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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次日早朝,谢时晴拿着连夜赶出的第二份供状,肿着眼睛站在百官之中。
      韩凌询问了一些日常事务,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舒容沐通敌叛国罪名已经坐实,剩下的事刑部就交管了吧,三日后问斩。”
      “臣领——”
      “慢!”
      刑部尚书站出来领旨,还未说完,却被打断。谢时晴在韩凌和谢相的视线之下,从百官中迈步走出,站在刑部尚书身边,躬身道:“臣办事不力,断错了案,请陛下责罚。”
      “哦?怎么断错了案?”韩凌倾了身子,问道。
      谢时晴双手将新供状端至身前,交由太监呈到御座上,“这是北燕刺客新的供状,请陛下过目。”
      伸出双手,展开供状,韩凌粗略看了一遍,问道:“为什么突然翻供了?”
      谢时晴答道:“那两名刺客本是北燕尉迟占部下的人,他们听闻尉迟占是败在舒容沐的计策之下,心存怨怼,自战场偷生之后便起意报复,但势单力薄,就想出了扮刺客诬陷的法子。昨夜大理寺的狱丞为了省事,将二人押在一处例行审问,两相一对峙,那刺客才知道偷袭尉迟占的计策其实是奇策营的方将军出的,并不干舒容沐的事,便改了口,承认了诬陷之事。”
      韩凌眼睛一转,“哦?那此前是他自愿画押的?你没用刑逼迫他?”
      谢时晴急声,身子又躬下几分,“臣万万不敢严刑逼供!”一直默默无言的谢相也颤着白须子,忙为儿子开脱道:“小儿不敢!”
      杜钧清站在一旁,仿佛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整个人长舒了一口气。见韩凌还有一些犹豫怀疑,站在首排躬身附和道:“舒将军一腔热血,为人磊落,断断不是通敌叛国之人。”
      韩凌意味深长地看向杜钧清,沉默了半晌,突然张口笑了几声,说道:“朕就说嘛,能说出‘得尔封狼功,扬名黄金台’的人,怎么会行此卑鄙龌龊之事呢。”
      听他说完,谢时晴也松了一口气,韩准托他办的事终于是没出差错地办好了。
      刑部尚书有些踌躇,“那舒容沐……”
      “无罪放回去吧,退朝。”韩凌不等礼数行齐全,转身就走了。
      杜钧清知韩凌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中肯定不快,刚想要追到后殿去,又突然回身对谢时晴道:“谢公子,这次多谢你了,劳你替我将舒将军送回去。”
      “人是我接去的,一定也好好地将他送回去。”谢时晴不冷不热地说完,竟比他先走了。
      杜钧清知他性子,也不在意。

      大理寺的牢房之中,舒容沐独自坐着,在地上写写画画打发时间。在牢房待了一两日之后,舒容沐浑身衣物已有些脏污,本来束得精神的马尾也略显凌乱,虽然吃喝都好,但毕竟烦闷无趣,整个人渐渐萎靡起来。
      那五大三粗的狱丞站在牢门前,挡住了一大片光。舒容沐抬头不悦地看他,发现那狱丞正拿着钥匙准备开牢门,哼了一声道:“又是一日三次的例行审问,好生无聊,你们也无事可做么?”
      “这次有贵人要见你。”见舒容沐神色一动,狱丞满意地说:“怎么,有兴趣了?”
      “总算有点新意。”舒容沐说着扔下手里的草棍,站起身来拍拍土。
      舒容沐走出牢房,跟着狱丞又是一番绕,终于停下脚步,抬头看去,眼前坐着的人裹在重衣之中,寒冽如刀的眼神向他身上一划,竟是宁王韩准。
      走到宁王对面坐下,舒容沐心想,这京城怪事多,还总和自己扯上关系,在这种地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韩准说话音调不高,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我找你,不是为了害你。”
      “宁王殿下……”舒容沐语塞。
      韩准搓了搓手,放了把匕首在桌上说:“来还你东西。”
      就着昏暗的烛光,舒容沐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匕首。这匕首不是被谢时晴拿走了么,怎么到了宁王这里。舒容沐伸手接过匕首,抓在手里皱了皱眉头。
      韩准问道:“这匕首是杜钧清送你的?”
