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ng》尹默YINGYE

2、chapter2 Secret

　　从教学楼到学生会办公室需要穿越一个广场，绕回正门的喷泉正面。
　　学生会办公室独占一座楼，别称鹰馆，取自那西式风格建筑顶上的雄鹰雕塑。坐车来学校时轿车沿着坡道缓缓开上来，首先看到的就是学生会办公室顶上那座金色的雄鹰雕像，栩栩如生的羽毛反射着金属光泽，阳光被凝成一线，间或闪烁着几个光斑。

　　头一回参观冰帝的人无一不对此景有着深刻印象。

　　说起来我第一次来学校的时候也被这极富梦幻色彩的景象虏获，仿佛自己化身为电影里的主人公。

　　但也只是幻想而已。无论多么接近幻境，看久了都觉得没什么新奇的。

　　进入鹰馆需要刷卡，嘀的一声响后我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一楼是宽阔的大厅，枝形水晶灯悬挂在头顶，东西两翼的通道被屏风挡住，原本铺设的羊毛地毯也被卷起立在墙边。

　　我想起之前听会长提到舞会，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举办。然而此时的大厅却空无一人。我拖着脚走上楼梯。
　　直到去年还雪白的莲花暗纹壁纸被换成了柔和的薰衣草紫，楼梯旁的墙壁上以五十厘米为间隔挂着历任校长的画像，总计八幅，每幅画像下面有订有一枚银质的铭牌，刻有画像主人的姓名、生辰与任期。到现在为止只有最新的画像上生辰的“~”后没有年份。

　　这些都是我刚刚才发现的，为了拖延进入办公室的时间，这条镶嵌了毛毡的楼梯我走了足有10分钟。
　　不想去的地方，无论怎么转移注意力都还是不想去。

　　慢腾腾的移动到二楼，我发现二楼和一楼一样，壁纸被撕下来，但还没换上新的，年代久远的墙壁就这么被暴露在外，看着怪可怜的。
　　“一定很冷吧。”我伸手摸了摸，指尖立刻沾上白色的粉末。跟神经病似的自言自语着，还不如不来呢。
　　但是不得不来啊。我回想起长太郎搬画架的模样。
　　应该说幸好来了，不然也不会见到他那副模样，多可爱啊！
　　又花了五分钟做好心理建设，我走过拐角，敲响办公室的门。

　　“我是阿部，我进来啦！”
　　……居然是空的？
　　按理说应该一套待客用的皮沙发摆在正中央才对，左手边是轮值用办公桌，右手边是会长室。
　　沙发咧？
　　办公桌咧？
　　还有土耳其挂毯、书柜、草间弥生的南瓜雕塑……都去哪儿了？

　　要知道我可是打算露个脸就去睡觉的呀……为了这个我昨天还特意藏了个真空压缩的大抱枕和便携式折叠被在书柜下方的抽屉里。
　　我几步跑到原本放着书柜的地方，对着墙角深吸一口气。
　　今天注定是糟糕的一天，什么都跟我过不去。
　　早知如此，我……

　　“你怎么现在才来？”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回头一看，副会长站在我身后两米远的地方，他身穿校服，领口别着学生会的鹰徽章，外套的口袋里插着一朵红玫瑰。
　　看样子我今天也得别一支玫瑰，不，应该说我早知道今天应该准备的饰品，只是一直拖着直到假装自己忘掉。
　　比如现在，我肯定是忘了有这回事。
　　好心烦。
　　“你生病了？”副会长盯着我，皱起眉问。
　　“没有没有，因为太期待今天的到来所以昨晚都没怎么睡……”我面不改色的说谎，配合谎言发出哈哈哈的傻笑。
　　“……”
　　“是真的啦！”
　　他显然不信。我也没有能够骗过他的自信。
　　“恭喜你从小学毕业，我给你准备了毕业礼物。”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转身挥手示意我跟上去。
　　什么跟什么啊！我跟着他走进会长室。
　　“礼物的事一会儿揭晓，现在——”他拉过一把椅子让我坐下。“给我把手伸出来。”
　　我战战兢兢的以从皇帝手中接过赏赐的姿势，两手高举过头顶，深深低下头。
　　“一只就够了。”皇帝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我连忙收回右手。一个小小的东西落在手心。
　　是学生会的鹰徽章。

　　可恶！

　　“你昨天掉在这儿的。”
　　我把它藏在书柜和墙之间的缝隙里，想说肯定不会有人发现，谁料到会长竟然把办公室搬空了。
　　“还有——”副会长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支玫瑰形胸花。“把这个戴上。”

