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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四章 秋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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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无人出府?你可看清了?”沈缘君一遍遍盘问着蹲守在国公府外的兵士。
“沈校尉,三十个兄弟在此蹲守,我们都睁大了眼,真的没人出府。”
沈缘君十分头痛,刺客消失后他便盘问了一遍,如今他守在医馆之外,齐渊的尸体就躺在内室。那人真狠,齐渊肩胛处两道伤看似严重,却不伤性命,反而是大腿处的两道伤,割的不深,却是顺着血管经脉而下,被这般刀法割裂,伤口根本止不住血,齐渊最后流血而死。
苍平人?女人?宫门已锁,沈缘君无法将今晚的消息传给太子,他可以预料到天亮后,整个苍平朝堂会乱成什么样。一国皇子在苍平被杀,更何况还是皓月最有可能的储君人选!
沈缘君哀叹,齐渊一死,战祸,怕是避免不了了。
果然,齐渊之死震惊朝堂。皇帝刚刚宠幸了皓月公主,皓月二皇子便在苍平死于非命,皇帝震怒,下令彻查,速速缉捕真凶。百官纷纷垂头,他们都明白,就算抓住了真凶,怕也无法平息皓月之怒了。
沈缘君黑着脸向凤麒复命时,凤麒却一片淡然,他本就主战,朝堂上皇帝暧昧不明的态度却令他无可奈何,齐渊死了,虽然多了不少麻烦,可也打破了如今胶着的局面,福兮?祸兮?凤麒认为,这不失为一个良机。
“沈君,你可愿驻守边关?”
“殿下?”
“我们的机会来了。不过,此番必定十分艰难,沈君,可愿?”
沈缘君难掩激动:“臣愿!”
“你先退下,不要声张,准备前线上任。”
“谢殿下!”
沈缘君退下,一旁静坐一直默不作声的墨礼道:“殿下,杀齐渊的凶手……”
凤麒的表情阴晴不定:“再等等。”
墨礼视物不清,他微微眯眼,还是只能看清凤麒模糊的背影,对于那个人,他识趣地不再发问。
“墨君。”凤麒喃喃道。
“墨礼在。”
凤麒又一阵沉默。
“墨君。”
“殿下。”墨礼应道。
“从小,我学的是仁孝圣人道,有些事断断做不来。可这几年,墨君知道我一步步走的多艰难,有时,我也怀疑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但说到底,不过只为自保。”
凤麒顿了顿,道:“此次秋狩,若有人行刺圣上,不管有没有得手,你,都让他走的顺利些吧。”
他?刺客?还是……
墨礼短暂疑惑后,明白了凤麒之意。
“殿下,墨礼定不负重托。”
皓月二皇子被杀一案,如阴云般弥漫在众人心头,大理寺卿亲查此案,但四日过去,毫无进展。黑衣女人,落在崔祝府上的凶刀,所有的一切将凶犯指向一个不可能的人,四日后,浔阳城外青霜之墓被十二名捕头挖开,崔祝亲自指认尸身。
皓月使臣日夜兼程,终于在六日后赶来,齐渊的灵柩被迎回皓月。两国国书往来频繁,各自言辞激烈,皓月于两国边境屯兵十万,圣上大怒。此时,太尉曹煜举荐裴丞相之子裴壁为主将驻守宛平,圣上许之,擢裴壁为振威将军,又封梁王为骠骑大将军,率军二十万奔赴边关,而沈缘君则被拨为裴壁的副将,即刻便率军向宛平行去。
战事之下,皇帝秋狩并未改期,却将地点从帝都附近的罗洲改为梁王封地——巴州。
此番秋狩,并不仅仅是为了玩乐。巴州离宛平极近,除却已经拨调至宛平的二十万大军,秋狩时为护驾,更有十万大军随行,除却行乐,更有种示威的意味。
除去宗室、公卿之家,朝中正五品以上官员皆携家中俊杰及适龄少女同行,秋狩是新一辈在皇室面前露脸的好时机,因有女子前去,所以也是场变相的相亲。但此次秋狩牵涉战事,大多公卿虽不愿携带女眷,却也不想白白浪费这次机会,故而虽然路途遥远,也没有打消众人的热情。
齐国公携唐行远前去,本没有在意青霜,可太子与梁王,竟一前一后面圣,要唐婉婷同去。唐衍十分惊诧,梁王也就罢了,怎么太子也去求情?
