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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厉炜之错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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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果然棘手.
大概是我来得太晚的缘故,已经痛失了查案的先机,命案现场早已清理干净,前面五个死者也已下 .
我除了知道凶手是个残忍无比的人之外,其他的一无所获.
也不知是幸与不幸.
我来的第二日,发生了第六起命案.
死者是离怀城三十里地外的云山中的清玉观中的一位女道士,名叫慧清.
待我和南槿一干人,赶到这座世外桃源般的道观时,我见到了堪称修罗场一般的景像.
整个房间都是血迹,那个名叫慧清的女道士赤身裸体地躺在血泊之中.当然没有人会对她露出什么不敬之相,因为,所有见到她这付样子的人,都忍不住要窒息过去.
包括我在内.
她除了一张脸还能看出是个人之外,整个身体都剐得血肉模糊,处处见骨.
就算是紫衣骑的东牢里审犯人,手段都狠不过这个.
这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事,这只有野兽才干得出来.
"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做事."我看着这一圈面色惨白的人们,厉声说道.
"小的去问问观里的其他人,看看有什么线索."
"小的再去观外看看那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听到我一声令下,这些人如蒙大 般的拔腿就走,我定睛一看,留在这片修罗场里的除了我,就只有仵作和南槿了.
我只见南槿幽幽地一叹,从怀里掏出条白巾.
他要干什么?我暗想.
他朝那个女死微微一拜,将那条白巾覆于她的面上.
"人都已经死了,做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沉沉地说道.
"死了的人就不是人吗?"南槿直起身子,黑瞳瞳的眼珠子看着我,说道."厉统领身居高位,历经无数风浪,不像我只是这小城里的小捕快,总会做些小家子气的事.还盼厉统领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好样的,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和我说话了.这番话绵里藏针,似褒还贬,倒是暗指我冷心冷血,连对死人都不知道怜悯.
我在青石街上就应该看出,这个表面上温顺纤细的人可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
仵作的声音适时地响起,算是化解了我和他这一场 .
这个女道士果然和其他人一样,先被卸了下巴,割舌,捆绑之后,再以刀剐之,最后活活痛死.
验完尸,仵作叫了人进来,要将这具尸体送往义庄.搬运的过程中,那块蒙面的白巾掉了下来.
只见那南槿红着一双眼睛,又要将那白巾蒙上去.突然,他停住手,仔细地看着那具尸体的脸,然后用一块干净的白布从那脸上擦了一点东西下来,放在鼻端闻了闻.
看他那一脸凝重的样子,我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奇怪."他皱着眉,长而纤秀的眉毛像两只并肩而飞轻巧燕子,落在一片幽黯的湖上,"她脸上怎么会有香粉?"
原本应该清心修练的方外之人在脸上涂脂抹粉就已经很不正常了,何况是她死亡时间是昨夜的子时.
我知道妇人用的香粉都是用米粉做的,为防结块,都会在其中加入少量的铅粉.铅粉伤肤,没有人会搽着粉入睡.
(这是真的,所谓洗尽铅华,古时女子用的香粉,类似于现在的粉底,都是含铅的,用久了脸色会发黄.)
那更深夜重,这香粉搽给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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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情很不好.
我其实很少会把自己的文贴在网上,都是直接投出版社.
但是我今天依然发现,我已出版的小说被贴到了网上,也没有谁来和我打个商量.(更可气的是,楔子和内文都被删的惨不忍睹.)
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知识产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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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步走向屋内的梳妆台,上面的瓶瓶罐罐里有一个新的香粉盒子.盒子的样式很精致,不像是怀城这种小地方出的东西.
我打开盒盖,沾了一点放入鼻下闻了闻,似兰非兰,很高雅的香味.又拿过南槿手中的那块白巾,两者的味道是一样的.
"南捕头,前面几个死者是否脸上也有这种香粉?"
"回厉统领.前面四个死者我也未曾见过.但是第五个死者死时,脸上也是涂脂抹粉的,可她是花魁,不涂倒是不正常了.所以也没深想."
半夜里涂脂抹粉,一盒不常见的香粉,这一切都代表着什么呢?
