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转相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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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少恭累世渡魂，也从未到过如此极北之地，气候酷寒，冬长夏短，昼短夜长，飞雪连天。
他此行却没吃什么苦头，那一缕至纯之火助臂良多，火焰虽然存储在烛龙之鳞中，只要输入灵力稍微激发，火灵之力笼罩，周身暖意融融，冰消雪化。
这一路北上，欧阳少恭连衣裳都换回了春秋时节的。
岭北多雪山，地广人稀，而且基本是夷族，欧阳少恭虽然能说几种方言土语，太过偏僻的语言当真不会，要在岭北寻找女娲眷族，直如大海捞针般毫无头绪。
他却并不急着找向导，或当地部族，而是径直越过岭北，前往相接的北海，去拜见北海黑龙王敖丙。
既然到了北海地界，身为晚辈不能不拜见。何况欧阳少恭某一世曾经在长安为官，主持修书，当时多关注了些四海相关的记载，史载北海畔有死火山遗址，彗蚀既然在沉寂的地火之中，那便是临近北海了。
此前欧阳少恭尚未见过北海龙王，不过四海龙族同气连枝，敖丙倒知道他这个东海龙王的孙女婿，容他进龙宫相见。
敖丙是个男童的模样，比欧阳少恭当日所见韩云溪也大不了多少，但一双眼瞳沉静深杳，令人不敢轻视。
不出欧阳少恭所料，彗蚀的确被封印在北海畔，敖丙对这个自家门口的封印很清楚，而且与镇守凶剑的巫抵有几分交情。
欧阳少恭道明来意，敖丙看在敖广的面子上，很干脆地答应为他引见。
见到巫抵之前，欧阳少恭在北海龙宫暂住的几天，先把主城里外逛了一遍，龙宫所在的城池均为四海最繁华之地，基本上从这一座城，就能看出一方海域的风貌。
此外，既然来了，欧阳少恭便请求敖丙让他抄录宫中文典，四海龙族收藏的文典都是以石、贝、甲壳、龙鳞、绢绡记载的天地异变和龙族以及附属妖族变迁，有时候和人类同时期的历史对比来看，颇为有趣，不过龙族的历史远比人类的长久得多。
数千万年的历史何其庞大，以笔抄录怕是数十年都抄不完，当年白执渊建桃花源，把东海藏典都复制了一份带入桃花源，敖丙也表示可以让他把文典复制带走，欧阳少恭抄书，不过是习惯性的静心举动。
没几日，巫抵回应敖丙的帖子，前来龙宫赴宴，敖丙并没有出席，他答应为欧阳少恭引见，并不是为他作保。
巫抵是个端庄贵气的中年女子，令欧阳少恭一眼就想起烛龙之鳞幻境中所见的巫礼韩休宁，不过或许因为巫抵年纪更长，交谈几句，便体会出她其实颇为温和慈祥。
欧阳少恭已经和十巫中的三位深交，哪怕尹千觞前事尽忘，巫彭和巫罗都仍恪守职位，他还在补天岭学过几手女娲族的法术，某一世曾经拜入玄天教，对女娲眷族了解非常，很容易取信于巫抵。
此时冰心渡厄丹已经炼成，欧阳少恭无需寻找灵剑，因此他向巫抵所求，并非事关彗蚀，而是涉及魂灵的法术。
那日他在幻境中看见巫礼以女娲族法术将剑灵和煞气封印入韩云溪体内，那个法术和女娲的命魂牵引之术已经有相通之处，之后便十分想一窥这门法术的全貌。
可惜乌蒙灵谷的藏书中没有记载，欧阳少恭对巫罗讲明韩云溪之事后，曾问过巫罗，巫罗也不会。十巫擅长的法术不同，祝融氏修习的法术大多是火神一脉。
巫抵反反复复询问欧阳少恭所见那一幕的细节，忖度许久，才道：“我似乎知道是哪一个法术了。”
欧阳少恭并不急切，只是温和又坚定地道：“还请相告，在下感激不尽。”
巫抵问道：“你向巫罗求见凶剑，为巫礼之子炼了药，向我求问法术，难道还想为巫礼之子解决后患不成？”
欧阳少恭摇头，坦然道：“在下只为私心。”
巫抵追问：“什么私心？”
欧阳少恭道：“在下平生心愿，便是研究出起死回生之术，于躯体之道已经略有所得，于神魂之道实在毫无头绪，多年来寻访女娲娘娘遗踪，便是因为，能够令魂魄与身体相合，据在下所知，除却天地大道，唯有女娲娘娘的牵引魂魄之术。”
巫抵并不斥他狂妄，而是道：“你志向倒高——但牵引魂魄之术，只有娘娘能施展。”
欧阳少恭道：“既然有牵引魂魄之术能挑战天道之威，别的法术也能，在下只需要一个参照。”
