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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All you need i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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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理智无法控制情感时,其后果即是失控。
周六家里邀请了为公司服务数十年的法律顾问团共进午餐。听婆婆说,两年前的遗产争夺战,这支国内最强的团队为家族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那次官司后,迹部家族内部陆续出现较小规模的纷争,多亏律师团多方游说,将财团的损失降到最小。
这次宴请是为了答谢顾问们对集团多年的服务。
“因为这次保住了经营权,哥哥才会一个一个的和他们握手,感谢他们的努力赞赏他们的工作能力,如果当时输掉了,恐怕就是拍着桌子大吼‘我付钱雇来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这样的感觉吧。”
家族的异类,玲奈姑姑也盛装出席,像个初次登上社交舞台的小女孩,笑嘻嘻的摇晃着香槟杯。
我一直很怕这位特立独行的姑姑。她和阿部重工的第三代继承人阿部进一郎是青梅竹马,阿部进一郎的第一任妻子去世后,家族本期望通过这次机会和阿部联姻,不想半路杀出一个地主家的女儿。后来玲奈姑姑结了三次婚,又离了三次婚,三次婚姻留给她三家上市公司的大股东身份。
第一次和玲奈姑姑见面是在婚礼上,我和景吾问候家中的长辈时,坐在公公身边的一个漂亮女性忽然对景吾说了这么一句:
“不是最喜欢的啊,我以为你至少会抗争一下呢,你也变成无趣的人了景吾。”
我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我和景吾认识不过四个月,结婚的决定也很仓促,不可能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培养出深厚的感情……这些我都十分清楚。周围人的婚姻也都是这个样子的不是吗,比起为了繁衍后代而产生的爱情,步调一致才更加重要。
景吾一把揽住我的肩膀,以不应对长辈的轻蔑口吻回击:
“循规蹈矩的人没资格说我。”
同席的其他长辈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
从那时起,我就暗自决定,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和这位女性挂上关系,她实在太危险了。
公公很重视这次的宴席,餐点请了五星酒店的厨师团队在家里做。不仅邀请了律师团,连他们的家眷也一并邀请。用过餐后,女性和孩子在一楼的会客室聊天喝茶,男士们移步到二楼的游戏室一边吸烟一边聊天。
景吾中学时代的后辈凤长太郎也来了,我和景吾的婚礼上他是伴郎团的成员之一,我们结婚没多久,他竟先景吾一步当了父亲。凤的父亲是国内著名律所的合伙人,也是财团的首席法律顾问。
大概是想把儿子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凤律师带着儿子一起去了游戏室。
本来这种场合景吾也应该参加的,可他除了开席前去会客室和客人们寒暄外,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婆婆差佣人去问,佣人回答说少爷身体不舒服。
公公本来有些不高兴,听到佣人的回答,他沉默了一下,有些遗憾的摆摆手。
“今天的蔬菜汤很不错,去给少爷端一碗上去吧。”
婆婆和公公交换了一下眼神,下达了这样的指示。我立刻表示我去就可以了,婆婆却按住了我。
“真绪留在这里,一会儿帮妈妈看着玲奈,别让她惹事。”
我只好战战兢兢的和问题儿童玲奈姑姑坐在一起,用过午餐,又一同听凤夫人抱怨女儿嫁出去不愿回娘家的事。
玲奈姑姑一开始还抱着很大的兴趣似的,托着腮品着红茶,认真的听凤夫人抱怨。当凤夫人讲到女儿为了丈夫进入农场帮工令自己心疼不已时,玲奈姑姑从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一盒女士香烟,熟练的点燃送到嘴边,深深的吸了一口。
前后反差之大令在座的淑女们瞪大了双眼。
“光喝茶太没劲了,真绪你去地窖把我寄存的酒拿上来。”
我巴不得赶快离开,顾不上计较她当我做佣人的态度,屁颠屁颠的跑去酒窖。遗憾的是玲奈姑姑所说的酒并不在地窖,我只好拿了另一瓶回来。
“这不是我的酒啊!”
婆婆已经按住额头开始叹气了。凤夫人连忙打圆场,说喝什么都无所谓,白天不要摄入太多酒精比较好。
玲奈姑姑的本性开始显露,她从沙发上站起来,高挑的身材被午后阳光勾勒的格外修长。她挥开佣人,径自去了酒窖。我先前去找过,没有她说的酒,所以就坐着没动。婆婆很不放心似的,要我跟去看看。
“家里进了偷酒的贼吗?”
一进酒窖就看到玲奈姑姑两手叉腰,恼怒的质问我。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本满满的酒架上只剩下一半的酒,其余的不见踪影。
“这些怎么都能喝两个月吧,家里是不是遭贼了?”
我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个状况,玲奈姑姑没有和我继续讨论下去的打算,很扫兴的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一个一个都这么无聊,真是的——哥哥又在玩我们一起过家家的游戏吗?”
