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陌上尘》o清洛o

14、Chapter 14

　　“做什么？”我注视了他数秒，暗暗叹了口气。
　　乔洛清摇了摇头，并不说话。我不由伸手去扶他，他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我的手，将藤条又举高了几分。
　　“先起来吧。”我强行拽起他来，“别犟。我们好好谈，嗯？”
　　他垂着头站在我面前，眼神四处飘荡着，透出几分极力掩饰的紧张。
　　拉着他到客厅的沙发边上，我们并排坐在一起。我拿过他手中的藤条放到一旁，颇是有几分无奈。
　　“……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相对着静默了片刻，乔洛清低声问道。
　　“没有。”
　　“我……”他抬头看看我，又低下头去，将藤条拿了放在我手里，“姐姐，你罚我吧。”
　　“……为什么？我并没有在生你的气。”
　　“我伤了你。”他试探着握住我的手，见我并无反应，又小心翼翼的把我的一只胳膊搂在了怀里，“我当时，控制不住情绪，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安抚地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我知道，不怪你。”
　　“可我怪我自己。”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的喑哑，“如果我能忍着，就不会和他动手了，那你……你也就不会受伤了。”
　　“我说了，不怪你。”他把所有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模样让我没来由的有些烦躁，“穆宇那天说话确实难听，并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
　　“阿清。”我打断他的话，“这是我的问题。”
　　他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我，纯净的目光在他宝蓝色的眸子闪烁的让我莫名的觉得慌乱。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扯出一丝笑容来。
　　“是我奢求的太多。我想和穆宇在一起，我又不想和你闹僵了。自古以来鱼与熊掌便不可兼得，是我贪心，我都想要，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我咬了咬下唇，伸手揉乱了乔洛清那一头柔顺的短毛，“不怪你，我不是不理你。真的。我……你为了我和穆宇打起来，我转头却又原谅了他，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嗯……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如果一定要罚，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要罚我才对。”我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乔洛清此刻似是僵硬了一般的脸，“你也跪了很久了不是？误伤我，也算是罚过了。”
　　“我……”
　　“再废话我可就生气了啊！”我故意板起脸来，“干嘛？这么皮痒啊？平常揍你躲都来不及，今天倒是上赶着求着我揍你了？那我满足你好了！”
　　“啊？我没……哎呀姐姐！姐姐别！别！”
　　不等乔洛清应完，我已经一把将他拉得趴在了我的腿上，将巴掌一下下的送到了他的屁股上。
　　巴掌拍在睡裤上“啪啪”作响，我也并未真的用力。乔洛清知道我拿他开心，呜呜哇哇的叫得大声，却也没怎么挣扎，由着我在他身上拍拍打打。声音在房间里交杂着响着，带着几分莫名的喜感，仿佛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我们依旧如往昔一样好。
　　“姐姐！姐姐！别……哎呀！别打了！”
　　乔洛清伸手来挡，被我一把抓住按在腰间，一边继续挥着巴掌一边调侃他：“挡什么？你不是讨打么？嘿嘿，姐姐我正满足你呢不是？”
　　“不要了不要了……”说是在挣扎，实际上却是像个蚕宝宝似的在我腿上蠕动。他回过头来可怜兮兮的看着我，眼睛里仿佛都盈了泪光。
　　我实在是绷不住脸笑了起来。甩手重重一巴掌盖在他屁股上，“滚起来。”
　　他可怜兮兮的皱着他的小脸爬起来，却并不从我腿上下去，翻转个身子赖在我腿上，树袋熊般搂着我的脖子不肯松手。
　　按着往常，我此刻必然毫不留情的将他推落到地上。然而今天却说什么也不忍心推开他。他许久不与我这般亲昵，这样的温馨，我舍不得。
　　可是这样的温馨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乔洛清的手机在茶几上摇摆着躯体唱起歌来。
　　他并不从我身上下去，一手勾着我的脖子，一手探过去抓手机。可他也只看了一眼，整个脸色瞬间就全阴了下来。
　　“怎么了？”我鲜少看他脸色这样差过。
　　“没事。”他摇摇头，掐了电话，“不重要，没事。”
　　一个“没事”说了两遍，鬼才信！
　　我暗暗腹诽着却没有拆穿他，可打电话的那位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铃声不依不饶的响着，乔洛清又掐了数次，却丝毫不影响对方继续夺命狂呼的决心。
　　我一眼瞄去，发光的屏幕上，“江衡”两个字赫然闪烁着。
　　这个名字，这么多年来，我并不曾从他的口中听说过。
　　“真的不接？”我看着乔洛清已然发黑的脸问道。