巫抵这回真露出些惊骇的神色，她自幼信奉女娲，从没人这般对她说女娲亦是逆天之人，转眼她就明白欧阳少恭的论调：只有生老病死方是顺天而行，医治是逆天、延寿是逆天、修行是逆天、创造生灵是逆天、改造环境是逆天，起死回生亦不过是逆天中的一种而已。
想通这点，巫抵几乎失笑，她毕竟年过不惑，性情沉着又包容，虽然不会为欧阳少恭言辞所动摇，却不吝啬承认他的说法也是一种道，大道三千，人皆不同。
欧阳少恭微笑，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巫抵突然说：“年轻人，你有一双很苍老的眼睛。”
欧阳少恭一怔。
巫抵随即道：“我可以把这门法术教给你，你要帮我办一件事。”
欧阳少恭立刻道：“但有所托，不敢推辞。”
此时并未落雪，然而狂风卷起山上厚厚的积雪，漫天纷舞，亦如飞雪连天般让人看不清前路。
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巍峨雪山上，本也没什么路可看，欧阳少恭只管往最显眼的那一团光亮而去——山巅处悬挂着一轮太阳。
火灵之力让他的衣衫染上一层淡淡的红光，脚步落下的地方，未经沾染的白雪迅速融化，变成水流，露出其下深色的土壤，顺着他已经踩出的一条小径流下，一旦离开他几步远，立刻又被高空寒气冻结。
行到高处，寒风呼啸如尖啸，如怒潮，然而辟风珠坠在腰间，让凛冽的寒风都变成绕指柔，从他身畔轻柔溜走。
此时将近日落，金辉逐渐降下，如一袭红霞从天空飘落，披在雪山之上，脚下还是雪白，远处的稍远山峰看着却像一座金山。
踏上山顶，欧阳少恭果然看见，一个小小的深紫的身影，在雪山巅上，仿佛一错眼就消失在风雪中，或者会掉下去。
“有一个传说，”察觉到有人上来，坐在山巅危岩上的小姑娘说，并不回头，声音在狂声中模糊不清，“仲夏时在这座山顶能看到永远不会落下的太阳，不过这只是个传说罢了，谁都没真的见过。”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欧阳少恭已经走到她身后，辟风珠的效力笼罩了两人，声音蓦然清晰，女孩意外地回头看他一眼，欧阳少恭身上并不厚重的衣裳又让她吃了一惊。
她明显身怀灵力而不惧严寒，身上紫裙虽然是冬装，但对于雪山山顶还不够，衣裳是汉家风格，却带了顶异域风情的绒毛帽，帽檐两侧垂着珠帘，贴着她的脸颊。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少恭，欧阳少恭也含笑与她对视，片刻，她先转头，眺望巨大的落日。
“你是娘亲新请来的先生吗？”她望着夕阳，“娘亲一定是跟你说我顽劣不堪。”
欧阳少恭温和地说：“巫抵大人并未出此言。”
小姑娘嗤笑一声，显得又冷漠又不耐烦：“那她说什么了？”
欧阳少恭道：“巫抵大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下有求于巫抵大人，巫抵大人让在下陪你玩。”
这便是巫抵的要求，让欧阳少恭照顾她年幼的女儿一个月，在她九岁生日之前让她开心些。
小姑娘不吭声，似乎不信，又似乎不在乎。
欧阳少恭并不多作解释，但小姑娘转眼表情变得柔和忧郁，说道：
“娘亲去世后，我就会成为巫抵。”
“所以现在，我要做我自己才行。”
欧阳少恭心中一动，这念头倒是介于尹千觞和巫罗之间。
她没有理会欧阳少恭是否听得懂这两句话，再度看向他，终于自我介绍：“我的汉名叫贺芸梳，蒙古名叫多兰。”
“小贺大人好，”欧阳少恭自然而然地微笑起来，道：“在下欧阳少恭。”
贺芸梳问：“你是中原人？”
欧阳少恭回答：“我是中原人”
贺芸梳说：“我爹也是中原人。”
说了这一句，她就站起来，绕过欧阳少恭往山下走：“回去吧，天黑以后雪山很难走。”
欧阳少恭不多话，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下山的路上，随着渐渐脱离夕阳余晖最胜的地方，贺芸梳突然意识到：“你身上真的在发光？”
欧阳少恭谦和地道：“法宝之效罢了，在□□质弱，受不得寒。”
贺芸梳的表情顿时显得无趣起来，径直往前面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转相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