唐衍一头雾水,吩咐下人好好为青霜收拾行李,喜鹊又喜悦又忐忑,喜的是青霜去围场必定会带婢女,一直是她在青霜近前伺候,这随侍之人除了她还能有谁?忐忑的是她没见过什么世面,那么多贵人,会不会不小心冲撞?
青霜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看着喜鹊一张小脸又喜又悲,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
喜鹊准备的东西大多数是她不需要的,木夺香还在府中时置办的男装和工具排上了用场,青霜收好,打成个小包袱,放在行李中也并不起眼。
出发之前,许是因为太过兴奋担忧,喜鹊一病不起,青霜舒了口气,安慰喜鹊此番她谁也不带,喜鹊以为青霜是怕她伤心,连连劝阻,青霜哪里会听?她自己完全照顾得了自己,带婢女反而添麻烦。
皇帝出行那日,帝都街道盛况空前。夹道旁全是百姓,因多了女眷,队伍显得庞大冗杂,仅仅出城就花了半日,出城后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连日的颠簸令诸多贵女吃不消,安营休息时总能看到扶着马车呕吐不止的少女。
青霜不同,连日来车外的景色不断变化,让她如一只回归自然的鸟儿般舒畅。她也喜欢狩猎。师父谢灵闲暇时总爱命她拨弄屋后的一亩菜地,她不愿吃素,宁可和青栩满山遍野跑着抓野味,也不乐意摆弄屋后的“野草”。
抓野兔,数她最厉害了。兔子跑的快,她的手更快,听音辨位,几乎百发百中。野兔剥了皮,穿在树枝上慢慢烤熟,焦黄的外皮在焰火的烘烤下发出“兹拉兹拉”的油脂响声,割一块兔肉小心放在嘴中,嚼一嚼,口齿留香,别提有多美味。为这,兄妹俩不知被师父骂过多少回,青霜年纪大些才懂,原来师父是抱怨他们不给他留……
青霜翻了翻行李,男子带的长弓她还拉不开,于是带了把更适合她的弩,也不知能不能用上。
夕阳西沉,队伍又开始扎营,青霜简单束发,换了身便装下了车。许是没赶过远路,唐行远这几日一病不起,每日躺在马车上呻吟,四五个奴仆围着他伺候,生怕怠慢。青霜这里却被忽视了——或者说,他的父兄甚至不知道她没带婢女。
青霜理了理衣袖,出门后才知道身边有人伺候的好处——那些贵女们都是让贴身丫鬟去取吃食的,她这般去找食物,若是被人认出来堂堂郡主亲自取饭,那又是件轰动的大事,够让这些女眷们嚼一辈子舌根。
“让让!哎!让让!”一位十二三所的少女骑着匹小马驹跑来,小马之后还跟着个跑的气喘吁吁的婢女。
“小姐!,慢点,你慢点!”婢女急喘着气不停呼唤,可马上少女应是被憋在马车中憋狠了,得了自由不管不顾地策马飞奔。
青霜老实地站在饭锅旁,那少女则向着另一边为贵人准备饭食的帐篷奔去。
“咦?那不是宋大人家的小女儿?”一位小厮道。
“可是廷尉丞宋大人?”有人好奇地问道。
“不错,没想到宋大人家的二女儿也生的如此标志。”小厮唏嘘。
众人纷纷赞叹少女的美貌,廷尉丞宋建家有一对姐妹花,姐姐宋雅茹名动帝都,是位才貌双全的美女,刚及笄就做了二皇子妃,淡出了众人视线。二女儿年纪小,也是最近几月才渐渐出现在众人视线。宋建粗人一个,养出来的女儿却不差,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啊!”少女下马时不知怎的失了衡,千钧一发之际,背后一只大手扶了她一把。
少女安稳落地,看到男子后脸一红,手脚局促。小嘴巴一张一合了半天,都没说出句道谢的话来。因太过羞涩,最后只好牵着马急匆匆地走了。
四周响起阵低笑声,宋小姐虽然不礼貌,可她害羞又忸怩的样子可爱极了,连那做好事的男子看了都露出笑颜。青霜下意识便多看了男子两眼,五官并不出众,眼下的泪痣倒很引人眼球。
小小插曲后,人群再次恢复平静。
没有后台硬的主子,青霜这位小厮也只能领些素菜清粥,飘着肉香的锅她是走不近的,尽管不至于饿肚子,她还是羡慕地看了看远处的肉锅。
远远地,凤泽的贴身太监福寿抬头,便看到一身不伦不类的青霜,他睁大眼,似是不敢相信般擦了擦眼睛,咦,可不就是清阳郡主么?怎么和下人厮混在一起了?
