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汤》夕言早

4、第四章，别离

　　此后，白玉堂老老实实披起自己最讨厌的白大褂，安安分分的完成了他的学业。

　　毕业后，他不顾母亲的哭泣留在了开封，进入了一所不大也不小的医院，成为了一个平平凡凡的医生。

　　白玉堂不愿意离开……他留不下他的爱恋，唯独能保存的，只有那份记忆而已……唯有在这座千年历史的古都之中，他才能隐隐约约寻找出当年那对叱嚓江湖的伴侣的身影……

　　而展昭，自经济学院毕业的他，在毕业后迅速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事业。通过工作，他频繁的往来于世界各地，似乎总是在寻觅着什么，但无论他的事业多么壮大，他却始终坚持开封这座经济并不发达交通也完全说不上方便的城市做为他的总部。

　　展昭毫不掩饰的使用各种方法寻找着他思念中的那个人，甚至不惜动用媒体。因此白玉堂知道他从未放弃。只是……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展昭所思念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多年以后，已经三十岁的白玉堂以温和的性格和谨慎的医术，成为了附近颇具好评的医生。而展昭的事业也早已发展成为国际水准，同时，依然在坚持着他那无望的寻觅……

　　直到有一日，白玉堂的医院突然迎来了一个特殊的病人。

　　那是展昭，三十岁的展昭终于倒了下来……这些年来，为了更快的发展自己的事业辅助自己的寻找；为了在兼顾工作的同时能够腾出更多的时间去寻觅；为了走到更多的地方搜遍更多的人群……展昭一直日以继夜的操劳着，再加上始终无果的寻觅和刻骨思念的煎熬……三十岁，正是一般人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展昭却灯尽油枯的倒下了……

　　展昭的亲戚朋友们都来了，但无论他们怎么劝说，展昭却始终不肯去国外知名的大医院就医，而是坚持待在这所在本地都算不上高明的医院。

　　只有白玉堂知道为什么，这也正是当时他选择留在这家医院工作的理由。这里，是最接近千年之前那座充满了传奇的府衙的地方……是最接近见证了他们最美好记忆的所在……与他一样，今世的展昭所能抓住的，也仅仅只有记忆……

　　因为科系不同，展昭并没有在白玉堂所在的那个病区。白玉堂没有去见展昭，他依旧维持着固定的日常生活，即使听说展昭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他也悲哀的发现自己已麻木的流不出一滴泪水……

　　一日，正在值夜班的白玉堂突然听到走廊上两个年轻护士的对话。

　　“喂，你听说了吗？那个加护区75号房的展先生？”

　　“当然听说了啊！最近医院里很出名呢！听说他的身体早就已经不行了，连他的家人都已经放弃希望了，可是他就是一直在撑着。听说好像一直在等着些什么，总是望着窗外发呆……”

　　白玉堂没有再听到她们又说了些什么，当他察觉时，他已经来到了加护病区。

　　和值班的护士长打了个招呼，白玉堂终于推开了75号病房的房门……

　　三十岁的展昭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各样的仪器。一双依然清澈但却早已无神的眼睛此时正瞬也不瞬的盯着窗外，他甚至没有察觉到白玉堂的到来。

　　“你在看些什么？”黑夜中，白玉堂轻轻的开口。

　　展昭怔了一下，缓缓回过头，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眼熟，他不禁脱口而出：“医生，我认识你吗？”

　　白玉堂摇了摇头：“应该见过吧，我和你应该算是大学校友，不过，我们不同系也不同校区，基本不会有什么交集。”

　　展昭沉默了片刻，没有作声，只是把视线再次移到了窗外。

　　“不要再等了……”白玉堂突然开口，“无论你在等些什么，都不要再等下去了！”

　　“医生，你不懂的……”展昭依然没有回头，“我不能走……我答应他的，这一次，轮到我来等他……如果我就这么走了，他来时见不到我，会难过的……”

　　“何苦……”白玉堂的心中充满苦涩，展昭的声音让他心碎，那真的只能用气若游丝来形容啊！可是为什么他却依然不肯放弃！“也许……他早就已经放弃了！他也许早就已经忘了你！就算你坚持不放弃又能怎么样？”

　　“不，不会的……”展昭的声音飘渺的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只有眼神虽然无神但却依然清澈透明……“他总是那么执著那么骄傲，以前我总是欠他……他说过会来向我讨债……不……他不会不来……他只是在气我以前让他等的太久……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带着那种嚣张的笑容嘲笑我……”

　　“不要等了！”白玉堂突然打断了展昭的话，“……不要再等了……够了……真的够了……你欠了三十年等待，也还了三十年等待……你不欠什么……展昭……你已经什么都不欠了……已经没有人会再向你讨债了……已经没有了……”

　　“你！”展昭吃惊的回过头，他眼前的白玉堂正在微笑，那么灿烂那么绝望……突然之间，他将他与当年校园里那个带着同样绝望又灿烂笑容的18岁少年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曾遗忘……

　　“是你，是你……竟然……是你……”展昭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玉堂……玉堂……这一生……竟然……又是我负了你……”

　　展昭的眼神再次黯淡了下去，心电图上痛苦挣扎着的波折，终于拉成了一根比直的线……

　　那天晚上，三十岁的展昭平静的离开了人间；三十岁的白玉堂漠然的看着身边众多医生护士来来去去的忙碌着。

　　白玉堂的脸上没有泪水，他面无表情的走在医院深夜的走道中。

　　“展昭……展昭……”他在心中默默的呼唤，“这一次过奈何，千万不要再等我了……还有，这一次……千万……千万……不要忘了喝那碗孟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