      舒容沐不解地摇头,“是我自小带到大的。”
      韩准想了想,缓缓说:“你看这匕首上是否有条龙的花纹,没有眼睛,只有三足。”见他翻动匕首看了看,韩准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龙纹本只有天子能用,据本王所知,却有个例外。玉龙军的前任统帅,也就是杜钧清的父亲杜云亭,深受先皇器重,两人私交甚笃,先皇特允他使用龙纹装饰,只是龙不能有眼,且只能是三足。”
      舒容沐心跳快了起来,怔怔问道:“那又如何?”
      “杜云亭为人谨慎,不敢滥用龙纹,所以十六年前,他只是锻造了两把刻有这龙纹的匕首,送给了两个儿子,一把在杜钧清手里,另一把……至今不知所踪,约莫,就是你手中的这把了。”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舒容沐不禁惊慌失措,他的身世一直是个谜,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父母是谁,姓甚名谁。
      “杜钧清的弟弟,在十六年前夭折了,死的时候,刚满周岁,但那坟冢里却没有婴儿的尸骨。”韩准目光如刀,盯着他的脸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与杜钧清的长相,其实有几分相似。”
      他的话,仿佛许多块石子坠入水中,将平静的水面搅得波涛汹涌。
      舒容沐木然摇着头,默念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可是韩准却以沉默将他刚说过的话变得更加言之凿凿。
      轰的一下,舒容沐的脑袋炸开了,思绪像洪水一样决堤,涌到天灵盖上。他猛地一拍桌子,窜起来,颤抖如落叶,吼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猛拍桌子的声响,震得韩准胸口一滞。他默默垂下头,阖眼歇了一会儿,倦倦地说:“你随便去哪个茶楼找个说书的……一问便知当年事。本还有一事要与你说,只是现下不想说了……你只需记得……你身上……流着汉人的血。”
      谢时晴回到大理寺,听狱丞说有人见舒容沐,疾步走了过去,一进门,却见韩准阖眼坐在那里,喘着气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种地方也是你来的?”
      “谢大人,你在跟谁说话。”韩准半睁开眼,向舒容沐那儿看了一眼,语气颇为威严。
      谢时晴这才想起舒容沐也在,有些后悔刚才的失态,躬身行礼,“臣失言,殿下恕罪。”
      见韩准不再理他,只是转过脸去,额角有些冷汗,谢时晴心下知道不好,赶忙叫来评事吩咐道:“送舒将军回镇国将军府。”
      “舒将军请。”评事等在门口,舒容沐却似冻在原地,叫他也不动。谢时晴心急,肩膀撞了他一下,疾声道:“舒将军请!”
      舒容沐被他一撞,晃了晃身子,这才抬腿呆呆地跟着评事走了。
      看他走远了,谢时晴忙回到韩准身边蹲下,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到他身上。见他抿着的嘴唇已有些泛紫,谢时晴细声急问道:“药呢?”
      韩准没答他,只是将嘴唇越抿越紧。谢时晴慌慌忙忙地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白瓷小瓶,对准手心一倒,真是一颗药丸,赶忙掰开韩准的嘴,把药塞了进去。
      “要水么?”谢时晴问完,却发现韩准已将药丸生咽了下去。
      缓了一阵,韩准慢慢睁眼,看了看谢时晴,眼神已经恢复清明。谢时晴长舒了一口气,“这大牢不是好地方,你有什么事支使我就罢了,何必自己来。”
      “要紧事。”韩准张了张嘴,嗓子却是哑得发不出声音。
      谢时晴看懂了他的嘴型,“别说了,歇一会儿,我送你出去。”
      大理寺里未必没有韩凌的眼线,走之前,谢时晴将自己的大氅又穿了回去,给韩凌又拿了件最普通的大氅,将帽檐低低压下,遮住他半张脸。
      “能走么?”谢时晴将韩准扶起来,待韩准点了点头,他才扶着韩准慢悠悠地挪了出去。
      两人几步一歇地走到大牢门口,停下了脚步。谢时晴见门外有个不起眼的小轿,旁边站着个人,是宁王府的小年,便冲他挥了挥手。
      小年跑过来扶过韩准,他年纪不大,个子还没长开,任韩准靠在他身上,晃悠了几下。谢时晴嘱咐道:“快带你家主子回去,然后去宫里请王太医,我不能过去,你千万伺候好了。”
      小年回答:“大人放心,您快回去吧。”说罢就有些吃力地扶着韩准朝小轿走去。等到小轿的影子消失在转角处,谢时晴才叹了口气,默默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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