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ng》尹默YINGYE

39、All you need is?

　　“我恐惧进入他人的内心。”

　　今天的日程只有一条——冰帝学园答谢舞会。

　　对于不是校友的我来说，是个难应付的场合。景吾一早去公司，直到舞会开始前才会前往会场和我汇合。根据流程，他需要做一个五分钟左右的演讲，讲稿由秘书准备好。在这之后就没有别的安排了。

　　早上在景吾还没出门的时候，宾客名单由主办方用传真传到了家里，希望我们对座位安排做一次确认。
　　我在读大学的时候曾经参与过这样的工作，了解客人的背景、好恶、客人们之间的关系是很重要的一环。景吾一边吃早餐一边确认了座位表，在上面略作修改后递给了秘书。我快步走上前，从秘书手中拿走了座位表。

　　“让我来吧，我会把你修改之后的表格传真过去的。”
　　景吾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微微颔首，算是同意。我跟在他身后送他出门，走到玄关处，他扭头又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软弱。
　　“你可真够执着的。”
　　他的语气虽冷，却也明白了我的意图，并没有阻止或反抗。

　　毫无疑问他是爱着阿部真央的，那个我未曾谋面的女孩是他最珍视的人。景吾想要留下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于是将自己封闭进过去的回忆，深深的沉溺其中。

　　那是我从不了解的景吾。中学时代是他们两人最亲密的时光，我想至少从这里入手，把他从甜蜜又黑暗的回忆之海中捞出来。

　　无论你如何查探，那都不是你可以进入的地方。

　　景吾的态度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这一点。

　　我想为他做些什么，他是我的家人、我的友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希望他拥有美好的生活和对未来的期望，而不是一味沉溺于过去，直到溺死。

　　座位表的改动只有一处——凤长太郎本来同向日一桌，景吾把他和一个叫做穴户亮的人交换，和泷一桌。
　　我想起之前他和凤长太郎的对话。凤在拼命的道歉，而景吾却愈加愤怒和虚弱。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曾试图探听过，但是没有人愿意告诉我。

　　除了景吾的改动外，我还有另一个有趣的发现——日吉若。他被安排坐在向日的身边，另一边是芥川。

　　原来他也是冰帝的校友啊。那个周身仿佛被冰封般表情严肃的警官，不知他买的雪糕吃完了吗？

　　下午四点的时候，管家送来了礼服，我开始做妝发，六点准时抵达会场。

　　景吾像往常一样轻松的完成了演讲，在一片闪光灯中依旧保持着不苟言笑的姿态。这和往常的他不一样。演讲结束后是开场舞，本来也预定由景吾和我来完成，但是他拒绝了，而我也不擅长跳舞，最后由凤长太郎和他美丽的妻子漂亮的完成。

　　凤的太太的裙裾随着乐曲声优雅的摆动，仿佛流动的云彩，令人目眩。

　　开场舞结束后，宾客依次入场翩翩起舞。我沿着舞池的边沿走到就餐区和景吾汇合。我们都没有跳舞的打算，同席的其它来宾似乎也是，有个身穿紫色和服的女孩子攥着手绢不停擦汗，直抱怨好热。

　　“哦呀，小纱织，好久不见啊！”
　　忍足侑士向那位和服女孩打招呼，他刚刚从舞池中走出来，额头上还残留着汗珠。
　　“好久不见，忍足前辈。”
　　纱织看上去很开心，挥着手绢招呼忍足坐下。
　　看样子是关系很好的前后辈呢。与同席的其他人依次问候过，侍者开始将料理端上。景吾无视我的警告，端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一边说着“喉咙好干啊”一边示意侍者继续倒酒。

　　“已经过去半年了呢。”
　　不知谈论到什么话题，纱织突然冒出的一句话令整张桌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这位据说嫁给德川家族的少女呆呆的盯着桌上的某个点，唤来侍者。

