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玛雅II》虫仙

15、第十四章 疟蚊肆虐

　　摸着自己缓慢跳着的心脏，血液又开始奔流，我的生命是轻风的延续，这就是生命的意义，真他妈的见鬼！

　　我问尘：“我这身衣服你哪偷的吧？”尘也不吭声，用手指指不远处的半山坡，我看见饮烟袅袅的小村落，“去那里偷的？”

　　“借的行不行？那家大姐人很好，就是孩子病了……这是那位大姐的衣服，还说今天国王要给他的小公主过生日，人群会在太阳升起后聚到石碑广场去，晚上的篝火晚会有鲑鱼、松鸡、玉米、水果随便吃。”

　　“国王的小公主，蒂卡尔国王的小公主？”我没办法相信这些，是我自己在瞎猜，也许是王侯的女儿？我站起来，躯体上的新肉习惯伸缩后，我慢慢朝村庄走去。

　　“要下雨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正好我饿了，去石碑广场看看热闹吧。”

　　我没再跟尘讲下去，只是走着。不一会，真的乌云盖日，细雨从高空中飘下，润泽着万物，也包括我。一位妇女怀抱着孩子从对面走来，尘迎上去打着招呼，热情、诚恳，好像看见自己的亲姐姐一样。

　　尘和那位妇女说着还时不时回过头来指指我，我才意识到我穿的衣服就是她的，她是刚才尘说的“大姐”，黝黑的皮肤，白牙，健壮的四肢，标准的劳动人民。我说谢谢，大姐只是匆匆点了下头。大姐心思全在她怀里的病孩子身上，那孩子是个男孩，大概五六岁，在发烧，她这么急急地送出来，我以为是去医院，后来一想那种年代哪有医生？应该是去巫师那里，巫师其实也略通医术，不知道这发烧能不能医好？

　　大姐急着继续上路，尘担心地摸着孩子的额头，这个时候孩子开始痉挛，尘一惊之余果断拉住大姐。

　　“大姐，这不是一般的发烧，这孩子这样子烧了多久了？”尘问着，我倒是奇怪地看着尘。

　　大姐抱着孩子继续走着，片刻没有停留，边走边说：“有三天了，整个村子的孩子基本上都在发烧，年纪大些的两个阿婆昨天晚上已经去天上了，你别拉着我，我要抓紧时间去找多提哈罕，她就是要价高些，这个时候再迟了，给再多钱也救不过来了。”大姐挣脱尘的手，急急抱着孩子走了。

　　多提哈罕？我说耳熟呢，是当初双柱城的老女巫，十年了，她倒是跑到这边发财来了。“尘，那孩子是什么病？你懂医？”

　　“我大学读的是医学院，洪宇没跟你说？那孩子从症状来看应该是疟疾，而且是恶性疟原虫。”

　　“会死？”

　　“巫师来治一定会死很多人。”

　　“吉仑呢？也会染上疟疾吗？”

　　“你知道恐龙都得过疟疾，何况吉仑。”

　　“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不过我知道以一个医生的素质你要去村里救助吧？”

　　尘点头。

　　“你觉得一个外乡人的激昂陈词，当地玛雅人能听进去多少？你先告诉我疟疾这种小病为什么让你这么紧张？”

　　“边走边讲，”尘拉着我向村庄方向走着，陆续还有大人抱着病孩子迎面走来，尘每个都想说点什么，劝阻一下，抱着孩子的大人们都动作麻利地躲开，继续自己的路。尘深呼吸了一下说：“疟疾是穷人的瘟疫，很容易被世界忽视。我们来的那个时空人们已经知道疟疾是按蚊在叮咬人类时传播，不过你不知道一颗芝麻那么大的水塘可以容纳五万个疟原虫在其内畅游，但只要一个就够了，足够杀死一个人。虐原虫有四种，只有恶性疟原虫能够攻击大脑，有95%的死亡率，那5%幸免的人还会神经系统永久性损伤，走路拧拧歪歪，丧失劳动能力。”

　　雨下得更大了，龙舌兰质地的惠碧在这种时候显得非常防雨，有些小蚊子在我周围飞着，可是不咬我，从来都不咬，大概我没有能引诱蚊子的热源。

　　我帮着拍死尘胳膊上的一只蚊子，尘说：“一个孩子可能早上还在河边帮着家里打鱼，晚上就死了。”

　　“别说了。”

　　眼前有更多的人抱着，或是扶着病人迎面走来又绕过我们继续前行，还有个孩子只是婴儿在母亲怀里哭闹不休，雨季来了，这种玛雅人民一直翘首企盼的季节却是他们的劫难，只是他们不知道。

　　尘一个个劝阻着，说找巫师神婆没用，要远离水塘，隔离蚊虫，用奎纳树皮煮水给病人喝，没人听得进去，他就像个傻子一样盲目重复这些劝告，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

　　“我们去多提哈罕那里，我有办法了。”

　　“怎么？”尘沮丧地回头看我。

　　“这里可能没人知道我是谁，不过这个老神婆不会忘，如果她忘了，我也会让她立码想起来。这个时候用她来当我们的介绍信，消除人们的芥蒂比什么都管用。”