　　好吧。
　　我认命了。

　　将徽章和胸花佩戴好，我抚平裙角的褶皱，静静坐在椅子上发呆。
　　会长室的陈设没有变，宽大的书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窗下是一张黑色的长沙发，对面是占满整面墙的奖杯陈列柜，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挂着一人高的校徽。
　　我像个接受审讯的犯人面对着可以当床睡的办公桌，心情愈发沉闷。
　　副会长从隔壁打完电话回来，见我这幅死样子，挑起眉毛招呼我：“过来，给你看个好玩儿的东西。”
　　好玩儿？
　　他走到挂着校徽的墙边蹲下身，贴着墙沿着地板一路敲过去，只听咔擦一声，好像什么机关启动的声音。我急忙凑过去，只见校徽下方靠左一点、紧贴地板的地方出现一块五平方厘米左右的凹陷。
　　机关？
　　密室？
　　我觉得心跳有点快。
　　副会长钻进书桌下面，又是“咔擦”一声，然后是瓷砖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只见他卸下一块地砖，地板上露出一个黑色的正方形空洞。他调整姿势，下半身没入空洞中然后灵活的转身面对着一脸惊愕的我。
　　“我先下去，你跟上，记得把盖子盖上。”被卸下来的地砖背面装着一个金属把手，上面布满黑色的铁锈，我握住把手，掌心感受到砂砾般的质感。
　　黑色的空洞在引诱我。我象征性的思考了两秒，钻了进去。

　　确切来说这应该算一口井，一架被固定的铁梯从洞口一路延伸向下。铁梯的扶手也生满铁锈，黑色的通道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还有一缕淡淡的香气。
　　是副会长的古龙水味。
　　由于没有光源，我只得紧抓着扶手，动作滑稽的用脚探下一节踏板。一束白光从下方亮起，我一低头被光刺了眼睛。是副会长用手机在替我照明。
　　借着光我很快下到了底部。底部铺设的是一尺见方的石板，光滑的表面被磨蚀出浅浅的凹坑。
　　从井底出来是一段下行的坡道，副会长走在前面用手机的LED灯照明，我跟在他身后四下打量着。
　　坡道两侧的墙壁和天花板有认真雕琢过的痕迹，非常光滑，墙壁还贴了壁纸，只是年代久远被氧化，看不清原本的图案。
　　坡道尽头是一扇木门，门锁的部位是个洞。副会长拉开门，探身进去按了什么东西，门后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呜啊——”我发出由衷的惊叹声，门里是一间两叠大的房间，右手靠墙有一张破旧的红色单人沙发，坐垫浅浅凹陷，说明常有人来这里。
　　除去沙发，屋内还有一张占据了半个房间的书桌，上面堆满杂物，能看到的有单筒望远镜，沙漏，迷你人骨标本，一套刀具，砚台，剪刀和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下面还堆放着数量惊人的稿纸，书籍，地上还有一台打字机。
　　副会长穿过一地杂物走到桌前拿起玫瑰，食指和拇指捏着玫瑰的花柄朝手心倒了两下。一颗粉红色的宝石滚了出来。
　　“把手给我。”副会长命令道。
　　我立刻两手举过头顶低着头走过去，那颗宝石便落在我的手心里。
　　“给我？”
　　“对。”副会长简短的回答。“别扔到柜子和墙的缝隙里。”他以“你这无药可救的蠢货”的眼神毫不留情的揭穿我的谎话。
　　我就知道骗不过他，唉。
　　“我知道了……”我端详着手心里的宝石，它大概有我小指甲盖的一半大，通体呈粉红色，被切磨成玫瑰形的刻面，灯光下泛着玻璃般的光泽。
　　我用手帕把它包起来，收在胸前的口袋里。
　　“真没想到学校里还有这样的地方。”我感慨道。
　　“这幢楼以前是一个财阀的别墅，他去世以后就捐给学校当学生会馆，会建这种东西也不奇怪。”副会长拿起剪刀剪去花枝上的刺，冲花瓣吹了一口气。
　　这种地方居然都能被你发现……果然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冰帝之王。
　　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说谎了，至少不敢对你说。
　　我在房间里到处晃悠，副会长则继续收拾那支玫瑰。

　　“走吧。”一刀剪断玫瑰枝，他两指揉捻着花托将花送至鼻尖，走向正对着门的墙壁。我放下正在摆弄的单筒望远镜跟了上去。
　　去哪儿去哪儿？
　　他挥落书桌上堆放的杂物，桌角露出一个约有三厘米高的小小的雄鹰雕像，然后捏住雕像顺时针一拧，面前的墙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旋转门出现在眼前。副会长弯腰走出门，我立刻跟上去。踏出门的那一刻，“咯吱咯吱”的声音再度响起，只见门又缓缓的合上了。门板与墙壁接合得天衣无缝。副会长搬来一块山水屏风挡住门板，完美的盖住了密室的存在。

