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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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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雷木思懊恼地发现他一直无法集中精神。
身为一个课业和恶作剧都称得上顶级的资优生,早就练成随时可以聚精会神的本事,偏偏今晚,在这隐形斗篷里,就是无法专心。
有点后悔让天狼星先去洗澡再出来探险。
他应该牺牲一丁点时间,随便施个低等的烘干咒把天狼星衣服弄个半干就拖他出来、或者无视身体强壮到根本不可能生病的家伙直接出巡、或者更消极的,现在就立刻调头去睡觉。
无论之前该做什么,现在都无法改变了:出来了却要回卧室睡觉,怎么说另外两个都不肯放过他的,何况他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去说服他们。现在这种可笑的想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即使是他最要好的兄弟。
三人共享着的、早已显得过小的隐形斗篷里,雷木思微弯着腰,心不在焉地跟着前面的人走往今晚要画地图的地方,皱着眉拒绝呼吸──至少,拒绝深呼吸。
生病了吧?夜深了吧?还是亲眼看到友人在花园里做那么刺激的事情刺激到了吧?
怎么可能因为前面传来的、不断钻入他鼻息的香气就心里慌乱起来?
他绝对不会称这种慌乱为「有感觉」。
雷木思回忆着今天有没有可能吃错了什么,魔药之类的,让他有这种敏感到过份的嗅觉与触觉。
他觉得自己可以看到香气化为看得见的轻烟,从流水般的乌黑头发间,随着体温的热气氤氲飘荡;从柔软温热的颈后,游过空气;从宽阔却线条优雅的背脊,潜进他的鼻息与肺部。
这种香气在他面前鼻子前猖狂到不可思议,想捕捉它闻清楚有什么成份,却抓不住,那是非常细致的味道;想无视它去正常呼吸,却无孔不入,一点一点沁进他的皮肤。
催情一般的香气。
突然,为了不在黑夜中从隐形斗篷中曝光而抓住前方友人衬衫下摆的手紧了紧,煞不住势子,雷木思的脸撞上肌理平顺结实的背。
「天杀的兽足,怎么突然停下来……」忘了让他飘迷不定的香气,此刻只能按着鼻子痛吟。
「发现这边少画了两扇隐藏门嘛。」天狼星在手中的羊皮纸上涂涂改改,写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符号,方便回去整理修改。「这两扇门会通往哪?这方向该不是通往史拉轰房间的秘道吧,谁要进去呢,啧啧,那太恶心了……好,画好了,走吧。」改好地图后,一手揪住詹姆懒得换的睡衣打算继续前进,却发现自己衬衫下摆没人抓住,回头一看,只见雷木思蹲在地上,泪眼汪汪地瞪着他。「月影,你怎么了?」
「很痛诶……」
「鹿角,等一下。」天狼星轻声地说,绝对不想惊醒这里任何一尊雕像或画像。转过身蹲下,抓着雷木思捂鼻的手,念声咒语让魔杖微弱的光变得亮一点:「让我看看。」
「不要。谁叫你突然停下来,见鬼的谁叫你的背这么硬……」模糊的抱怨从手掌里透出,彷佛都是天狼星的错,而不是他走路不专心才撞上。
「我的背没硬到能撞断你的鼻梁吧?不让我看又不肯走,丢你出隐形斗篷怎么样?」挑眉,自以为是威胁。
「那会让你成为葛莱分多男生卧室传说中的幽灵。」噢……鼻子没那么痛的同时,香气又飘来了。
天狼星笑着拿开雷木思的手。「来看看嘛。」
指尖轻轻顺着鼻梁扫过,雷木思悄悄抽息,不敢呼吸,怕呼吸吹到这只手上,或者吸进更多太接近的香气。
「明明没事嘛,还敢泪眼汪汪的要我哄。」指头用力地揉了那纤细的鼻梁骨几下糗他,气得他把他的手拍开。
前头听着他们干嘛的詹姆忍着笑声。「咱们月影要是毁容了,很多人要伤心的。」他们的大魔王雷木思月圆时都没喊过半声痛,看来这下是撞得够狠的吧。
「那是刺激到泪腺。」起身牵住天狼星的衣摆:「走吧。」
「小心别再撞到了,害你毁容我会被诅咒的……怎么了?」天狼星感到背后的人倾身在他肩上,鼻子在他肩上的衣料蹭几下。
「鼻子好痒。擦鼻水。」这香气撩得他的鼻子他的心都痒痒的,反正呼吸无法避免,还不如让鼻子闻这香气闻到饱,就像饥饿的人会忍不住一直用力吸餐厅门前的食物香味,雷木思实在无法否认自己真的很喜欢这味道──干净、清爽、香草的青绿、芬芳的浓郁……
反正闻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天狼星才不信他是在擦鼻水。「最好是。」
「脏兮兮。」詹姆在前头窃笑。
「还用鼻子来蹭呢,像小狗一样。」可爱到有点离谱。
「狼本来就是犬科动物好吗。」詹姆和雷木思同时揶揄与争辩。
那天凌晨溜回房间,洗漱好摊在床里,雷木思彷佛还觉得自己身边围绕着香气。他有个感觉,觉得自己心里有一扇隐藏的门突然开了,不知它因为什么关键而出现,不知它将带他通往哪,但它确实开了,蒙蒙懂懂的,期待着门外某个模糊的身影。
身为级长,其实也有权利找个谁来交往一下,充实校园生活吧?总有一天劫盗们会各过各的生活、各有各的伴侣,再也无法以彼此为生活中心。他就算不打算结婚──狼人是不应该有婚姻的,谁都不知道下一代会如何──也可以找个真正爱着他陪伴他的人,让他不至于太寂寞。
但是失去了另外三人的陪伴,是否可以不寂寞?
