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刀少女成长记》霁陌

10、Chapter09

　　七八个大汉皆是一脸倦容，眼窝凹陷，眼底一片青白，似多日未合眼似的，老板娘一边指使着店里的伙计端茶倒水，交代了个伙计关照后厨的大师傅开火烧菜，一边端着几碟点心上了桌，眼角的余光间或落在这些大汉身上。

　　看紫晴娘子与他们好似很熟稔的样子，老板娘倒是放得下心来，大碟大碟的杏花酥端上了桌。

　　四月后花期过，老板娘便将收拾回来的花瓣挑选那净白的留了下来，往扁上一撒，跟雪花一样轻飘飘的落下。洗干净花瓣，拿蜂蜜腌制起来，做成这酥饼有滋有味的，是杏花春雨客栈的一大特色。长年路过金水的行脚商人、镖师、以及驻守在金水的浩气盟的人，都会在这里买上几块。

　　“紫晴娘子，还是先让娃儿们垫垫肚子吧。”老板娘到底是开着客栈的人，八面玲珑，眼神毒辣，一眼就看到有几个娃儿手心里掐着的干饼子，她又有些心酸，那么干硬的饼子，就算是大人，也要合着水才能咽下去，这几个孩子光吃这个身子怎么受得了？

　　再看不远处垂香林里的花丛里，若隐若现在花里穿走的女儿，她到底是一个母亲，心生生得疼了起来。

　　紫晴听老板娘朗声招呼，才回了神，手背擦过脸颊，停在颊边滑如绸缎的黑发上，将眼角溢出的泪珠子不着痕迹的借助拢头发这个动作擦了干净。

　　她伸手从王大石背上接过陈月，陈月自稻香村一夕风雨惊变之后，整个人有点魂不守舍，她唯一的亲人她的父亲陈商，还留在稻香村！

　　看陈月眼神涣散，目光呆滞，紫晴吓得失声尖叫，“小月，小月你怎么了？”

　　王大石正要松一口气，奔袭数日，就算是个铁人也熬不住，他们本就是拼着胸口一股气，才走走歇歇赶到了金水镇。

　　在这里看到紫晴他顿然一喜，正要坐下了歇一下，却被紫晴一声尖叫骇得几步跨了过来，脚下一踉差点崴了一跤。

　　琉槿拍了拍背着她的青年宽广敦实的背，那个民兵一点也没犹豫，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放下了，看他带了头，跟着他的民兵接二连三的都把自己背着的孩子放了下来。

　　“快都去吃点东西垫垫。”王大石一挥手臂，吆喝道。

　　“哎。”民兵们纷纷牵着孩子们入了坐，只琉槿甩开那个带他的民兵，推了推他，对着陈月的方向朝他努努嘴。

　　想到在稻香村里的时候，柳家小娘子与陈月交好的事情，那民兵也丝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也不管她了，走近客栈大厅里，找了个空位，取了块酥饼就着凉茶就吃了起来。

　　琉槿走到陈月的面前，看着眼前的陈月目光跟冬季河面上的浮冰一样，被石头砸开，破碎得在河泽的镜面上无依的游荡。

　　“陈月？”琉槿靠近她，用生怕惊扰她灵魂的声音轻声唤道。

　　紫晴在旁却有些惊讶，陈月因为母亲早亡的缘故，跟着陈商长大，在稻香村里，却遭到其他孩子的排挤，平时也只是跟毛毛和莫雨在一起。所以陈月并不喜欢跟她同龄的孩子的靠近，如今却见一个小娘子凑了过来，而陈月却好似一点也不排斥。

　　她正要劝这小娘子去用些膳食，却看到陈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把搂住眼前这小娘子，两个差不多高的小娘子抱成一团的样子让人既心疼又歉疚。

　　至少王大石本来正啃着一个民兵递过来的杏花酥，正咀嚼着的一口顿然停住，嘴里泛起了苦，连本来可口的杏花酥都有些难以下咽。

　　他有些自愧，他是村里的民兵队长，本应是保护稻香村的人不受伤害，如今却，村子被毁，孩子们失去了家。

　　他抬起头，缓慢地环顾一圈，除了抱成一团的两个小娘子，莫雨、毛毛、小白、小荷、小宝五个孩子正抬着头齐齐看着他，王大石甚至能清晰地看清莫雨眼底如狂风暴雨一样肆虐的仇恨。到底毛毛他们几个还要小些，虽然脸颊上都挂着泪痕，年少些的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生离死别的痛苦。

　　“不饿吗？陈月。”琉槿松开手，跟陈月说。

　　陈月这才抹了两把泪，点点头。

　　“那就先吃点东西吧。”琉槿拉着她，上了桌。

　　这个时段还没到饭点，客栈里来往的人不多，他们散在大堂内倒也宽敞。

　　琉槿正要坐到陈月身边，头抬着看到紫晴走了过来，她忙挪到侧面来，把陈月身边的位置让给了紫晴。

　　紫晴正慢慢的顺着陈月的头发，眼神却在琉槿身上流连打量。

　　那种似有若无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让琉槿浑身不舒服，她强自冷静，扒拉了几块杏花酥，先填饱肚子吧。