　　“麻烦给我酒。”她说。
　　景吾闻声起身与她碰杯。
　　“我啊，昨天梦到了呢。”
　　“什么？”
　　纱织一边摇晃着酒杯，一边盯着里面的漩涡，露出苦涩的笑容。
　　“前辈还记得国中的时候我们在美术馆躲雨那次吗？真是好狼狈啊！”
　　景吾点点头。
　　“那个时候啊，前辈很认真的向我们推销忍足前辈呢，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令你幸福的……说了这样的话呢。”
　　被提到名字的忍足“哎”了一声，推了推眼镜，很是惊喜。
　　“真可惜现在的我还没能让任何女人幸福呢，真抱歉啊景吾。”
　　他也端着一杯酒，“叮”一声和纱织碰了杯。
　　“如果那时候和前辈在一起，然后去了大阪，说不定就会幸福了呢。可惜前辈你的魅力值不足呀！”
　　“你可真过分，前辈会哭哦！”

　　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的我只得在一旁赔笑，而景吾罕见的露出了笑容——放松的，无所顾忌的笑。

　　正当气氛热烈的时候，邻桌传来的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桌子被掀翻，有人摔倒在地，还有女孩子的惨叫声。

　　景吾几人立刻跑过去，我也紧跟在后。只见翻到的桌子前，凤长太郎被按到在地扼住脖颈。在一旁发出惨叫的是他的妻子玛利亚。
　　而那个骑在凤长太郎身上死死掐住他的，是不久前在便利店见过面的日吉若。

　　他低着头，茶色的发丝微微抖动，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紧扼住凤的脖子的手指关节泛白。和他们同席的芥川和向日正一左一右拉着他的胳膊，试图让他松开手。

　　“杀人犯……你这个杀人犯……”

　　我听到日吉在喃喃自语，仿若诅咒。

　　“阿若！阿若！快松手！你快杀死他了！”
　　芥川一边试图掰开他的手一边大喊着。然而日吉仿佛失去了听力，执着的收紧着手指，持续向凤的脖颈施力。

　　“去死……杀人犯……去死……”

　　凤虚弱的转动双眼，像被拍上岸的鱼张了张口。
　　“对不起……”
　　是在说对不起的口型。

　　一直死死掐住他不放手的日吉忽然停止了动作，芥川和向日连忙架起他的双手，把他从凤身上拖了下来。方才还如同机器般毫不动摇的日吉，此刻却像布娃娃似的瘫软下来。

　　他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阿若！”
　　身旁的纱织扑到他身边，想要拥抱却又收回了手，跪坐在他身边。
　　日吉若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双眼望向纱织，以及随后赶到他身边的忍足。景吾抬起脚向前迈了一步，身躯微微颤抖着，没有再向前走一步。

　　“我抽到了。”
　　日吉喃喃自语着。
　　“抽到什么？”
　　“三等奖。”
　　他努力弯起嘴角，却是哭泣的表情。眼泪簌簌的顺着脸颊流下。
　　“印着星空的杯子 ，我抽到了。”
　　他颤抖的手在包里摸索着，里面的记事本，钱夹，手机都被扯了出来。公事包深处有一个保温杯，和之前我在便利店里看到的一样，印着浩瀚星空的保温杯。

　　“她一直想要，可是哪里都找不到卖的，好不容易抽到了。我想赶快送给她，可是……”

　　“可是哪里都找不到啊……”

　　纱织抱住日吉发出哀恸的悲鸣。

　　“那里、那里很冷，真央最怕冷了，她一定很害怕，我想、想去她身边……我很想念她……”

　　“已经是极限了。”

　　阿部……真央吗？

　　我不禁望向景吾，他攥紧拳头，身体如同铁板般僵硬，令人心痛的颤抖着。无论如何都无法压抑的悲伤化作泪水，沾湿了他的脸庞。

　　但这不代表着他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总算得以窥见那秘密房间的一隅，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那里还有这另一个人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