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残墨褪换楹联》边乔

18、临天之毒

　　巫师殿
　　大巫师放下床帘，踱步至几案前写下方子，吩咐了小巫师去抓药便出了内殿。
　　一直候在外殿的李唯见大巫师神色平常地出来，想来也没甚大碍，也轻松了许多。
　　“城主，靖王殿下并无大碍，固定柱没有砸到要害，背部有些淤血不散，这有些药膏，每日涂抹三遍，半个月便可痊愈。另再煮些汤药调理身子......”话至此，大巫师似有话不知可说与否。
　　“大巫师但说无妨。”李唯性子好亦不喜他人说话如此吞吐。
　　“适才给他请脉时，发觉他的体质异常虚弱，但不是与生俱来的虚弱，而像是后天被抽空了一般。而且似乎体内有一种怪异的毒，似长期服用带有毒性的药物，但目前不能确定，臣需要他的血进行检验。”
　　“如抽空了一般......长期服用药物......”李唯重复着大巫师的话，莫不是......哎呀，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在心里暗骂，“真没想到他居然是纵欲过度还要依靠药物的人！白长了这一副好皮囊！”
　　大巫师瞧着李唯那表情丰富的脸，瞧着她那赤果果的鄙夷，便知她又想歪了。他捋了捋雪白的胡子，也没打算消除误会，“城主，可否让臣为他抽取些许的血液？”
　　“抽吧！使劲儿抽！”想到他在梁国那翻云覆雨的风光时候，李唯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不爽，便恶毒地希望大巫师将他肮脏的血液抽干抽净！方才他舍命救她的那一份感激不知扔哪儿去了！（狐狸澜：巫师，你为什么不给她解释清楚？大巫师：和我有关系么？狐狸澜：......）
　　大巫师取出银针递给身旁的小巫师，示意小巫师去取血。
　　一盏茶的功夫，大巫师取过小巫师手中发黑的银针，并且刮下一层黑痂用温水晕开在手帕上，将染了暗红的手帕置于鼻尖轻嗅......
　　这是......
　　李唯见大巫师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像是活生生吞了一大碗猪粪一般（大巫师：能用点文明的比喻么？）。
　　“怎么了？”李唯问。
　　“城主，他......中了陆莲毒。”大巫师那慈眉善目的脸皱成一团，褶子叠了一道一道。
　　“陆莲毒？！”李唯握杯子的手突然抖了抖，茶水洒了出来，陆莲这个名字，太可怕，“许是他不小心触碰到了陆莲......”
　　“不可能，陆莲有剧毒，直接触碰会两个时辰内致死，他体内的陆莲毒积聚了好几层，明显是慢性毒药的特征，只有用陆莲炼成的陆莲丹才是慢性毒药。”大巫师脸色沉重，这可是大案子，陆莲花只产于临天，服用陆莲丹会使体能极度衰弱，一直被临天列为禁药，被统一收归国家药库监管，如今怎么会被他人利用它来害人？
　　“他的毒中到第几层？”李唯木木地问。
　　“待臣再为他请脉。”大巫师大步走到苏澜床边，掀开床帘，为他请脉。
　　半晌，大巫师脸色很凝重，“回城主，靖王的毒已到第五层。”
　　李唯捏着杯子的手很用力，骨节发青，平静的面容难掩愤怒，到底是谁胆子那么大，敢盗取临天的药害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梁国的王爷。
　　陆莲毒共分六层，第一层是服用极少量陆莲丹，会导致腹痛；第二层是服用少量陆莲丹，会导致食欲不振；第三层是服用中量陆莲丹，会导致身体衰弱，内息紊乱，练功者极易走火入魔；第四层是服用了中量至大量陆莲丹，人体内息已被完全打乱，练功者武功尽失；第五层是服用大量陆莲丹，服用者已与废人无异，极易疲惫；第六层是陆莲丹在体内积累到了一定量，人体开始加速老化，一旦进入第六层，不过三个月，便可由壮年容颜衰至暮年，从第五层到第六层死去，不过一年时间。陆莲丹虽然不是什么厉害毒药，但它与一般的慢性毒药不同，一般慢性毒药停药一段时间，体内毒素会渐渐随身体循环排出体外，而陆莲丹则会一直积聚体内，因此无论停药多久，只要再服用就会继续积聚无须重来。
　　苏澜的毒已经到达第五层，那服毒时间至少有三年，也就是说在梁国就已经开始服用药物，陆莲丹并非什么闻名于世的毒药，在天下少有耳闻，又因其原料只产于临天，所以产量甚少，自李浩罡时期开始，陆莲丹便被收纳国家药库每年只产五十枚，供国家医师研究所用，登记取用，而陆莲丹的配方也一直由临天医局的总医师保存，别人根本不能获取。进入苏澜体内的毒素加起来至少服用有五十枚陆莲丹。如此一来，问题来了，到底是何人从何途径获取陆莲丹？难道除临天之外，还有别的地方生产陆莲花、可以从陆莲中提炼出毒素炼制陆莲丹？
