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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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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子一觉睡醒,一旁正伺候的夏荷忙上前伺候,洗脸,漱口,洗手,等着收拾完,夏荷便端着脸盆出了房屋,小钊上前给主子穿戴。“什么时辰了?”小太子微撩眼帘,环视屋内,只有小钊,并不见伺候惯了的赵总管。
“已是黄昏,日头西落。”小钊伺候完便站在一边,小太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中午因为生气所以没吃饭,这会倒是饿了,便打发小钊去准备膳食。
“赵叔早早吩咐准备了吃食,只不知少爷何时起,如今都还热着呢。”小钊低着头,恭敬禀报,小太子点头,而后绕过屏风,就见着外头八仙桌上搁着三菜一汤,一人用倒是也尽够的。他才坐下便听到外头赵姨娘开心的声音。
“今日你来,你弟弟定是开心的,往日你们姐弟二人不曾相见,今日定要好好说上几句。”赵姨娘不过二十又三,长的也却是不错,因此探春与贾环皆长相不俗,姐弟二人坐到一块倒是一眼便能认出,只小太子因着老鬼套嫩壳,比探春看着倒是更稳重一些。
“二弟安好。”探春进屋,脸上忐忑,只一手抓着奶娘的衣摆,赵姨娘倒是见着儿子在吃饭,没有人伺候便到了跟前给他夹菜。
小钊眼瞅着小太子把碗里的东西都塞进肚子,心里想着若是日后皆是如此,倒是不用担心主子挑食这个毛病了。
探春坐在下首,扯着手里的帕子,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奶娘,咬咬牙对着贾环先是笑了笑,笑的实在太过僵硬,没法子只能低了头,而后再抬头道:“太太今日说起二弟明日起要念书,我日前做了一些绣活,便给弟弟送来了。”说着,一旁伺候的奶娘便拿出来一双鞋子递到赵姨娘手中。
赵姨娘看的眉开眼笑,仔细看了看,而后对着探春道:“还是你细心。”而后拿在手里比划,“仿佛大了一些。”
小太子抬眼,见着探春她奶娘往前挪了一步,接口道:“小姐原本不知道少爷尺寸,想着做大些总能穿的。”自然不能说这原本是做给宝玉的,临时挑了凑手。
赵姨娘脸色顿时不好,只往日在小太子处得了教训,不敢当着儿子的面发作,于是只梗着脖子,不说话,她不开口,小太子原本就没有应付探春的心,探春见此便早早离开。
探春才走,赵姨娘便冷着脸对小太子道:“你看看,不过是养在太太跟前几日,便不知道自己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了,往日她应付我也就罢了,偏偏对着自家兄弟也是如此,我还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又想着你日后说不得要她照应一二,谁知。”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赵姨娘不曾念过书,只是原本在贾母身边伺候,后被安排伺候贾政,肚子里那些弯弯绕自然不少,若不然也拢不住贾政接连生了一儿一女。
“你这又何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皆是常态。”更何况他也不曾把探春当做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弟。
赵姨娘拧着鼻子道:“你念过书,自是比我聪明,一个两个的,若是没我,哪里来的你们!”她说着便起了性子,霍的起身要走。
小太子凉凉道:“你也就在我这处发脾气,怎么不曾见你在她面前发去。”她指的是刚刚离开的探春。
赵姨娘左右看了看,伺候她的那些仆人显然是见惯市面的,见母子二人争吵,便悄悄退到外头,只伺候贾环的小钊依然留在屋内,倒是低着头仿佛自己不在似得。
“她自落地便被太太抱走,原本便没什么情分,若是我再发作,往后可怎么办。”赵姨娘变扭的又挨着小太子坐下,她这个儿子最聪明,总是一下子就捏住她的把柄,让她半点翻腾不得。
“当初做妾就该想着这事。”小太子凉凉的刺着赵姨娘。
“若不做妾,又哪里来如今的日子可享。”往日里那些主子身边伺候的丫鬟,谁不是冲着这些去的。
“那便受着。”小太子瞥了赵姨娘一眼,当初他自己作死,如今一朝成了庶子,他也乖乖受着不曾如何,人就该为着自己做出的选择承担后果。
赵姨娘虽觉得贾环说话薄凉,不过心底却因着这两句话却是开心,好歹自己生的儿子并非怨怼,反倒是那女儿心心念念,只恨从自己肚子里出来,可惜不是太太生的。
小太子懒的多看,只吩咐小钊去寻了书来,而后自顾自的坐到了书桌前看书,赵姨娘便提了针线篮子坐在一旁做着绣活,太阳西落,屋里点上了蜡烛,小太子一看书便滋滋入味,等他一本看完搁到手边,就见着赵姨娘起身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他略一迟疑,难得自己伸手接过。
“晚上便将书搁里头,明日便不耽误时辰了。”赵姨娘笑的开心,而后帮着小太子将书桌上的东西收拾整齐,她似乎极熟练,洗笔池了洗了笔,又吩咐小娟换上清水。等着收拾完这才甩手带着丫头吩咐小太子一会早些睡,便出了院子。
从那时起,小太子便在陈燕中处念书,宝玉也被拘在一处,时过三年,小太子长至九岁,宝玉十一岁,陈燕中平调去了江南,小太子不愿去贾家的家学念书,于是在日日在府中,一早便来人请了贾环往前院去,说是太太的娘家姊妹来了。
“便是那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紫薇舍人薛公之后,如今领着内务府帑银行商,之前的薛当家去世,如今只留有一子名薛蟠。”小钊说的利索,而后看着主子。
小太子哼笑一声:“原来是薛家,难怪忠顺亲王如今龟缩不动,往日的钱袋子没了,估计手手头紧了吧。”他略挑眉,今上掌权八年,今年年初太上皇传了几次病危,如今那些个世家侯爵都人心惶惶。
到了屋就见着贾政,贾赦坐在上头喝茶,右首一微胖小子,头戴金冠手中执扇,看着油头粉面略带轻浮,五官中依稀尚有薛家人的特色,正与一旁宝玉取笑,贾政见了贾环,便命他前来,引了薛蟠唤了名讳,又道:“他随是庶出却也用工,往日与你兄弟在陈御史门下念书,只可惜如今陈御史远去江南,不知何日返京。”
薛蟠最烦念书,不过他也知道这姨爹的性子,只笑道:“不耽误什么。”而后又对着宝玉道,“宝兄弟如今在何处念书?”
