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残墨褪换楹联》边乔

17、工程意外

　　一片暗红的花海之中，两匹健壮的马奔驰而过。
　　越过无尽地狱之火与平原，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壮阔的碧蓝大海。
　　海边正在施工，赤膊的男人露出精壮的身体，或是运送材料工具或是修筑神台，阳光落在他们布满汗液的身体上，泛出粼粼金光。
　　待两匹马停下，马上之人一跃而下。身旁的小厮牵过马，快速离开。
　　李唯与苏澜并肩而行，至祭神台前，只见一名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大步跨来。
　　男人向李唯行礼，虽不认识苏澜但见他与李唯并肩而行，想来也非富即贵，便稍稍欠身以示有礼。
　　“他是祭神台的司工，也就是你们梁国的工部侍郎......陈沉沉。”李唯向苏澜介绍道，她的记性并不很好，像是司吏司礼司刑的名字她常常记不住，但是这司工的名字太好记，连口吃的都能顺畅地念出他的名字，“他在建筑方面很有造诣，李陵造船时也常会让他给出主意，虽然我一直都不知道建筑与造船二者有甚联系。”
　　“回城主，这建筑与造船......”某司工欲向李唯解释其间关系，以解答她多年来的疑惑。
　　“这位是梁国的靖王苏澜。”李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打断了他的话，谁要听你在那儿阐述什么概念。
　　“陈司工。” 苏澜礼貌地微微一笑，用极其性感的声音向他打招呼。
　　纵是陈沉沉这般汉子的汉子，亦被苏澜那绝美的容颜与声线迷了半晌，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咳......”李唯轻咳一声，示意他失了态，心中不禁感叹，这但凡是喜欢男人的人，见了苏澜便都是只有失魂的命。
　　陈沉沉向苏澜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李唯可都看在眼里，这厮居然对他笑，不是对自己笑，还有那脸红是怎么一回事！
　　苏澜亦注意到其间不妥，稍带尴尬地看向李唯，那无辜的小眼神仿佛在问，那陈司工他这是算轻薄自己么？
　　经过数次失态，李唯渐渐开始了免疫，但也免不了心肝颤抖。
　　“陈沉沉，修缮祭神台的进程如何？”李唯觉得还是赶紧驱散这边陈沉沉与苏澜的暧昧气氛比较好。
　　陈沉沉回过神来，一副很是专业敬业的模样，回答道，“如今一切顺利，只是多天前入了一批金丝楠木，但其中夹杂了一些劣质的木料滥竽充数，工人之中又有缺乏经验的人，不慎用了哪些劣质的木料，目前已经拆除替换，所以耽搁了些时候，但在预期内可以完工，影响不大。”
　　“劣质木料？”李唯的眉头不禁微蹙，“怎么会有劣质的木料？”
　　“也不足为奇，临天本就不产金丝楠木，运送过来的时候总会有一些破损，供应商用些稍差一点的木料替代也是常有的。只是往年的工人会挑出劣质木料，今年的工人许是不懂分辨，所以才用了那些劣质木料。”陈沉沉回答。
　　“嗯，今年的供应商还是往常那一家么？”李唯问。
　　“不是，往常用惯的那一家是梁国司马家，因为今年司马家在叶扬遭了损失，金丝楠木供应不上，所以换了陈国的南宫家。”陈沉沉道。
　　“梁国司马家？”提到梁国，李唯下意识地看了苏澜一眼，却见苏澜的神情似乎不太好，仔细一瞧似乎又没什么，一如往常的淡然。诶，梁国不是问题，“你换了陈国南宫家的货？为什么不上报与我？”
　　“这......”陈沉沉支吾了好一会儿才道，“臣看在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就不曾与您说。”
　　“你是头一回监工祭神台吗？且不说日常更换皇家供应商的事你得与我说，就你敢没我允许就用了陈国的供应商，你把我的指令当什么？”李唯的脸色铁青，语气渐冷，让人不寒而栗。
　　见事态不妙，陈沉沉立马跪在地上，“臣知道错了，臣一时疏忽，望城主责罚。”
　　“不要再有下一次，让我知道你再敢将我的话当耳旁风，”李唯眼中闪过浓郁的阴狠，被一直看着她的苏澜尽收眼底，大灰兔发起火来，也是不得了的，“你就等着填海去吧！”