　　我不禁鼓起掌来。“通关达成！恭喜您得到勇气勋章，下一章节解锁请登录冰帝冒险世界首页获取解锁道具 ！”
　　“哼。”副会长露出颇为满意的笑容。
　　以此为主题开发一款解谜游戏上载到冰帝主页，然后赚个几百万……呵呵呵呵呵，脑子里钻出恶魔。
　　密室的出口直通一楼大厅，在通往庭院的小走廊上，和大厅的相接处被三联屏风遮挡。走廊里并排摆放着五块屏风，副会长搬来的那块便出自这里。三联屏风可以推开，但是我记得后面被堆满了装饰用的板材。用蛮力会损坏屏风。想要出去只能从通往庭院的小门。门上的球形锁同样布满锈迹，我用力拧动，一股阻力从手中传来。
　　锁住了？
　　这怎么办？从来的路再回去？刚才那扇门从外面能打开吗？我望向用来遮挡的山水屏风。
　　“从外面打不开。”看穿我的想法，副会长告诉我。他把手里的玫瑰递给我，抬抬下巴示意我让开，从裤袋里抽出一块手帕裹住球形锁。
　　“阿部，到后面去。”
　　“噢噢！”
　　副会长一手握住球形锁，拧动的同时施加前后晃动的力，连带着门框和玻璃都剧烈的震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这就是力量的差距……地动山摇般的震动持续了二十秒，副会长松开手，后退一步。我转头向大厅的方向张望，刚才的动静那么大，我生怕被人发现。然而由于屏风的遮挡，我什么也看不见。
　　副会长这次用上了两只手。哗啦哗啦的声音再度响起，门框摇动的比上一次更加剧烈。
　　把玻璃敲碎爬出去也未尝不可。
　　我想象了一下。副会长一定不会同意，就算玻璃自己碎了，他也会坚持把门框踹飞堂堂正正的走出去吧。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嘎吱”声响起，锈住的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刺得我后背都起了鸡皮疙瘩——
　　门开了。
　　副会长甩甩手，收起手帕，推开门走进庭园。
　　禁止学生出入的庭园里只有绿色的草地，由半人高的灌木与外界隔开，东南角有一扇对开的小木门作为出入口。木门的把手被带刺铁丝缠住。
　　副会长两手扶着木门上沿，一脚踏上去，轻巧的翻了出去。我模仿他的动作踩上木门，因为身高不够，身体折叠起来，脚下的木门只有三根手指并起来的厚度，完全使不上力。
　　我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副会长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把我往上提。借着这股力我登上木门，另一只脚也踩上来，然后扶着副会长的胳膊肘跳下来。
　　“Safe——”我伸开胳膊长吁一口气。副会长弯腰捡起被我掉在地上的玫瑰，用手指弹掉灰尘收到裤袋里。

　　“1、2、3，试音——砰砰，这里是冰帝学园学生会广播部，这里是冰帝学园学生会广播部——”广播里响起，我和副会长不约而同的望向教学楼。被行道树遮盖住一楼的教学区前，两只四层楼高的充气玩偶摇摇晃晃的站起，扁扁的身体很快被充气机充的胖胖的，远处一艘广告飞艇正在缓慢的接近，下方挂着两条白色的欢迎条幅，飞艇本身印着巨型冰帝校徽。更远些的地方，天文馆和体育馆的顶层在试放礼花，砰砰的烟火消失在白昼中。
　　“OK，各班级注意、各班级注意，距离学园祭开幕还有十分钟。距离学园祭开幕还有十分钟，学生会各部门就位。”
　　沿着校园主干道往前走，空气的温度越发升高，到处充满着沸腾的人声和音乐声。

　　某些无意义的痛苦只会消磨人的意志。

　　越接近教学区，这样的感觉越强烈。
　　尤其是那些穷尽一切逃避的痛苦，总有无处可避的一天。在狼狈的被迫承受之前，不如勇敢的迎上去给自己一刀。
　　搞不好那是开启下一个章节的钥匙。
　　路上的熟面孔越来越多，我躲在副会长身后回避熟人的视线。然而避无可避的，迎面走来文学部的青山前辈。
　　不如自己主动迎上去。我想要下一章的钥匙。
　　“早上好，迹部君。”距离缩短到一般社交的长度，青山前辈开口问候道。
　　“早上好。”副会长点点头。
　　“早上好！青山前辈！”我从副会长身后走出来，鼓足劲儿大声向她问好。
　　“……喔，你好啊真央，今天很有精神嘛！”青山前辈的脸上闪过意外的神色，随即被温柔的笑容掩盖。
　　“……”听到青山前辈的话，副会长扭头狐疑的打量着我，对青山前辈说：“我怎么觉得她病怏怏的。”
　　“是吗……”青山前辈露出苦笑。
　　我努力咧着嘴角，维持着笑的表情。由于太用力，右脸颊传来一阵抽筋导致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