就不好了吗？”
　　叶开急得发疯“现在你还是对我好，可是，可是，那种感觉没有了你知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傅红雪眯缝起眼睛“什么感觉？叶开，你不要太自恋好不好，我根本一直都是这样的，好多东西，都是你自行想象出来的吧”
　　叶开气结“你、你说我自恋？好吧，就算我自恋，我也不会感觉错，你变了，突然就变了，你，不再宠我了”
　　傅红雪冷笑“你也挺大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我宠？”
　　叶开惊讶地微微张开嘴，似乎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来，努力整理了一下思维，才道“可是你一开始，你很宠我”
　　傅红雪道“那是你那时候伤太重，不那样对你，你就会死”
　　叶开愣愣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好了，就、就不需要了？”
　　傅红雪道“等你好得差不多时，自然就不需要”
　　叶开手指颤抖，眼中泪珠打转“你真的，这么想？”
　　傅红雪点头。
　　叶开咬着嘴唇“那我的伤彻底好了的时候，你、你会怎么做？”
　　傅红雪心再狠，也不敢直视他那双漂亮且伤感的眼睛，侧开目光，道“那你就开开心心地，做你的游侠去好了，你不是，最喜欢无拘无束，浪迹天涯吗？或者，你、你还可以回孔雀山庄，继续做个驸马爷，你受伤的事，当时情况紧急，以后我可以向他们解释清楚”
　　他说得平静，叶开却觉得这是他认识这个人以来，从他嘴里听到的最残忍的话，就那么狠狠地戳了自己一下，无形无影的话语，为什么让他觉得比当年那一刀还伤人？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他几乎是哆嗦着在问。
　　面前的男人点头。
　　“所以”叶开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其实，你只是嫌我烦了，我是累赘，拖累你了是不是？”
　　傅红雪皱眉道“我并没有这么说，你是我亲弟弟，我为你治伤，也是应该的，谈不上什么累赘不累赘”
　　叶开慢慢点头“好吧，我想，我真的有点懂了”
　　他是听懂了，可是心，却凉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