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ng》尹默YINGYE

20、chapter15 Hell

　　姐姐是因为看到闪回才发狂的。
　　可是有一个问题——迄今为止，我和迹部前辈所经历的闪回都必须处在和闪回相同的环境以及时间点才会引发，一次只会出现一次。
　　可姐姐显然经历了连续的闪回，从她害怕外面的迹部前辈到要求我离开长太郎，从前者转换到后者几乎是瞬间发生的，感情的转变如此剧烈，显然不是由同一个闪回引发的。
　　姐姐在记事本里要求我远离迹部前辈，但在她出现的闪回中，她和迹部前辈应当是站在同一边的才对。

　　难道说她所指的不是同一次跳跃发生的事？

　　根据记事本的记录可以推断出在之前的某个时刻，时空之门已对姐姐永远关闭。因为如果我被长太郎胁迫而伤害姐姐的话，依照姐姐的性格，她肯定会跳跃回来纠正我，可姐姐却说迹部前辈会救我，这就说明她已无法进行跳跃，不得不依赖可以进行跳跃的人。
　　姐姐无法通过自己的力量回到过去，也就是说，那些闪回是其他跳跃者的行为造成的。这就跟我被迹部前辈的多次跳跃引发闪回一样。

　　就算自己不再进行跳跃，也会因为别人而被影响吗？
　　说起来可真够讽刺的。

　　我相信姐姐是抱着相当大的觉悟向过去告别的。
　　然而过去的幽灵、甚至未来的恐惧无时不刻的缠绕着她。

　　姐姐这次发病前所未有的严重。
　　我想这和我也有关系。在那些闪回中，姐姐所关心的人是我和迹部前辈，当时我和迹部前辈都在她附近。
　　把跳跃者比作不稳定态的话，当时有三个不稳定态挤在一个狭小的区域里。相互之间的影响叠加后，加重了这个区域的混乱程度，最后的结果就是姐姐被汹涌的未来冲垮。

　　姐姐好不容易告别过去，努力从失去母亲的阴影中走出来。然而很快却不得不面对再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她想阻止这一切，但那把开启过去之门的钥匙却不在她手里。
　　而我，悬挂于头顶上的计时器正精确的倒数着我向这个世界告别前的时间。

　　我想这世上没人能阻止早已约定好的死亡。

　　三天后，爸爸告诉我姐姐的病情已经稳定，不过由于精神上受到比较大的刺激，遗失了一部分记忆。也就是选择性失忆症。
　　我想这对姐姐来说是件好事，那些不快乐的事情，甚至是还没发生的事情就该彻底的忘干净，这样才能好好的走接下来的路。

　　得知姐姐没事，我也放下心来。
　　先前的资格赛的结果出来了，我顺利入选，而日吉和佐久间同分。他们两人曾约定输了的人要裸奔，当时两人都没考虑到如果打成平手该怎么办，便征求作为见证人的我的建议。
　　佐久间曾想让我也加入这个赌局，所以我就以我也和他们打赌作为前提，要求两人都裸奔。
　　佐久间一直很想杀杀日吉的锐气，便咬牙接受了。当天下午的体育课，他两手提着一个上下两个面都掏空的纸箱，遮住下身，扭扭捏捏的向我们走来。
　　女孩子当场就被吓得连声尖叫，男生则吃惊的张大了嘴。
　　没过几分钟他就上了校内BBS的头条。

　　“我履行了我的诺言，现在轮到你了！”
　　他指着日吉大叫。
　　日吉轻声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收到口袋里。他因为脚伤在运动场边休息，面对这个仅用纸箱遮羞的朋友，他以相反的方式予以回击。
　　日吉爽快的把运动服脱了下来，露出匀称结实的身体。脱完衣服，他又蹲下身解鞋带，脱袜子，把运动鞋整齐的收到椅子下面。
　　他身上只剩一条灰黑色的平角裤没有脱。
　　在他把手伸向内裤边沿之前，女生们已经被他这一系列行为以及漂亮的身材惊得连尖叫都忘了。

　　“差不多就行了……”
　　我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这么认真，真的脱了。在这么下去会被风纪部处罚的，为了挽回这两位单纯少年的名誉，我必须阻止他们。
　　然而日吉却不为所动，他光着脚走到佐久间身边，一把抓住佐久间用来遮羞的纸箱，用力往下拽。
　　佐久间一阵惨叫，和日吉扭打在一起。
　　两个人倒在了地上，佐久间的纸箱也从他的腰间滑落——
　　围观的人，无论男女，都不约而同的捂住了眼睛。

　　“你不是说要脱光吗？那这又是什么？”

　　从指缝往外看，日吉骑在佐久间的身上，右手的食指正勾着一个东西——我定睛一看，那是佐久间内裤的松紧带。
　　日吉的手指往上一勾，然后立刻松开，只听到“啪！”一声橡筋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佐久间大叫起来：“你这疯子！快从我身上下来！”