回到大厅,她仰起头,冲二楼游戏室的方向说了这么一句。
面对玲奈姑姑毫不讳言的态度,我只有乖乖闭上嘴,尽可能的把她引导回会客室。
好不容易令她放弃喝酒的打算,婆婆让佣人端来下午茶的茶点,太太们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被自己的嫂嫂牢牢钳制住的玲奈在一旁无聊的玩着打火机,时不时的打着哈欠。
太太们的话题进行到了结婚上,凤夫人对我和景吾的婚礼大加赞赏,不断表示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有这样漂亮的婚礼。
我记得凤长太郎虽然结了婚,但是没有办仪式。他为景吾做伴郎的时候,未婚妻已经快临盆,听说是赶在孩子出生前几天才办好手续结婚的。
我对凤长太郎的印象还停留在婚礼上那个比新郎还紧张的纯朴孩子上,得知他这一系列大胆做法后,我竟有种想要称赞他的冲动。
对于从小一切都按部就班,以比同龄人更成熟世故的心态看待生活的我来说,凤长太郎的活法着实给了我狠狠一击。
即便是违背父母的意愿,最后也能够获得祝福。
我不是很想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相信景吾也是如此,凤的孩子出生时,按例我们应当去探望孩子或是寄送祝贺的礼物,可是景吾对此却毫无兴趣。
他不是讨厌孩子的人,向日结婚生子时,他很高兴的带着礼物去探访,对着摇篮里的婴儿吹口哨。
我代表景吾去探望了凤的太太和刚出生不久的双胞胎,看着他脸上洋溢的幸福,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玲奈姑姑把玩了一阵打火机,突然出声问:“景吾呢,怎么没见到他?”
边说边起身,拨了拨额前的头发。
“也不来问候一下长辈,这小子越来越自我了……”说着看向我,“真绪,你把他带下来让我看看。”
婆婆立刻为景吾辩护:“他身体不舒服,在卧室休息,等他康复了再……”
其它太太见状都沉默不语,仿佛触碰到什么禁忌似的。玲奈姑姑本想张口说什么,看到婆婆的表情,也闭上了嘴。
“我看他都没怎么吃饭,真绪你上去陪他吧。”
玲奈姑姑的声调忽然软了下来,小声对我说。“我会乖乖的,保证!”
婆婆也用眼神示意我去看看景吾,于是我向各位太太行过礼后去了卧室。
卧室门口有个人。
“凤君?”
那高大的身材和灰色的头发,无疑是凤长太郎。他正面对着卧房门发呆,听到我叫他,一副被烫伤的样子猛地后退一步,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对、对不起!”
他慌慌张张的朝我行礼,未等我回话,就从我身边跑开了。
干什么呢,这家伙……
我心有疑虑,思忖着他是不是有话想跟景吾说,便推开卧房的门。
一股浓郁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我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口鼻,房间里像是打翻了一个酒桶似的,充斥着酒臭味。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勉强能辨认出地板上放置着几个形状各异的酒瓶。
房间中央的大床上,景吾俯卧着,将脸埋进枕头里。
“你再这样下去,我就得考虑将你送去戒酒中心了。”
我拉开窗帘,午后灿烂的阳光照进昏暗的室内,驱散了萦绕在房间里的阴郁。
景吾闻言从床上爬起来,不耐烦的松松领口。
我跪在地板上把酒瓶拢到一处,又去浴室洗了一条毛巾给他擦脸和双手。
他接过毛巾握在手里,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某个点发呆。我只好把毛巾抖开帮他洗脸。
“刚才我在门口看到凤君,他好像找你有什么事的样子。”一边擦洗着他的脸和脖子,我告诉他刚才碰到凤的事。
听到凤的名字,景吾的瞳孔猛地收紧,眼神霎时间变得冷酷。
“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看见我就跑掉了。”
景吾从我手里抽走毛巾,漫不经心的擦着双手。
“玲奈姑姑想见你,客人们也快离开了,我们一起下去向他们打个招呼吧。”
见他的思绪仍没有回来的样子,我出声提醒他。
景吾从床上下来去浴室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我们一起出门。
一拉开卧房的门,我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我们面前。
又是凤长太郎。
他被开门声吓了一大跳,张着嘴看着我们。
我想跟他打招呼,景吾却拉着我的胳膊径自从凤身边走了过去。
“前、前辈——”
身后传来凤鼓足勇气的叫声。他几步跑到我们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对不起……”
“这话留着给日吉说。”
景吾看也不看,拉着我的手冷淡的从他身边绕了过去。我回过头,只见凤直起身体,一脸哀伤的望着我们。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手掌上传来景吾比平时更重的力道,他想要确认什么似的,把我的手紧紧攥着手心。
在楼梯口处,景吾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我连忙扶住他,他握着扶手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你必须戒酒。”
我提醒他。景吾轻轻的摇摇头。我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脊背,帮助他回复平静。
“我睡不着……”
他的声音轻不可闻。
“真绪,我睡不着。”
景吾强打着精神和客人们寒暄了一阵,客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回到卧房,把窗帘拉得严严的,一头栽进床铺。
“这家伙又酗酒了?”
今晚留在家里过夜的玲奈姑姑问我。
我看看婆婆又看看公公,点点头。
三位长辈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他了,真绪。”
婆婆小声对我说。
我想我需要开些安眠药给景吾,然后强迫他戒酒。
他在和凤的对话中提到一个名字,那是我没有听过的名字。如果大家都不愿、或是不敢提起令景吾如此消沉的原因,我想那个人或许是突破口。
正当我思考着该如何以恰当的方式联系到这个人的时候,对方主动找上了门。
周一,我刚踏进诊所,前台的小早川便一脸紧张的迎了上来。
“早上好老师!”
她一边道早安一边示意我看她身后——等候区的沙发上,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正端坐着,那不是我记忆中任何一个患者的脸。
见我走进诊所,两人起身迎了上来,向我出示了他们的警察手册。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大的刑警礼貌的向我介绍:
“迹部医生您好,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佐藤,这位是日吉,我们想向您了解一下关于上个月您诊治的一位患者的情况……”
被唤作日吉的刑警面无表情的冲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