　　***
　　陶方宁捧着花回到客栈的时候，连声叫起娘，一边叫一边脚却跟打了桩一样杵在大堂内，好奇的目光一直在几个孩子身上。

　　金水镇里小孩子虽然有，但是杏花春雨客栈这附近却没有几个，因为山贼的缘故，很多人家轻易的也不会让小孩出来玩耍，陶方宁难得看到这么多小孩子，她心思顿时活跃起来。

　　老板娘正守在后厨里看饭菜的情况，听到女儿的叫唤，忙疾步走了出来，一挑开帘子，就看到自家小娘子骨碌碌转的眼珠子，知子莫若母，她又怎会不知道，女儿这是欣喜好奇，难得有这么多的孩子在。

　　“娘。”陶方宁转过头，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嘻嘻笑道，“我饿了。”她说着还把视线从杏花酥上扫过。

　　老板娘哭笑不得，伸出手指轻点陶方宁的额头，“你这鬼丫头，饭菜就好了。”

　　“是嘛。”陶方宁呵呵傻笑一声，看琉槿把条凳才坐了一半，她忙抢占了另一半。

　　老板娘一边笑一边摇着头，转身进了厨房。

　　果然，没一会，五菜一汤上了桌，老板娘豪爽，拿小木盆子装满了白饭直接端上了桌子。王大石有些迟疑，他的手悄悄的探下去，捏了下瘪瘪的钱袋子，里面的碎银子怕是不多了，一路走上，吃上面花费虽不多，可是如今他们是亡命途中，这番好菜吃下去，也不知道银钱还能不能撑下去？

　　老板娘是个习惯了迎来送往的人，自然把王大石的忧心放在眼里，她爽朗一笑，“都快吃吧，今日这顿我请了。难得这些多孩子来玩，我家方宁可高兴了。”

　　陶方宁看她娘这么给面子，高兴的甩了几下腿，撑着小胳膊夹了一只鸡腿就给琉槿，她人小胳膊短，本来想给那个最好看的小娘子，可是奈何够不着。

　　琉槿看她人小鬼大的摆头叹气的模样都觉得好笑。

　　“快吃吧，我娘卤的鸡腿，这金水镇谁不知道啊，大家都说杏花十里香，鸡腿百里香！”陶方宁摇头晃脑的显摆。

　　一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老板娘话都说得如此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客气。

　　***
　　用罢了饭，店里的伙计收拾了桌子，重新上了茶水。老板娘也进了厨房没出来。

　　紫晴一直留神看她进了后没再出来，就知道老板娘此刻识趣的避开了他们。这个时间段，太阳正高，伙计们没事都到后院晒太阳去了，只留一个老帐房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老板娘要带着陶方宁离开的时候，陶方宁万分不乐意，撅着嘴拧着腰，紫晴拦住了她，这才让陶方宁跟几个孩子在一起。

　　紫晴温柔的看着围着一起热热闹闹说这话的孩子们，长叹一声，说：“大石，李先生他们何在？”

　　王大石一双铁拳恨不得砸了面前的桌子，胸口一股闷气直充天灵盖。三分理智还在，他咬咬牙，才忍住了冲动。

　　“我不知道！”王大石睁着一双红眼，里面一片的绝望。

　　紫晴忍住气，又问，“你们这是要去扬州吗？”

　　“......不知道。”王大石给了一个答案，他心里确实没底，时间仓促，李复的交代也并不完善，王大石只知道，要逃，逃出八角寨的追杀。

　　“那那伙山贼还在追？”

　　王大石点点头，“我杀了他们三当家，他们.......”

　　“你！怎么那么冲动！”紫晴一阵气，不过转念一想，那些人围着稻香村几个月，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稻香村，王大石不过戳了他们的痛处，才改变了相持的局面。

　　她又不能带他们回万花谷，路途遥远不说，坐落在群山之中隐秘的万花谷，虽说中立自由，但是中立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就是轻易不会帮人。

　　而且，谷主那个人，向来不喜欢太弱的人，每一个万花谷的弟子，都得学上一门技艺。她自己也不过是正意弟子，在万花谷，刚入门的弟子皆为正意弟子，只有通过一年一度的端阳试和重阳试，才能晋升为归德弟子。万花谷的晋升体制甚严，这是东方宇轩亲自订下的规矩。

　　“我只能带小月走，她是我的徒弟，师傅应该不会说什么。”紫晴有些失落。

　　“好。”王大石毫不犹豫，在他看来，能走一个是一个，万花谷到底是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之一，于江湖朝堂，都极有影响力，要保护一个小娘子，应是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