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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哭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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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
韩当城往原陆都城幕府城方向而去的一条官道上,太阳明晃晃的,空无一人。只除了随微风摆动的树影和清浅规律的点点马蹄声。
一辆浅青色的马车缓缓在地平线上出现。除了车身比一般的马车稍为宽大外,平凡得几乎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只纤纤素手轻巧的挑起窗帘,佳人的脸庞在帘子后面现了下,匆匆往韩当城方向回望了意味复杂的一眼,便隐去了。再见了,韩当城。
“姐姐喝水。”俊美白衣少年乖巧的笑着,把温热适中的水递到眉头微蹙的佳人面前。
“谢谢啊,小可爱。”伸手在少年躲闪不及的脸上刮了一下,佳人伸手接过对他微微一笑。“晴儿现在跟我们走不要紧吗?经脉才接续好没有多久,现在不正是练武的好时机。”
轩辕晴把镜心拿出的点心一一摆到秦若水的面前,“不要紧,反正现在经脉还弱的紧,练也是些内功心法。反正我已经背熟了,路上也可以练的。”
“是啊,我还可以传晴儿一些比较适宜他修行的心法给他,你放心吧,无碍的。”燕玄青也轻声的接过去说。
秦若水轻点了下头,没有再说话,马车上几个人便陷入了沉默里。
她也静静的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面。
自从几天前与云霄山上一别以后,她的心里也不知是为何总是乱乱的,心口也是闷闷的。
宋远东盘亘两日便告辞了,说是原本就决定要去四处游历,因为她失踪耽搁了时日,现在终于能够成行了。
原本想给他点银票的,宋远东婉拒了,只说是这些日子来做了点小生意,身上的钱还够用。
秦若水也知道他并未完全吐实,但是现在她自顾都不暇了,那还有闲心思去管别人的事,只是随他去了。
她也不想在韩当城再呆了,每日里一静下来眼前晃得的都是云霄最后离别时满眼的哀伤,奇怪的是那时明明隔的很远,他脸上的表情很模糊应该是看不清楚的,但是她就是能够清晰的回忆出当时云霄脸上的每一丝神情,是那麽的悲伤,那么的悲伤,……
燕玄青和轩辕晴每日都是担忧的看着她。她知道。可是竭力勉强自己微笑起来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心里在缓缓的哭泣。自己越笑,他们的神情越担忧。
看了镜子才知道,镜子里面的自己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这样的结局不是皆大欢喜吗?那么自己为什么那么想哭呢?她喃喃的问着镜子里面面目模糊的自己,那个自己也目不转睛一脸哀伤的看镜子外的她。
伸手一挥,把镜子从桌上挥到地上。金属磨成的镜面摔在地上,在空空的房间里面发出无比刺耳的摩擦声。
燕玄青与轩辕晴听到声响匆匆的进来,看到的正好是镜面在地面努力挣扎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的画面。他们互相对视了一样,很有默契的避开秦若水微红的眼眶。
秦若水也不知道他们会来的这么快,仿佛他们一直就守在门外一样。
一时间,三人相对无语。
“若水”,燕玄青微笑着开口,打破了沉默。“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你说吧。”她看向他,轻轻一笑。
燕玄青心疼的看着她,又来了,就是这种似哭一般的微笑,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多怕看见这样的微笑。每次看见总会有一种“这个女人终有一天将不属于自己的想法”悄悄的在心底疯狂的蔓延滋生,他怕自己再多看两天,会忍不住自己心底的暴戾,把这个女人带回去关起来,藏到毫无人烟的地方,再也没有人看得到,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会永远属于自己一个人。他压抑住心底的难过,微笑着小心翼翼试探的问:“下月初五到月半是栖凤阁一年一度的选拔大会,每年都会在幕府城举行。你可愿意陪我前往一观?”