　　我们调转方向，不再逆着而是顺着人流方向走着。

　　走出去大概半小时，开始爬山，巫师都喜欢住在高的地方，世人也觉得她们能通灵，和神是邻居才像话。

　　雨没有半分势弱，相反借着风势劈头盖脸扑来，内衣也透湿。几只湿淋淋的吼猴在树上远远瞅着队伍浩浩荡荡，小猴子还在母亲背上露出半个头。这时身后有嘈杂声，人群散至两边，我们也退到路边。一乘八人官轿从后面快速奔来，从轿子的颜色看是皇族，前面还有一人在疏散人群，吆喝声沉重悠远。猴子们被惊吓后退进更深的丛林中不见了。

　　轿子很快从眼前经过，人们都低着头，一位送弟弟的青年跟边上的人说：“轿，轿子上的女人……好美，她如果肯看我一眼死了都值。”疏散的领路人长棍劈下，青年半张脸皮削去一半，我才要低下头却不巧看清轿上的人，惊在那里，疏散的领头人又用长棍砸向我，惩罚我不低头、直视，尘帮我挡了一下，有温热的东西溅了到脸上。

　　“你出血了？”我看向尘的手，然后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自己在尘的背上，他用自己的衣服罩着我的头和身体，而他自己光着上身，紧实的身体肌肤让我心里莫明酸楚，忍不住把头埋进他的脖颈。

　　尘说：“醒了？我们这还是去找多提哈罕的路上，救助需要你帮助的人民会让你重新有力气的，相信我。”

　　“刚才你的手？”

　　“没事。”

　　我要求自己走。用脸接着绵绵的雨。这些年我连下雨都不敢看，我会要命地想起玛雅的一切……你知道时间是把刻刀么，在你的心头刻着“正”字，刻得不厌其烦，一开始你会痛，后来习惯了，你以为这些已经过去了，伤口都长好了，那些新的肉看起来那么结实，可是今天它们又裂开了，只是……只是裂开而已，我没感觉到疼，一点也没有呢……

　　轿子上的男人是寥沙，身边的兰茨还是那么纤尘不染，还有，他们的小女儿，两三岁的样子。身为国王的寥沙都要去找多提哈罕，一个神都不信的人会信一个神婆？看来这场瘟疫来势汹汹，让他害怕！

　　多提哈罕的院落在山顶的平削面上，初看之非常普通，石头房子、石头围墙。可是细看又太过华丽，石头全是鹅卵石，大小一致，颜色一致。说它华丽就是找到如此多一模一样的鹅卵石只能是一条河搜到底，而且鹅卵石表面光滑，用它造房子还要一种白色粘土用于粘合，只有新喷发的火山边上才会有这种浅色粘土，还有别的一些华丽雕琢，实在是看不下眼，多提哈罕的秉性永远如此虚夸。

　　我厌恶地看着坐在石台上的她，此时已经有好多人围坐在她的石台下方，孩子的哭闹声不绝于耳，人群中还有一些中年人，痉挛的时候脸上痛苦的表情。更多赶来的人加入其中虔诚地往边上的石槽内放进宝石和新鲜瓜果，石槽上盖着一方多色编织布，站在我这里看不到已经放进去多少治病的“报酬”。人群中还有一些中年人，痉挛的时候就停下来休息，然后继续赶路。

　　兰茨坐在石台边上，头上有蓬子遮挡，而寥沙抱着孩子坐在人群中。现在全是病人，一些君臣礼仪看来全免了。

　　我奋力挤到石台下，老神婆正气定神凝地念念有词，鬼知道她在念着什么通灵的咒语。

　　我很意外，兰茨的脸上看不见半点焦虑，相反，全是对自己女儿哭闹声的厌恶，一眼都不往女儿处看，把头扭向另一边。她对寥沙埋怨着：“叫小怡别哭了，真的受够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兰茨看见了我，一会寥沙也从兰茨惊异的眼光中发现什么，扭头也看见我。三个人就这么看着，沉默着，世界安静下来，只有欲说还休。

　　多提哈罕打破这沉默，她扑通跪倒在我的脚下，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擦在她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嘶哑着喊道：“雨神！我的雨神！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什么能效劳的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在场的人群更是肃静非常，齐齐跪倒，顶礼膜拜，人群中看见大姐，一脸惊诧。我让尘上去石台跟大家宣传疟疾的治疗和预防，自己站在一边在尘表达不清的时候用玛雅土语帮着重述一下。

　　这期间我看着寥沙，他也看向我，他老了许多，头发里有些银丝，眼睛里不再有十年前的灵气，一个精灵般的男子现在只剩下皇族衣着衬托下的雍容，其他什么都没了。

　　台下有人在拍蚊子，拍声将我惊醒。有些想六头，分别百年是久，分别十年也是久，感情这种玄妙只要一眼就知道无法继续了。有些明白六头和七公主的话，支离破碎的意思。

　　兰茨这时说：“我不喜欢这个女儿，可是寥沙喜欢，你心里最清楚这是为什么。你知道做母亲的天天盼着自己的女儿快点死掉是何种心境吗？不，你不可能知道。”兰茨冷笑着，“因为寥沙每天看着她的时间多过其他一切。你知道帕卡尔王前年被我们收服了吗？可是他一个月前死于这场瘟疫，我想寥沙有些怕了，你知道唯一的对手死后的孤独和恐惧吗？”兰茨又笑着，“因为没有人能和他一同思念同一个女人了！”兰茨笑得眼泪流过脸颊。她起身和侍女一起坐上轿子离开，身形疲惫。

　　坐上轿子后兰茨没有半点表情地伸出头看着我说：“你还回来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你不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