　　“大巫师，陆莲花除了临天以外，还有别的地方有吗？包括近几年是否有临天以外的地方生产陆莲？”李唯问道。
　　“不可能。”大巫师摇摇头，雪白的胡子也随之飘了弯，“陆莲生长于近海的陆地，生长气候则是寒冷少雨的冬季，天下之大，只有临天有这样的气候和地理位置。”
　　“这么说，陆莲丹就只有可能是从临天混出去的。”李唯只觉一阵头疼，十几年来都不曾发生过的盗药事件，怎么就在自己统治期间给发生了，在梁国有谁要向苏澜下毒，拿到的却是临天秘制毒药，这么说来是临天有梁国内部党争遣派来的奸细！
　　“确实如此。”大巫师亦面露愁色，当年临天爆发了一场巨大的瘟疫，有的人民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说生长在临天的陆莲是治疗疫病的良药，许多想活命的人不待医局研究验证便争着去采摘陆莲，结果至少有上万人死在了采摘陆莲或是服用陆莲之上，待李浩罡派人调查陆莲治病谣言时，却无论如何都查不出源头，而陆莲也扎根在临天，长久以来都不能根除，陆莲丹被当时医局总医师微夫子炼出以后，解药尚未被研究出，他便逝世了，如今临天仍然执着于研究陆莲丹解药，便是怕将来有人研发或者盗取陆莲丹，用其祸害临天时能有所补救。
　　李唯缓缓起身，走向内殿，跨进殿门时，突然又折返，从怀里掏出用白帕子，包裹着昨日宫宴所佩戴的紫蓝流苏簪递给大巫师
　　“簪身是银料，你且看看这是不是沾染了毒？”李唯道。
　　大巫师接过白帕子，银簪身有着不均匀的污黑，应该是被人擦拭过，这种黑垢的确是银料沾染了毒物后干涸的晶体。他将晶体小心刮下，用温水晕开，点上蜡烛，置于蜡烛上小心加热，直到出现烟雾，他便凑上前轻嗅几口，随即便将帕子扔到一边。
　　“这是溶解在酒里的陆莲丹！”大巫师道。
　　李唯也猜到是这样，既是如此，那代表下毒之人已经极有可能随苏澜一同来了临天，心中亦有了谋算，“大巫师，你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分辨出陆莲丹的毒与别的毒药吗？”
　　“绝对有。这么多年来，臣一直参与陆莲丹解药的研制。”大巫师很是自信地回答，“陆莲丹有一种很特殊的气味，像陆莲花却又比它柔和，遇水之后会变得微不可闻，但遇到一定热量就会再次出现。长期接触陆莲丹的人身上必定沾染了陆莲花香，而且洗不掉。无论他用了多少别的香料都遮掩不了。”
　　“嗯。这样就好。”李唯赞许地点头。
　　“咳咳......”内殿传来一阵咳嗽。
　　李唯与大巫师快步走进内殿，只见脸色苍白的苏澜撑着床打算起来。
　　“你别动！”李唯赶紧过去扶住他，无意中触碰到他冰冷的手，心中竟是一阵抽疼，他的身子真的已经那么弱了吗？想到他兴许会命不久矣，不由得温柔了许多，“还受着伤呢，消停点。”
　　苏澜扯了扯没有血色的嘴角，声音空灵虚微，“无妨，休养两天便可......”
　　“行啦，没养好之前都好好呆在床上！”李唯打断他的话，只怕气若游丝的他再说两句就断气了。
　　“......”苏澜看着她有些发愣，她这是感激自己方才救了她，所以对自己上心吗？这种感觉好像当年自己对姬菱，就连说的话，也一样。
　　李唯见他怔住，以为是自己的语气粗鲁了，便又不好意思地柔和了许多，“你暂且躺会儿，待药煎好了再叫你起来。”
　　“嗯。好。”苏澜听话地躺下，微笑着争着眼睛看她，一双凤眼微微泛红。
　　他这是怎么了？！李唯瞧着他苍白的脸、泛红的双眼还有那抹淡淡的微笑，怎么看着就那么心疼，有一阵冲动想要抚上他微闭的眼。
　　“咳......”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声，将正出神的李唯惊了。
　　她回过神来，只觉指尖发凉，目光移至指尖，才见原来指尖当真停留在他微闭的眼尾，而他微闭着眼，神态除了淡然，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她看来有点像是......愉悦......
　　老巫师适时地又咳嗽了一声，李唯才觉自己的举止甚是不妥，更何况是在百年老处男的巫师殿内（大巫师：......），忙将手拿开，从床边站起。
　　仓皇的她没有留意到，在他的眼尾失去她指尖的触感时，他的眉头微皱，唇角的笑意亦变得黯淡无光，逐渐消失。她的指尖有一种暖意，好像，可以舒缓冰冻至心的寒冷。

作者有话说

　　最近状态不好，写的文质量和效率都很差，将来免不了是有大改的，对不起各位了。。其实。。有人会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