　　“我……”他略显为难的看着我，从我身上爬了下去，站在我面前，有些手足无措。
　　这大概又和他那些个秘密有关？
　　我无欲为难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转身回了房间。
　　我答应过他给他时间，他不说，我便不问。
　　只是隔阂，还是无法抑制得蔓延出来。
　　乔洛清在楼下接电话，我在楼上抽烟。隐隐约约的声音传上来，皆是他带着愤怒和怨恨的“滚！别他妈烦我！”之类。
　　他没多久就挂了电话，飞奔上楼，把拖鞋踢得“哐哐”响，而后轻轻敲我的门。
　　“姐姐……”
　　我开了门，就看乔洛清睁着一双宝蓝色的眸子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活像只街边被人遗弃的小奶猫，看得我不由得笑起来。
　　“干什么？”我故意冷着脸看他。
　　他挤进门来，握着我的手，“我今晚跟你睡嘛。好不好？”
　　“不行！”我愣了愣，随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姐姐……”他并不就此放弃，拽着我的袖子嘟起嘴开始卖萌，“就一晚上嘛！就一晚嘛一晚嘛……”
　　不待我说话，他扯着我的袖子又是一番摇晃，“你看嘛……我们吵架又和好吵架又和好的。一起睡一晚有助于增进感情的真的！”
　　“……胡扯！”我颇是无语。
　　“真的真的嘛。就一晚上好不好嘛！”他边说着边死皮赖脸的挤进我的房间来，一声声“姐姐”叫得千回百转，格外的温顺可怜。
　　“……你已经不是小……”
　　“我知道我知道！”他急不可耐的打断我的话，“可是这又不是问题！”
　　“怎么不是问……”
　　“当然不是！”乔洛清摆出一张严肃脸来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小孩长大了难道就不能跟爹妈睡了嘛！没有这种道理嘛对不对！”
　　“姐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的挚爱，我的全天下。拜托您，女王陛下。” 他有模有样的像古代的欧洲骑士似的对着我下跪致礼，“您就允了属下护您这一夜平安吧！”
　　“……我去洗澡。”我对这个死皮赖脸弟弟有时候真是拒绝不动，他总是能用最简洁迅速的方式让我妥协。
　　我的话音方才落下，乔洛清就一声欢呼，起身一蹦，死鱼一般瘫在了我的床上。
　　待我出来，他已经睡着了。
　　乔洛清睡觉的时候很是安静，他会把自己蜷成一团，像虾类一般的姿势，似是恨不得能把自己滚成个球。
　　从前在哪儿看到过，说这样的睡眠姿势，大多是缺乏安全感。然而这么多年来，我试过无数方法试图将他伸展开来，却从未成功过。
　　除了和我睡时他会如树袋熊般搂住我……
　　我站在床边看着我弟弟的睡颜发着呆。
　　他本来就生的好看，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平日两瓣薄唇一抿，嘴角一扬，颇是带着点儿张扬跋扈的味道，引人注目，却又不惹人心烦。此刻浓密的睫毛盖住他蓝宝石般的眸子，双唇微张，像孩子搂住玩偶似的将被子抱在怀中，平添出几分温顺平和，更叫人无法抑制的想要亲近。
　　我把乔洛清从床沿向内推了些，他小动物般的吱唔了几声便转了个身又睡了过去，我这才看到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手机。
　　低头族真是无可救药。
　　我无语的摇了摇头，从他手里将手机抽了出来。
　　屏幕在这一刻突然亮了，“江衡”这个名字再一次跃入我的眼中。
　　乔洛清的生活，我素来过问不多。只要他不做些出格的事情，我多是由着他去。但是乔洛清自己都会跟我说。比如今天做了什么，今天遇见了谁，今天看到谁特高兴，今天看到谁特烦。所以他身边的人我基本都是知道的，至少，能引起他情绪变化的，我一定知道。
　　这其中并没有这个能让乔洛清要躲着我接电话，情绪失控的“江衡”。
　　而此时这条短信，却似是晴空霹雳当头劈下。一刹间我完全能理解他为何要躲着我，为何会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开始有了隔阂。
　　闪烁着幽光的屏幕上，短短的一句话：“你再怎么反抗，你也是我儿子。”
　　我回过头去看乔洛清，他依旧睡的香甜，甚至一只手环住了我的腰，将脑袋靠在我的腿边。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我不由伸手去拨开，却捱不住一层又一层的疏离感从心底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他终于找到了他的亲人，却从来都不曾跟我提过只言片语。大约那些失去的记忆，他也已经找回来了，可也不曾跟我说过。自认为全世界最了解他最亲近他的我，事实上，对他一无所知。
　　可是，为什么要瞒着我？
　　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乔洛清醒了，帮我掖了掖被子，在我额上轻轻落下一吻便离开了房间。
　　我听着房门关闭的声音，睁眼看着天花板，抚摸着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有淡淡的余温残存着，让我无法抑制的有种想要留住这样亲昵触感的冲动。
　　可是温馨，好像都在慢慢的变成回忆。
　　我翻了个身爬起来，左右也是睡不着，干脆进浴室去冲了个澡。
　　往后，该如何面对他呢？
　　是摊开了问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着他来跟我说？
　　可是等待……我真的……能等的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