　　说完李唯便拂袖而走，苏澜转过头瞥了一眼一面抹着冷汗一面连声应诺的陈沉沉，不禁觉着好笑，临天看似缺乏君臣之仪，但实际上每个人都在心里隐藏着一只青面獠牙的大灰兔，平常他们爱逗着大灰兔玩，一旦触碰到大灰兔的权威，大灰兔便将他们死死咬住，只是连他们都不知道这只大灰兔的存在，就如一个梦魇，你不知道它的存在，它却如影随形。
　　苏澜轻笑一声，正要跟上李唯的脚步。
　　此时一个工人跑来，扶起了陈沉沉。
　　只听陈沉沉抱怨了一句，“都怪你，出的什么破主意，害老子被训了一顿！”
　　那眉清目秀的工人陪着笑，道“是小的不好小的不好。”
　　苏澜瞥了一眼那工人，白皙的脸上，嘴角的黑痣很是明显，看他与陈沉沉的关系不一般，想来也只是个工人的名头、情儿的身份罢。想罢，转身跟上了李唯。
　　李唯的脸上明显写着“怒气未散，生人勿近”。苏澜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这只大灰兔好像真的不大好惹，甚是器小。
　　李唯发觉身旁总有莫名的眼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便随着那目光望去，恰好对上了苏澜星辰般的眸子，深邃的黑暗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自己的灵魂吸进去。
　　苏澜被她这么一望，注视着她的明眸，如一汪清泉，但这汪泉中却又混了些许的水墨，黑色的墨迹挥散不去，他很好奇，她的眼中，为什么会有这一抹的灰暗？
　　待二人发现已对视良久时，立马各自转过身子。
　　李唯只觉脸上烧热，心中那头大象不断地蹦弹，一砸一砸的。
　　“上祭神台看看。”李唯强装镇定，丢下一句细如蚊声的话，便匆匆踏上祭神台。
　　虽然声音小，苏澜也是听得清楚，心中不禁微颤，自己这几年不变的心跳频率怎么突然就乱套了？
　　祭神台状似建在海边的戏台，只是戏台四面无壁亦无顶，九根披着白绢金丝楠木立于台边，工人拿着金漆在白绢上画着像是符咒的图案，许多中等粗细的木柱悬空支撑着那九根金丝楠木。
　　苏澜打量着那些用金漆在白绢上画着符咒的工人，只见他们穿着束身的白衣，全身上下包裹了遍，脸也被白帕子蒙了脸，外层挂着粗麻衣，状似梁国披麻戴孝时的孝服。
　　李唯见苏澜望着那些人出神，猜想他定是好奇这些人的打扮，便存着解惑的伟大使命感道，“他们是临天的小巫师，在画着祭龙符。”
　　苏澜听见她的解释，有些僵硬地点点头，便又回过头去继续看他们笔走龙蛇。
　　李唯对他反应很不满意，自己这么好心地回答，他就这么个反应？于是器小的她也不再与他说话。
　　沉默半晌，苏澜突然转头问李唯，“他们不热吗？”
　　“......”李唯平直的嘴角塌了下来，心里暗骂道，你心里想的都是什么破问题！
　　李唯不想搭理他，便随口应了句“不知道”了事。
　　她正欲走向神台边缘，却听身边传来一句低沉的吼声......
　　“小心！”
　　她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被一抹素白身影推开，跌倒在一旁，紧接着便听见一声震耳的声响——一根大腿粗的固定柱掉落下来，直直砸在了苏澜身上！
　　天！刚刚是他救了自己吗？李唯万分诧异地捂着嘴。
　　“快来人！把木头搬开！”李唯回过神来，立时扯着嗓子喊，自己也过去动手搬，无奈固定柱掉落后，连带着接壤的固定柱也掉落，压在了一端，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搬不起。
　　闻声而来的工人吃惊之余赶紧七手八脚地去搬固定柱，眼见压在苏澜身上的固定柱要搬开了。
　　“不好了！金丝楠木柱要倒了！”循声望去，失去固定住的两根金丝楠木柱果然在摇摇欲坠！
　　“发个屁楞！赶紧搬啊！”李唯焦急地大喊，金丝楠木柱一旦倒下来，很可能就会再伤到苏澜了！她心中愈发着急，粗俗的话也脱口而出！“若是苏澜有什么闪失，我让你们陪葬！”
　　众人皆胆颤，一向脾气好的城主，如今目眦欲裂，像是发了狂一般，都不敢再留力气，拼了命地去搬开那些固定柱。最后一根固定柱被搬开时，苏澜被人从里拉了出来，就在那一瞬间，摇摇欲坠的金丝楠木柱再也撑不住，直直倒向了方才苏澜所在的位置。
　　李唯总算松一口气，对众人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小巫师立刻将苏澜带去治疗，必须给我治好！陈沉沉，还有负责管事的，都给我到巫师殿前跪着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