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其三 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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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男子破例将少年收入了门下。
少年正式拜入了万花谷。
在师父的安排下，少年成了丹房里的一名小学徒。
白天，他跟着师兄师姐们学习炼丹制药，随着师父在书房研读医书；到了晚上，他便回到花间的住处。悉心照料起居不能自理的花间。
花间内心虽很感动，却也清楚，少年这么照顾他，是为了让他快些恢复，好出谷去找那伙匪人报仇。
可是少年并不知晓，那伙匪人已经死了，而杀死他们的，并不是花间。因为那一次，他还是去晚了……
当他沿途打听找到那群匪人的临时聚集地，那里已经尸横遍地，没有一个活口。他翻看了一遍地上的尸体，发现每个人皆是被一招毙命，且伤口奇特，他此前从未见过。
正感疑惑之时，他瞥见脚边一具尸体的指节上，嵌着半截黄玉扳指，少年曾跟他提过，那是为首的匪人所戴之物。
他弯下腰想将那破损的扳指带回谷去给少年辨认，不想扳指却在他的轻触之下碎成了粉末。
他不由心中大骇，直觉此地不宜久留，可就在同一时间，他遭到了偷袭……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长什么模样，便昏了过去。
回谷后恢复意识的那天，他将这件事情禀告给了师父，没想到他师父听后脸色大变，千叮万嘱他不可将尸首的异状告诉任何人。
花间心里虽然好奇，却也是不敢多问，只得点头应下了。
从摘星楼挪回自己住处的那日夜里，花间被背伤疼醒，恍惚间惊觉床边站着个人，他悄悄睁开眼瞄了一眼。
黑暗中，少年站在那里，面向床上“熟睡中”的人，口中喃喃自语着：“武功不好，逞什么强。”
花间看不清少年脸上的表情，可是少年的语气却让他有所动容。如果他的重伤能让少年重获“人心”，不再活得像个行尸走肉，那他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可惜第二天，少年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他，花间不禁怀疑昨夜的那一切是否是自己在做梦。
“我去丹房了。”少年替花间盖好被子，开始收拾换下来的绷带和一堆瓶瓶罐罐。
“师弟，有朝一日，你大仇得报，可想过之后要做什么？”花间试探着问道。虽然师父关照他不可将尸首的状况告诉他人，却并没有说不可将那伙匪人已死的消息告诉少年。
少年闻言摇了摇头，紧抿的薄唇间吐出四个字：“生无可恋。”
花间的心沉了下去，他当即打消了将洛道之事告诉少年的念头，“报仇以后，你更该好好活着才是。”花间如是说。
少年没有再说什么，收拾完东西，便退了出去。
“还以为这次的重伤能唤醒他……”花间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是高估自己了……”
驻足门外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焦躁与不安。
整整三个月后，花间终于能下地了。
从师父那儿，花间得知了一个真相——杀死那群匪人的是苍云，而打伤他，是一个意外。
花间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记下了那个叫苍云的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一晃过去了七个寒冬。
当年江津村的遗孤，已经长成了一个医术了得的离经。而花间也褪去青涩，变得成熟可靠了许多。
七年里，他们一直住在同一屋檐下。
花间曾试过让离经搬去别院居住，可离经每晚都会跑回花间的门前。若是花间不开门，他便抱着被子在门外干坐一宿。
如此往复了几日，离经病倒了，花间于心不忍，最终只得妥协。他差人在自己床边安了个小板床。离经重又搬回了他的屋里。这一住，便再也没挪过地儿。
谷里人人都说花间多了个影子，花间也不辩，由着他们去说。
可这影子也有让他头疼的时候。
每逢花间出谷办事，离经必定跟在身后，问其理由也不说，来回跟了几次，花间只得默认了他的结伴同行。
明日一早花间又要出谷，但这一次，他却不想让离经同去。因为他这回要去的地方，必须要经过洛道。
自打花间伤愈，离经再没跟他提过报仇的事情，花间心里很怕，怕离经跟着去了后，又会旧事重提。
于是，他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当天夜里，他用从其他师弟那儿讨来的药迷倒了离经，然后背起一早准备好的行囊，悄悄出了谷。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到达了长安城的茶馆。
仰头喝下一杯热茶，花间怔住了。
离经慢悠悠地从外面走进茶馆，坐到了他的对面。
“师弟，你怎么来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花间伸手给离经倒了杯茶，笑得有点尴尬，
离经拿起杯子放在鼻下嗅了嗅，然后浅抿一口，“药是我配的。”
正在喝茶的花间猛烈地咳了起来。
连着几日的奔波，两人到达了洛道。曾经的江津村现今已是一片乱葬岗，离经撇下身旁的花间，往记忆中的那座土堆走去。
花间在原地踌躇了片刻，跟着来到了离经的身后，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见离经在土堆旁挖了一个小坑，又从行囊中取出一株包裹完好的淡紫色小花放入土中埋好。
“这是……”花间认得，那是万花谷花海里一年难觅一株的相思兰，他曾在花圣的一本图册上见过。相传唯怀有至亲至念之人，方能寻获此花。
看着离经对那株小花如此小心翼翼，花间一阵心酸，他没忘。他至今铭刻着那些仇、那些念……
离经站起身转向花间，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你说过，报仇后也要好好活着。”
花间一愣，微微点了下头，这话是他七年前说的。
“我曾回你说生无可恋。”离经继续复述着当年的对话。
花间暗觉离经此刻提起这些不是什么好事。
离经忽然将视线停在了花间的脸上，“现在仇已经报了。”
花间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师弟，你、你已经知道了？”
离经没有回答，一双凤眼直直望进花间的眼里。
花间一下慌了神，“师弟，你听我说，仇……那个……这七年在谷里……你一直……那个……我想……那个……”他越是急，就越是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结巴到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你不能死”。
离经缓缓迈步，在距花间不足半步处停了下来，“你功夫太差，脑子也不好使，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活着，所以……”
花间仍旧处在即将失去离经的一团乱中，“所以？”
“以后你得比我先死。”离经的话说得不容置疑，花间却没反应过来。
“呃……以后？”他直愣愣地立在那里，隔了半晌，花间终于明白了离经的那句话，一时喜出望外，“这么说，你现在不想死了？”
离经神色如常，“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花间因为离经的这句话而有点小激动，“师弟，我只要你平安就好。”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道尽了花间长久以来的期盼。
我也只要你平安。离经在心中回应道。
七载的朝夕相伴，已然割舍不掉。
仇已灭、缘已生。
从此往后，离经易道，只为一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其三 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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