　　两分钟后，这两位也上了BBS的头条。

　　“稍等一下——”
　　我给正准备穿衣服的日吉拍了一张照片。他满脸不解的看着我。
　　“我妈是你的粉丝啦，我拍给她看的。”
　　“那你呢？”
　　他问我。
　　“我？”我对着他的腹肌按下快门。“我当然也喜欢你，搞不好以后我们会结婚呢。”
　　日吉点点头，算是认同：“也对。”话锋一转，他又说道：“你不会觉得有落差吗？从迹部的首选落到日吉，差了可不止一岁啊。”
　　“那种没谱的事情还是少考虑的好，我是现实主义者，只看眼前的利益的。”
　　他开始穿鞋，眼睛透过额前的刘海看着我。
　　“如果你们两个爱的死去活来的话，我想还是有可能的。”
　　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是在看玩笑。即便如此，我也想让他知道我真正的想法。
　　“我是个怕麻烦的人，如果维持这份感情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的话，一开始我就不会选择开始。早早扼杀在萌芽中不是很省事吗？”
　　“你变得好冷酷啊，真央。”
　　日吉系好鞋带，起身拍拍衣服，感慨似的对我说。
　　“不过大家都是一样的。”他随即补充道。
　　“我一直认为和你结婚会很幸福的，到现在也是这么想，所以你得努力成为一个好男人，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我拍拍他的肩膀。
　　“为什么会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幸福？我可不是个浪漫的人。”
　　“我也不是个浪漫的人啊。只是和你在一起会觉得非常轻松，好像连心都没有重量了似的。可以懒洋洋的什么都不做。”
　　他笑了起来。
　　“这是米虫吧？年纪轻轻就丧失活力是很可怕的，你需要多运动。”
　　“我也想啊……可是□□好像已经活了几百年似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和日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们走出了体育场。

　　放学以后，我翘掉了社团活动，一头扎进了学生会。
　　趁迹部前辈还没来，我带着姐姐的记事本去了密室。
　　一想到姐姐也曾无数次的走过这条路，我的心就一阵疼痛。不知姐姐每次走这条路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在期待母亲温暖的怀抱，或许不断的在脑中推演着阻止母亲自杀的计划。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门的另一头，只有一个未来等着她。

　　我和迹部前辈约定，暂时不要进行跳跃，作为交换，我会尽可能的遵照他的指示行事——就算没有这个约定，我也是这么做的。
　　姐姐的记事本原本是放在这个房间里的，她现在已经无法跳跃，也不再有跳跃的想法，那这个记事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直接销毁是最简单的，可一想到之后或许还会出现跳跃者，就算是做个参考也好，我想让他们知道姐姐的事。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随心所愿，这世上还存在着以人力无法对抗的东西，如果仅是为了追求脑中飘渺的幻想而伤害自己，那是最愚蠢的行为。
　　如果后来者能够看到姐姐的记录，相信他们会仔细的思考自己的行为能够带来什么，然后审慎的作出决定。

　　坐在密室里的红沙发上，我最后一次浏览了一遍姐姐的记录。
　　在记事本的最后一页，姐姐是这么写的——

　　那扇门永远的封闭了，我不仅挽救不了妈妈，还将真央推进了地狱。
　　如果那扇门从未向我开启，那该有多好。
　　原谅我，真央。
　　如果你看得到的话，请一定听姐姐的话。
　　离开迹部景吾。
　　一定答应我，真央，一定答应姐姐，你必须离开这个人。

　　为了挽救母亲，姐姐的精神遭受了极大的折磨，使得她失去了继承家业的资格。我因为顶替她而失去了和迹部前辈结婚的资格。
　　姐姐认为发生在我未来的所有不幸都是她导致的。所以在姐姐心里，不去拯救母亲，让我和迹部前辈顺利结婚是避免之后一切不幸的唯一方法。

　　如果我没有跳跃的话，真央就会获得幸福了——
　　不，不是这样的。
　　我只想告诉姐姐，没有去过的未来并不代表着就是好的未来啊。
　　迹部前辈曾告诉我，他八岁的时候遇到过未来的我，那个我所处的时代，我和迹部前辈结了婚。迹部前辈的推断是因为那个未来的我们深爱着彼此，所以冲破了重重阻碍终于在一起。
　　这个推断是建立在我们目前的状况上。
　　后退一步来看，如果姐姐没有选择救母亲的话，即便我们之间并没有深厚的感情，我和迹部前辈的结合也是早已约定好、对双方家族都有利的结果。
　　作为一个观察力极其敏锐的人，迹部前辈绝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生了病。唯一的解释是他并不关心这个女人，也就是说在那个未来，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爱着他，他却从未把我放在心上。
　　迹部前辈说自从他开始跳跃起从未出现过我们结婚的未来，这并不是因为我们不够相爱，没有勇气冲破家族的枷锁，而是因为姐姐的介入，这个未来被永远的抹消。

　　如果我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从这个角度来看，姐姐倒是将我从一桩不幸的婚姻中拯救出来。

　　我用手帕把记事本的封面擦干净，在沙发上又呆坐了一会儿。

　　还有两个地方我搞不明白。

　　姐姐在记录里告诫我要远离迹部前辈，但是又说我会和他永远在一起。
　　要我远离迹部前辈的理由我大致猜想得到——和姐姐一样，迹部前辈也试图通过跳跃来改变某个人的未来，也就是阻止我在二十五岁的死亡。不断尝试并放弃的姐姐意识到有的结果是无法改变的，她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所以当她得知迹部前辈也在做同样的事时，她必然会去阻止。然而迹部前辈并没有听从她的建议。她只好从我这里入手——挽救朋友性命的责任感驱使迹部前辈不断的跳跃，但如果在他发现时空之门前就剪断我们之间的联系，那么作为原动力的责任感便不复存在。这样一来，跳跃就会终止，他就会自然的过着他原本的生活了。
　　可是姐姐在发病——也就是发生闪回的时候，又无比确定的告诉我，我和迹部前辈会永远在一起。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任凭我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第二个令我搞不明白的地方是长太郎。
　　姐姐说长太郎不仅胁迫我伤害她，最后甚至害死了我们。
　　根据她的描述，我似乎和长太郎在一起了。这是我从小就期盼的未来，然而这未来听起来却充满了背叛和阴谋。
　　我想不通长太郎为什么会胁迫我，他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应该说，是现在的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吧。
　　人是会变的。将这个因素纳入考量，那么世间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了。

　　走到那一步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当全力承受加诸于我的后果。

　　所以啊，姐姐，你并未将我推入地狱。
　　是我自己跳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