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悲风而泣

25、末路的帝王

　　“天命玄鸟，
　　降而生商，
　　宅殷土芒芒，
　　古帝命武汤，
　　正域彼四方。”

　　巨大的殿堂之中，有人击节而歌，其声雄壮，却总有一股掩不去的萧条悲凉之气。宫殿墙壁上的烛火随风摇曳，在墙壁和地板上拖曳出几条长长的倒影，这个在鼎盛时期无数宫女侍卫林立，诸侯前来朝拜的殿堂，此刻却只剩下两人。

　　绵延八百年，曾经鼎盛一时的大商，此刻终于是到了大厦将倾之时。周武王已经是即将兵临城下，而这朝歌城内，可是还拿得出可战之兵吗？

　　这末路的大商之主——被世人称之为纣，与当年夏朝末代暴君桀相提并论的大商第二十九代君王——帝辛，从自己的座椅上站起，他的爱妃，那位冀州侯苏护的女儿，被世人认为是一手给大商带来亡国之祸，乃是当年被商王灭绝的青丘一脉九尾狐化身的绝世妖女，苏妲己温顺的依偎在他的身边。

　　“妲己，今日风和日丽，我们再去那摘星楼上看看吧，也不知姬发那小子何时才能来到，可莫要让我们等了太久。”

　　妲己抿嘴一笑，那等不可思议的丽色，使得这整个大殿，都似乎在刹那闪亮了一下，纵使纣王与她朝夕相处，已近二十一年，依然还是忍不住为此感到心神摇曳。

　　这样的美丽，这样的姿色，纵使为她倾覆整个国家，怕也是值得的吧？帝辛忍不住这样想到。然而，佳人丽色如昔，英雄却已年老。尤其自周武王起事，战事日日不利，纵使偶有转机，也不过昙花一现，然后便是节节败退，他为大商之主，如何能不心忧？

　　而这曾经辉煌的朝歌，也是在不断的战争中逐渐萧条，如同一个行将迟暮的老人，直到此刻，甚至连几千可战之兵都难以凑齐。

　　行走在摘星楼中，曾经昼夜灯火不熄，整日喧哗热闹的楼中，如今却是一片寂静和昏暗，那些曾经林立楼中，随时等候着命令的女子全都早已经悄悄逃走，并偷偷将楼中的装饰带走不少，让这原本就显得冷清死寂的摘星楼更添几分残破，只是好在自无人去点燃那些灯火之后，这摘星楼倒有大半的环境处于昏暗之中，若是不特意注意，也是看不大清——嘿，看清了平白让人添堵。

　　两人依着台阶，漫步而上。这昏暗而幽静的环境之中，只有轻微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平添几分寂寥与萧瑟。

　　直到最后，终于来到楼顶。偌大的朝歌城，几乎能在这摘星楼顶上一览无遗，然而正因如此，反而更能清晰见出这城内的萧条——尤其是与记忆之中，摘星楼建成之后，第一次登顶的经历相比，更是让人徒然生出一种人事皆非之感。

　　想及当日，群臣簇拥，这朝歌城内，人烟繁盛，行人往来不休，而及今日，却只余他们二人，形单影只，而朝歌城内，亦是人迹寥寥，放目望去，尽是些老弱病残——那些年轻力壮的，不是已经被强行征兵去与商超的军队作战，便是偷偷的跑了。

　　“真是对不起，我大商列祖列宗啊。”帝辛怅然道。目睹此种景象，纵使他性格一向强硬，也忍不住感到一阵悲凉和隐隐的后悔。

　　“大王当初还是心慈手软了。若是不放姬发那小贱种回去。”妲己话未说完，便看到帝辛一阵摇头，立时止住。

　　“爱妃，莫说这种话。这种话，只有弱者才会说，而孤，就算今日败亡，也是个强者。”

　　“是的，大王是个英雄，只是生不逢时。”这次话没说完，便再度被帝辛截住。

　　“我若是生不逢时？那么又要怎样才算的上生不逢时？我出生时，大商威震天下，压服四夷，诸侯来朝，那时周朝，虽然强大，但是也只是四大诸侯之一，需要仰我大商鼻息，然而到了今日，嘿。”帝辛一声长叹。

　　“孤讨厌失败，但是孤更讨厌逃避。”

　　“我是谁？我是玄鸟后裔，大商第二十九代君王帝辛，就算是败了，也是个英雄。”

　　这陌路的帝王一声大笑，歌曰：“挞彼殷武，奋伐荆楚。深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

　　维女荆楚，居国南乡。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天命多辟，设都于禹之绩。岁事来辟，勿予祸适，稼穑匪解。

　　天命降监，下民有严。不僭不滥，不敢怠遑。命于下国，封建厥福。

　　商邑翼翼，四方之极。赫赫厥声，濯濯厥灵。寿考且宁，以保我后生。

　　陟彼景山，松伯丸丸。是断是迁，方斫是虔。松桷有梴，旅楹有闲，寝成孔安。”

　　其声雄壮，其音高亢，竟是无半点萧条哀怨之气，而只余一股苍茫悲凉之意。柔和的嗓音在一旁响起，与帝辛的歌声纠缠在一起，那是冀州候苏护之女，大商最后一位皇后，苏妲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