秦若水看着他不确定的、带着担忧的神情,心里也是一阵难过,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明明才答应和他在一起没有多少天,现在自己却满心都在为别的男人难过。再看看轩辕晴也是一脸难过的神情,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除了自伤还会伤害身边的人。她无声的叹了口气,脸上却迅速的挂出了刚刚对镜子演练出的明媚笑容:“好啊,我正好和晴儿一起去长长见识。”
看到他们两人迅速的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她在心里才真正微笑了下,这个决定应该是做对了吧。但云霄的哀伤面庞很快便盖过了这一丝微小的欣喜,对不起了,云霄,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对不起,对不起……
一阵纷乱嘈杂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打乱了她的回忆。马车微震了下,向路边偏了偏,大概是给后边疾行的人让路了。
但是很快那片马蹄声便在马车边停了下来,马车也停了下来。
坐的靠近门边的镜心伸手微打门帘,往外望了一下便怔住了。
“怎么了?”燕玄青沉声问。
“回少爷,云家庄的少庄主来送行了。”镜心轻描淡写的打起门帘,这下不用她描述了,大家都看见了那个身着红衣骑着红马的男子,单人单骑,挡在马车前。
“下来。”他勒紧马缰,枣红马不安的喷了个响鼻,马蹄微微踏前一步。
即使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让谁下来。
秦若水推开镜心伸过来欲扶她下车的手,自己跳了下去,眼睛只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才几天不见他瘦了,瘦多了,面色青白,原本神采飞扬的脸上布满胡子渣,发丝凌乱,衣裳褶皱,显得颓废异常。
他也跳下马,一声不吭。
“说话啊。”秦若水看着他,“你拦下我们总有什么要说的吧?”
“我……”他轻轻说了一个字又沉默了。是啊,他有什么要说的呢?这几天他只知道不停的喝酒、睡觉,喝酒、睡觉……唯一没忘的就是派了人去跟着她。
两日来调查的回报纷纷飞来。原来她在韩当城已经生活了那么久,还开了一个小茶楼。原来她已经跟那个男人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还有那匹她老喜欢对它喃喃自语唤作小白的小白马……
原本已经准备放弃了,因为没有他她好像生活的更加自由自在、活的更开心惬意。算了,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开心,他只要远远的看着就好了。粉饰太平以后,他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过着这种静静看着她的生活。可是一份飞鸽传书彻底打碎了他自以为是的平衡,飞鸽传书上只有寥寥几语:“拟离去,已上官道,目的地不明。”
她不要他了,她又要离开了。看清楚内容后他都快疯了,冲到马厩拉出马便直奔官道。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拦住她。可是现在拦住了,拦住了以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她已经说了和自己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已经明确表示不要自己了,她要和那个叫燕玄青的男人在一起。她带走了轩辕晴,带走了宋远东,却连半点眼光也没有施舍给自己。
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拦住她又能够做什麽呢?他呆呆的看着她,只觉得自己是疯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让开路。让我们走。”秦若水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欲上马车。“后会有期。”
“不,不要走。”一听到她提到走这个字,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是听从身体的想法,一箭步挡在她的面前便把她拉入自己的怀里。头埋入她的肩井,声音闷闷的:“不要走,这回你又要去哪里。呆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好不好,好不好?”
她只觉得肩上一片濡湿,他流泪了啊。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上他的背,安慰拍抚。手到之处历历证明了这个男人最近清减了许多,原本就瘦削的身躯现在连骨头都格格分明。
“好了,不要哭了。”她低声在他耳侧说,“好了。”
“你先答应我不走。”他知道她心软了,如果能够让她心软那么即使是嚎啕大哭被天下人耻笑那又何妨。只要她不离开,只要她不走。
她为难的四下看了看,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燕玄青铁青的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她哀求的看看燕玄青,为难的又看看把头埋在自己颈边不肯抬头的云霄。
燕玄青其实已经气得要发疯了,双手紧紧握拳,近处可以听到骨节格格作响。原本就要远离,就要成功的把这小子变为过去了,谁知道最后他来这么个神来之笔。
谁不知道若水最是心软,吃软不吃硬。臭小子这么一招哀兵之计把所有劣势扳平了大半,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泪用到刀刃上可是比什麽都有用的。
现在他这样一哭,若水又那般为难的看着自己,若是现在赶他走也不是不可以,若水即使为难肯定也会依从。但是以后呢,难保她后悔时不会怨自己。唉,罢了罢了。
主意一定,燕玄青便平静了自己的脸色,“若水,还是请云少庄主上马车再聊吧。白日正午,日头也毒辣。”
秦若水对他感激的笑笑,伸手安抚的拍拍云霄的背,“好了,到马车里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