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ng》尹默YINGYE

17、chapter12 Heart beat

　　迹部前辈口中的那个名字，那是最不可能的选项。
　　不，一开始就不存在这样的选项。

　　迹部前辈没有再开口，我们两个无言的离开了鹰馆。
　　从花园里翻出去的时候，他像之前一样抓着我的胳膊帮我翻过木门。此时的校园万籁俱静，一轮弯刀般的弦月高悬，四周云雾缭绕，仿佛一柄隐藏在柔软轻纱中的利刃。
　　我仰着头望着月亮，想起之前迹部前辈在空中花园里不断跳跃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纤细的弦月静静的反射着太阳光，寂冷又明快的光像名贵的织物，覆盖着黑暗的大地。
　　然而太弱了，月光。远比这月光强烈的是游龙般逡巡于城市中的人造光。七彩迷幻的霓虹灯将夜色装点得靓丽多姿。

　　那极力伸展着想要抓住某物的手，所渴求的是这柔弱的月光吗？

　　迹部前辈提出送我回家，想到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我点点头答应了。在校门口等了几分钟，迹部家的轿车停在我们面前。
　　我不想坐到他对面，迹部前辈也看出我的想法，便先上了车，像往常一样拍拍身边的座椅。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我们不可能会结婚。”
　　迹部前辈拉下后座和驾驶座之间的分隔板，确认分隔板落下以后我对他说。
　　“为什么？”
　　对我的话毫无兴趣似的，也可能是疲惫的关系，迹部前辈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因为，你看啊——”我把忍足前辈的推论说了一遍。
　　“我不可能嫁出去，前辈你也不可能入赘，谈谈恋爱还好，如果是结婚的话怎么看都不可能啊。”
　　我扳着指头给他数自己的理由，然而他只是软软的靠在椅背上，面向窗外，并不回答。
　　“总之，那个女人……前辈你遇到的那个人不会是我，还有……”
　　他毫无回应的表现令我愈加烦躁，我忍不住推推他的肩膀。
　　“她说她是阿部真央，我也是阿部真央，前辈你好好看看我——”我把他的肩膀扳过来，对着自己。
　　“她跟我长得像吗？”
　　迹部前辈只轻轻转动眼睛看了一眼，又重新靠进椅背里。
　　“我已经忘了她的长相。”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我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就像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一样，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和愤怒无处发泄。我捶了一下座椅，闷闷不乐的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街景。

　　“我说——”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迹部前辈对我说。“跟本大爷结婚就那么令你讨厌吗？”
　　“我跟你保证过，结婚以后一定会加倍的疼爱你，虽然不可能做到让你每天都开心快乐，但绝不会像之前一样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都说了不可能！”我提高音量打断了他。
　　他说“之前”，也就是说他相信那个女人所说的话。我不相信，一点都不相信。
　　“如果我们要结婚，前辈的爸爸妈妈还有祖父母，我的爸爸和我的祖父，他们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我们的。仅是因为结婚就要和家族对抗，我不认为我们两个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前辈你有很多适合你的结婚对象，有同等回报的前提下，你不会选我的。就算……就算我们真的结婚了，那又是为了什么而结合的？我想不出理由来。”
　　迹部前辈盯着我看了一阵，重新靠回椅背。“你说的没错，从成本和收益的角度上来说，我们两个结婚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但这只是基于目前的状况的预测，你的姐姐不是还没有结婚吗？如果美穗选择招赘，那么我和你结婚也不是不可能。”
　　美穗一定会嫁出去的。
　　我摇摇头：“我姐她不会留在家里的，最近——”我叹了一口气。“她希望爸爸能同意她和男友结婚，爸爸拒绝了。姐姐的情绪很不稳定，这几天一直在哭。”
　　“那就是说暂时不会嫁出去了，只要美穗没出嫁，你还是有希望嫁给我的。再说——”似乎是在讲笑话，迹部前辈弯起嘴角。
　　“我父母也有可能给我添个弟弟，这么一来我们之间就没有阻碍了。”
　　“我不能控制姐姐的想法不让她出嫁，前辈你也不能控制父母让他们给你生个弟弟，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的确，我无法控制我父母让他们再生一个孩子，但是美穗的婚姻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进行干预的，一旦她决定继承家业……”迹部前辈轻声说。“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我猛然一惊，转头看他，可他却侧过头面对着窗户。