是啊,这辈子得到最大的恩赐,就是让他跟他们三个有交集,成为生死至交……找个爱他的人吗,大概只有女狼人才不怕他吧,可是也不见得他会爱她啊……
雷木思模模糊糊地想着,缓缓坠入梦乡。
梦里,香气一直缠绕着。
***
彷佛有睡着,又彷佛一直梦到些什么根本没睡好,第二天雷木思起床时觉得头重重的,少有地不想爬起身。
「啊呀,难得月影跟我们同时间起床,真荣幸。」詹姆揉着头发,把眼镜戴上,发现雷木思也是刚起床,惊讶地嚷。
「那表示我得用加速三倍吃早餐才不会迟到。」雷木思从床旁边的小圆凳拉过折得整整齐齐的衬衫,仍然昏昏欲睡。
见鬼,一整晚都在睡睡醒醒睡不深,肯定是因为睡觉前跟他们聊太开心了。昨晚出发时本已比平日晚,回来时当然也不早,加上他们昨天发现了几个新地方太兴奋,就一直热烈地讨论以及修改草图,导致躺下时仍然毫无睡意,好不容易才睡着。
「虫尾,昨晚回来时我似乎在你床边踢到些什么,哐当哐当的。」
「梅林!」彼得惊恐地叫了声:「那是今天要交的魔药,昨晚我看了后忘了把它放到桌子上!」立刻趴到地上寻找,惨兮兮地从床底挖出魔药瓶:「为什么是绿色的?」颤抖地捧起瓶子,瞪着本来应该是淡红色的魔药。
「大概因为被我踢翻后滚了几圈吧,魔药的制作这么严谨,哪禁得起滚几圈。」雷木思非常淡定,这种事在这五年里不止发生一次了。「你去看看我那份。」
彼得跑去房间角落的大五斗橱拉开第二格──雷木思总是很有条理地把东西放定点,课后调制的魔药与各种恶作剧药剂也总是在这里──抽屉里有一大瓶淡红色魔药。
「月影……」小个子渴求地看着魔药。
「半份给你。应该够两人分。」扣着衬衫钮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仍然卷成一团睡觉的天狼星踢一脚:「起床!你这害我们晚睡的罪魁祸首。」
天狼星嘴里咕哝些什么,转过身去。
雷木思抬腿再踢一脚。「不要装死,别害我迟到没早餐吃。」
卷在被子里的人声音飘出来。「……可是我没魔药交……」所以不想去上课。
詹姆也加入踹人阵容,开心的在那被卷上踏呀踏。「前几天我们不是一起调好了吗?你那瓶也变绿色的了啊?」
「艾丽斯说她的调失败了,我就把自己的给她了……」
正在扣衬衫钮扣的白晢手指定住,忍着捏向天狼星脖子的冲动。「所以你的解决方法是不去上课,以为这样就不用交?」
天狼星没有答话,詹姆又用力踏了几下:「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巴着月影要他跟我们一起调?就是有难度才巴结高材生帮忙啊!你竟然一声不哼拿作业去泡妞!」
「没有泡妞,只是她说得好可怜嘛……」在被子里耸耸肩,没什么悔意。
「我们每人分一点给兽足吧?」彼得小心地拿着刚从雷木思那瓶魔药分出来的药水,不太肯定地建议。
「准确的份量也是打分项目,何况我们俩那样分一分已经非常勉强了。」雷木思被这个消息刺激得醒过来了,烦躁地踢掉睡裤,换上校服裤子。「而且我们要分给兽足的不是魔药,是智力。啊,梅林的胡子,梅林的眉毛,梅林的头发,这家伙叫什么兽足?改名巨怪算了。」
他明明已经多做了一份以备不时之需了,原来一份是不够的,他的好友们总是能出各种各样的状况──他最大的状况是每个月圆的毛病,而他的好友们的状况是各种形式、各种原因、各种影响,其中以天狼星出状况的频率与新颖度为最。
一早起来就听到这么大的麻烦,他真的快要疯了。
詹姆听得咭咭笑,用魔杖戳着窝在床里的人:「快起床恳求我们的月影大人救救你吧巨怪。」
「免了,小的没本事。」雷木思阻止,然后装模作样恭恭敬敬地,一手轻放腹前,一手背在腰后,向还在床上窝着的人弯腰:「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愚蠢药,恰好布莱克少爷需要这两种。」
詹姆坐在床沿,嘻皮笑脸地继续用魔杖敲天狼星的脑袋。「布莱克先生,你要完蛋了。鼻涕虫在你上次偷偷把他的快乐药剂换成蛙叫药剂害他当众出糗后,他就一直都很想整你。」虽然被他们直接称为鼻涕虫的史拉轰教授不是在他们调魔药时打瞌睡的话,天狼星根本无从入手;也虽然,那一课每次回味都觉得很有趣,试试想象,一个教授一开口讲话就是蛙叫,整整一小时……「你说你会不会因为魔药科不及格而当我们学弟呢?」
「学弟?不及格?」天狼星这才弹起身来,瞪着詹姆。「什么鬼?」
呃呃。「你该不是不知道这瓶魔药占一半课堂平时分吧……」连他上课神游太虚都有听到耶。「难怪你这么豪气把魔药送给艾丽斯。」
从那双惊讶大睁的黑蓝眼眸来看,就知道这人没救了。
「梅林宽恕我吧,我刚才侮辱了巨怪。」雷木思无力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