宝玉自陈燕中离京后便松了筋骨,每日不是与姐妹们调笑,便是寻了林黛玉玩耍,很是开心,这念书之事原最是厌恶,只他偷偷瞄了上头坐着的贾政,又不敢明说,便指了下头的贾兰:“我们家却有个私塾,若你不嫌弃且去温习着旧书,等着明年业师上来,再在家亦可。”
贾兰比贾环小一岁,当初还在胎中便丧父,平日里只李纨看的紧,只日日念书,今日因为接客这才出来一趟,不想浪费时间便在膝盖上默着字,宝玉指了他也没什么回音。
薛蟠笑道:“这样便好。”而后便谢过贾政,贾赦,地下人张罗了摆上酒果,贾赦与薛蟠皆是好酒之人,桌上酒杯筹措好不热闹,小太子喝了两口便挑了菜吃,等着酒宴散去贾政便吩咐贾环跟着一道去书房。
书房中尚有门下清客相公在内,一人唤作詹光,一人唤作单聘仁,两人见贾政前来,便笑着赶上来请安,又见了贾环道:“往日只听闻二公子好学,不曾见过见,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
贾政只笑着道:“可别再夸他了。”说着便让贾环进屋,詹光与单聘仁拱手告退,贾政指了贾环到跟前看着他:“今日若不是你表兄弟提起,我也不曾记得,如今私下可有温书。”
小太子点头:“念着呢。“
贾政伸手摸了摸小太子的头,而后道:“你与宝玉不同,需日日用功才可。”
难得慈父心肠,倒是让小太子心理打量了他一阵,贾政说完便吩咐小太子离开,又唤了小钊叮嘱两句,小太子出门回院有些不太明白,便去寻了赵姨娘,赵姨娘正与小娟分线,见了贾环便喊她坐下,又让伺候的婆子上了碗□□:“这是新得的,你且喝着。”
小太子端着奶,抿了一口,倒是合心意,便慢慢喝着,小钊上前道:“今日老爷喊了少爷前去,嘱咐了两句,只不知因何,姨奶奶可是清楚?”
赵姨娘手里动作一停,看着小钊又偏头看着小太子:“这事,我原是知道的。”
这话说的蹊跷,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下去,小太子停了嘴,把碗搁到一遍,小娟见此,便上前从赵姨娘那处接过丝线,整理齐了搁在篮子里,赵姨娘挪了身子凑到小太子身边那了勺子端起碗,哄着他:“多用些,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小太子看了她一眼,心里不愿生母难受,于是张嘴又喝了一口,等碗里的□□喂完,赵姨娘道:“江南那处来信,听闻是那个什么御史大人怕耽误你的课程,特命人寻老爷,让带了你去,你父亲想着你林姑父也在那处,若能指教一二也是好的,不过到底是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小太子双目乌黑,认真看着赵姨娘。
赵姨娘拉了小太子的手搁到自己肚子上,小太子一颤,缩了手,而后抬头看着赵姨娘。
“不知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只是刚刚知晓。”她咬着唇,“原本我想着你若去了江南,说不得旁人伺候不到,只是如今我身子重了,又怕照顾不好你,如今你也大了,听你的。”
小太子见此,拱手对着赵姨娘行了一礼。赵姨娘含泪扯了帕子捂住了脸,小娟忙劝:“怀了身子可哭不得。”赵姨娘却是收势不住,往日里她虽未明说,可是到底是靠着这个儿子才立了起来,便是娘家大哥,如今也在外头开了店铺,日子过的有模有样。
“有什么可哭,且等着我日后科举,让你风光一回。”小太子难得露了笑容,摸了摸赵姨娘的肚子,赵姨娘将儿子一把搂进怀里,哭的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