人来人往,他再去看时,只寻到青霜的一抹背影。
青霜刚回到马车旁,对面马车恰好撩起了帘子,正要出马车的姑娘一愣,看着青霜说道:“你这是作甚?”
青霜一看,原来是裴小姐,她的脸色铁青,显然是被马车一路颠的。
“去找些吃食。”青霜想想,又补了一句:“你要吃么?”
裴姝菊满脸震惊:“你亲自去取的?”
青霜笑笑。
裴姝菊转头对着身旁的小丫头道:“雪莹,你去多取些吃食。”看了看青霜寡淡的饭食,又填了句:“多取些肉。”
雪莹领命而去,裴姝菊病怏怏的下了车,身后又跟出一位明艳少女。
那少女之饶有兴味地将目光投注在青霜身上,又对裴姝菊说:“大姐,我先去洗漱一番。”
她是裴姝菊的庶妹裴殊慧,虽是裴丞相的女儿,但长相和身份都不如裴姝菊。姐姐的光芒太盛,妹妹虽然明艳可人,站在嫡姐身边也总易被人忽略。
“别走太远,小心被人冲撞。”裴姝菊淡淡叮嘱几句,并没回头。少女应了一声,转身便换做一副十分受不了的神情——难道你希望我被人冲撞吗?
青霜察觉到少女的淡淡不悦,看来裴小姐和她的妹妹相处得并不怎么好嘛。
“吃些酸梅,可能会好。”青霜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递给裴姝菊。
裴姝菊深深看她一眼,接了过来:“你父兄呢?”
“许是在队伍前面吧,隔得有些远。”
“出门在外,竟连婢女都不带,你不是最重面子吗?现在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了?”裴姝菊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半是别扭半是责备地说。她们是从小到大的死对头,从功课到衣服什么都要比,功课也就罢了,若比起衣裳首饰来,就少不得母亲为她添置,每日不是要这个就是要那个,为此她没少受母亲的责备。
可渐渐两人都成了同龄少女中的佼佼者,唐婉婷擅琴,裴姝菊擅画,彼此却依旧看对方不顺眼,凡是唐婉婷喜欢的,裴姝菊都讨厌,凡是裴姝菊喜欢的,唐婉婷也都看不顺眼。像这样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倒是难得了。
裴姝菊接过青霜递来的梅子和水袋,坐在她身旁。
“既已如此,再多一两桩又有什么关系。”横竖她也不会久留了。
裴姝菊边酸梅边喝水,果然胸闷作呕的感觉去了大半,闻言她有些意外,这话根本不像从前的唐婉婷说出来的。她哪里有那么大的心胸,呛人的功夫一流,从小裴姝菊就领教过了。
可是,看着如今青霜一身小厮服,津津有味地吃菜喝粥,裴姝菊是真的被刺痛了——原先那么骄傲的人,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那样尴尬的身份,她也不过是想嫁的好些,裴姝菊独自想着,突然替唐婉婷心酸,俏脸上自然流露出怜悯的神色。
“别吃了,这些菜有什么好吃的。”说罢打开随身小包,露出满满一袋肉干,每块肉干都只有指甲大小,吃起来十分方便。
“……”待青霜看清裴姝菊的表情,面皮一抽——这位裴小姐不会是在可怜她吧?
“愣着作甚,吃啊。”
盛情难却,她也不再客气,抓出一小把慢慢吃。
“听说你在寿宴上弹的曲子是蝶夫人教的?”
青霜警觉,庄蝶那张透着狠、透着魅、又有些难以捉摸的脸浮现在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