"传我的令,派人去调查所有死者生前都和什么人来往,尤其是看她们有没有相好."我又看了看手中的那个香粉,"调查城里的所有脂粉铺和走街卖东西的小贩.好好查查这盒粉.南捕头,你意下如何?"
"厉统领英明.不过,我觉得还有那些专门在帮姑娘小姐梳头化妆的婆子,也要调查."他答道,声音清朗.
我看着他,点点头.表里如一的人其实是不多见的.
我欣赏他.
我和他的目光都落在了那盒粉上,红丝锦缎的盒子上扣着金边,在这阴森森的房子里,就像一团不曾凝固的鲜血.
翌日.
我看着这眼前六个一模一样的香粉盒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查访下来,这六名被杀的女子都有这么一盒香粉,都很新,基乎都没动用过.
南槿正在小心地拆开一盒粉,希望能从里面发现什么.
"锦绣堂?"他翻出盒子里层一个小小的朱砂印记说道.
锦绣堂,这三个字一出,让我不禁一惊.
这锦绣堂不是别家,是专给皇后妃嫔们做胭脂水粉的地方.这皇宫内苑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已经死去的女子身边?
我正在想着呢.
南槿又开口了,"厉统领,天色已晚,请容属下告退."
我抬眼看看窗外,昏暗的夜色早就落满了天空,只有星子闪着幽冷的光,淡淡的月色照着这个清冷的少年,月晕星华,红尘不沾.
"南捕头,既然天色已晚,不如留下来用个便饭如何?"其实我的潜台词是最好能秉烛夜谈.
那个时候的我只是想多看几眼这个写意明净的少年,他让我迷惑,也让我迷茫.迷惑于他多变的面貌,迷茫于自己想见他的心情.
却不曾想到最深刻的沉沦往往都是由最平淡的迷惑开始.
他错愕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厉统领您太客气了,属下家中还有孩子等着我去喂食.所以,大人美意,"
他后面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那样平平常常地说着,却让我惊得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孩子,他有孩子.
他在没办案的时候,和那些捕快嘻闹在一起,那样纯净而又稚气的笑容,让我觉得,他自己根本就还是个孩子.
一个能让我怦然心动的孩子.
"孩子?!"我强忍着讶异说道."没想到南捕头年纪轻轻,已有含璋弄瓦之乐?"
"啊?!"南槿脸上一愣,随即又莞尔.
他低下头来,吃吃地笑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画着一道浅浅的晕色,倒像一笔墨痕,随着那睫毛扑散,淡淡的晕开来,又淡淡的收回去,凭添了几分生动.
他捂着嘴,肩膀抖动着,看在我眼里就像是嘲讽我一般.
可是我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只想陪他痛笑一场.
"你笑什么?"我故意沉声问道.
他笑得更厉害了,白晰的脸上飞上一抹绯色,仿佛日照白雪,粉上白梅.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笑什么?
如果五条金鱼,两只狗,三只猫,一只小猪,几盆花也能叫做孩子的话.
他的确算是儿孙满堂了.
我终于知道,他喜欢养宠物.
而且养得很好.
他在工作的时候会很严肃,休息的时候却很爱笑.
做事的时候像个大人,笑起来却只是个孩子.
他是个孤儿,据说双亲都死于战乱.本是身世堪怜,却从未见他自怨自哀.
他原是临县的捕快,因为抓贼厉害,才特地为了这件案子把他调到这怀城来的.
他武功很好,难得的是还念过不少书,全衙门的捕快都喜欢粘他.
包括我在内.
那时的我眼中的那时的他,是个普通但又不平凡的少年.
是我阴暗岁月里遇到的一点亮色.
是我潮涌人生中能拥有的一丝平静.
我想得到他,无论用什么方法.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想得到是因为我喜欢.
我喜欢他,从他请我下马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我喜欢他.
我只不过是喜欢上了另一个自己.
一个人前唱戏,人后切齿的自己.
一个灵魂和我一样寂寞阴冷的人.
我喜欢他,是一个错误.
我喜欢上了一个错误.
这么多的喜欢加在一起,也许就是爱情.
我爱上了这个少年.
我爱上了一个错误.
一个美丽的错误.
即使再美丽,还是个错误.
我错爱一次,
他就误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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