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上》夜昕聆雨

16、第十五章

　　直到数日之后，青翎才渐渐明白了，申纪的心，申纪对汝巳的宠爱，无人能比。那日，若然申纪贸然离开了元洲结界的保护，不过是给少烈多一个威胁汝巳的棋子罢了。明白之后，青翎的气便渐渐消了，但，心情并未因此而得轻松多少。
　　汝巳彻底陷入沉睡了，仙气也日益衰微，盘龙大神的遗骨中巨大的仙气让汝巳始终吊着一口气。
　　腹中的胎儿似乎知晓自己母亲已经命若悬丝，因此，他不断通过汲取元洲散逸的灵气，一天天长大。
　　满十月之际，青翎、申纪两人不敢离开汝巳半刻，本该是生产之期，汝巳却丝毫没有任何反应，一如往昔般安然的睡着，腹中胎儿亦无特别明显的胎动。胎儿已经停止了生长，却依旧不愿意脱离母体，似乎在汲取着母亲最后的温暖。
　　十年，青翎、申纪守着汝巳，一晃眼便也是十年。期间，少烈来过数次，但终无法进入元洲。
　　这日，青翎站在山涧宫殿的院子中，一件一件地将一些婴儿的衣服用香草熏过，晾在院中。
　　天空中一声高扬的鸟鸣声让青翎心忽然一揪，抬头，便看见百鸟从各方飞来，盘旋在元洲上空，一时间，元洲所住凡人，仙神，皆惊。
　　青翎放下手中的衣服，飞一般冲入到汝巳所住的宫殿，不料，却被一道结界给档了回来。
　　“申纪！申纪！你在里面么？”青翎又上前半步，却有不敢再贸然穿过结界，只在外面大声呼喊着。
　　元洲上空的扇动声，越来越密集。
　　“你不必白费力气了，结界里听不到你的声音。”一道熟悉的，本是充满磁性而魅惑的声音此刻却有些颤抖。
　　青翎侧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身旁一身明黄衣服，身子挺拔俊秀的男子道：“少烈！你又想做什么！快打开这结界！”
　　少烈未看青翎，只是伸手触了触银光迸射的结界道：“这是那孩子张开的结界。”
　　青翎一怔，忽然不屑道：“呵，高高在上的天帝竟然穿不过自己儿子的结界！”
　　少烈仍不动于衷，结界里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惊。汝巳还好么？她怎么样了？他想不顾一切地打破结界，但，他必须顾及汝巳，顾及那个孩子。
　　少烈沉思中，面前的结界忽然张开了一道口子，仅能两人通过。青翎、少烈匆忙穿过结界。
　　内殿里，一张张从房顶垂下的白纱，使得床上两人若隐若现。血从床上留下，在白玉地板上，蜿蜒成一道血流。
　　少烈来到汝巳床边时，看到的是，汝巳躺在床上，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如和煦的春风，看着放在自己枕边的男婴。
　　那孩子不似凡人初生的婴儿一般皱巴巴，一头细软的银发，扑闪着银白色的大眼睛，两只肥嘟嘟的小手，一直在汝巳眼前晃动着，似乎想要碰到汝巳。那孩子的五官，除了眼睛和头发像汝巳，其他地方像极了他的俊美风流的父亲。
　　感觉到了申纪和青翎进来，汝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换上了从前一般冰冷漠然的神情，惨白的薄唇轻启，声音虚弱“兄长，把鸣晔抱出去吧。”
　　闻言，申纪小心翼翼地抱起男婴，男婴也不哭闹，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汝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申纪走过青翎时，扯了扯青翎的衣袖，青翎会意，跟着申纪走到殿外。
　　少烈走到汝巳床边，坐下，目光始终停在汝巳苍白的脸上。许久，才伸出手，轻柔的抚着汝巳玉般无暇光洁的脸。
　　忽然手一顿，将汝巳从被子里捞出，紧紧地拥入自己怀中，像是要把汝巳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俊美的脸上，是少见的惊慌，一边摩挲着汝巳的脸颊，一遍呢喃道：“巳儿，你不能走。”
　　“为什么？”怀中的汝巳虽是虚弱的，但话是清冷的。
　　少烈抱着汝巳的手更紧了，“我….”想对她说，自己每日一入睡，梦里都是她的身影，她的声音。想告诉她，这相见而不得见的十年，自己终于知道了，从来，入了自己眼的都只有她，只是自己在逃避，在害怕，从来冰冷的她，是否真的会动情。直到万年前，她一点点的捂暖众叛亲离的自己，直到这十年，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少烈想说，因为我喜欢你，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因为你恨我。”
　　少烈稍稍推开汝巳，让汝巳与自己面对面，“只有留在我身边，你才可报复我！”
　　汝巳摇摇头，她脸上扬起悲戚而淡然的笑容，微弱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我.喜.欢.你。”
　　少烈手一抖，一松，汝巳差点落在了床上，所幸他又收紧了汝巳的肩膀，将她强行拥入自己怀中。
　　那个悲戚的笑容，淡然无力的笑容，一遍遍在少烈脑海中回荡，我喜欢你。从未恨过。我喜欢你，痴心不改。却再不会伴你……
　　一声悲戚的嘶鸣拉回了少烈的意识，怀中的汝巳身体渐渐变得轻盈，透明。
　　汝巳扔是圈紧了抱着汝巳的手，不愿放弃。
　　直到手中再无汝巳的身形，而是一点点飘渺的白光，少烈依旧维持着圈抱着汝巳的姿势。
　　直到化为一点点银光前，汝巳再没有看少烈一眼，狂风袭来，砰的吹开了厚重的殿门，银白色的光芒从殿门飞出。
　　悲戚的鸟鸣声响彻元洲上空，殿外申纪怀抱着鸣晔，视线随着阵从殿内飞出的银白色的光芒而去。
　　怀中的婴儿忽然撕心裂肺的哭着，两只稚嫩的小手，不断地在空中一张一合，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在银白色的光芒飞向天空的瞬间，也显出原形，一直巨大的青色的鸟扇动着翅膀，随着那串白光飞向空中。
　　空中本无序盘旋着的百鸟，忽然围绕着什么成漩涡状扇动着翅膀，不停地鸣叫。
　　不多时，百鸟的中间银光聚起，化成银白色的银鸾。羽若白雪，长而悠扬的尾羽，灵巧而高贵，鸣中五音。
　　那银鸾向申纪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一张翅，飞向天际。百鸟长鸣，追随着银鸾往西边飞去。
　　这一路，空中散落的银羽，落地化为河流，树林，山川。入城则去疾病，安抚人心。人们向其飞去的放下下跪，口中念道：“鸾鸟现，天下宁。”
　　银鸾领着百鸟一路西飞，最终消失在碧梧城。碧落城中央的汝巳石像中，手里拿着的石雕玉扇，变成了一把真的，精致的白玉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