　　自己想做的事吗……

　　我不希望姐姐出嫁。
　　原本应该由她继承家业，我只要像慈郎一样做个傻乎乎的幼子即可。然而姐姐十五岁那一年的精神崩溃使得她失去了爸爸和家族的信任。那副重担理所当然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是姐姐未竟的义务，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样的我没办法和长太郎在一起，从喜欢上长太郎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这一点。

　　如果姐姐招赘……这并非不可能。纯粹从自身的利益出发去考虑的话，姐姐脆弱的精神状态反而成为可以利用的弱点。
　　因为她是那么的信任我、爱我——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些阴暗的想法源源不断的自脑海深处流淌出来，仿佛已经等待已久，只待那道闸门开放。
　　或许是我的潜意识里一直不断的做着这样的推演，甚至准备着某一天将它们实现。

　　“前辈你说的没错……如果姐姐她……”我没有再说下去。
　　“我不明白的是，如果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我们两个突破重重阻碍——甚至利用我姐姐，结了婚，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爱情……”
　　“哎？”

　　迹部前辈依旧靠在座椅上，侧着头轻声说。
　　“理由是爱情，我爱着你，你也爱着我，我们决定永远生活在一起，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他的声音非常的轻，却有着足以令空气凝固的沉重感。这股包裹着誓言的沉重感压得我喘不过起来。
　　“那只是你的猜想……那个女人并没有说她就是你的妻子啊……”
　　迹部前辈笑了一声。
　　“这不是我的猜想。我和她共有一样东西，那是十分亲密的人才会有的东西。她是那个未来的我深爱的女人——这是百分之一百肯定的。”
　　“……也可能是情妇啊。”
　　这次把他惹怒了，迹部前辈腾地坐起来瞪着我。
　　“对不起……”在他发火之前我急忙道歉。
　　“那个你们共有的东西……是什么？”我小心翼翼的转移话题，观察着他铁青的脸色。
　　“不告诉你。”他又把头转开了，“那是我的妻子和我共有的东西，我不会告诉你的。”
　　嘁——是谁刚才说我以后会嫁给你的？
　　“也就是说，那个未来的我们远比现在的我们要亲密，对吧？所以那个共有物是只属于那个时候的我们的，我明白的，我不会再问了。”
　　迹部前辈哼了一声。
　　“话说——”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们结婚的话，那岂不是——”
　　我咽咽口水，瞟了一眼迹部前辈漂亮的侧脸。

　　那个接吻的闪回再度浮现在眼前。

　　“那岂不是亲过了？”
　　这个疑问无意识的从嘴里冒了出来，自知失言的我立刻捂住嘴，惊慌的看向迹部前辈，害怕他会大发雷霆，可是迹部前辈这回动都没动，仿佛习以为常似的平淡的补充起来。
　　“该做的都做了。”

　　我抱着头缩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有没有写在记事本里？”
　　“哈啊？”
　　“该做的那些……”
　　“哼……”
　　迹部前辈一脸好笑的看着我，勾勾手让我坐回来。
　　“放心吧，到目前为止我都没见过我们结婚的未来，自然也不会写在记事本里。”
　　我松了一口气。
　　“我满脑子都想着该怎么救你，哪里有精力谈恋爱，况且你又不爱我。”
　　虽然是用调侃的语气说的，可我却听出一丝责备。

　　“怎么会有人不爱你……全世界都爱你……”我嘟囔着。
　　迹部前辈在我心目中就像长兄一样，既严厉又温柔。他对我而言是坚实可靠的家人，而不是像长太郎那样令我惊慌失措的恋人。
　　在我心目中的男性排名里，我爸是第一，他是第二，然后才是长太郎。
　　终有一天我会将长太郎遗忘，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迹部前辈分开。
　　我对他所抱持的这种感情是畸形的，我很清楚这一点。

　　我抓起他搁在膝盖上的手，按在胸口靠左的位置上。
　　“感觉到了吗？因为你我的心脏怦怦怦直跳呢！我很爱你吧？”
　　被我的突袭吓了一跳，迹部前辈挑挑眉，哼了一声。
　　“你这是紧张。”
　　说罢他拉起我另一只手，重重的按在他的胸口上。

　　砰咚——砰咚——

　　有个活物在掌心里跳动着，伴随着有些发烫的体温，我将手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手掌下那颗心脏以几乎能够描绘出形状的力度跳动着。

　　我呆呆的盯着他的胸口，无意识的握紧被我按在自己胸口的他的手。

　　并不——一致，两者的频率。
　　这是我之前就预料到的，迹部前辈每天的运动量非常大，他的心跳理应比我的缓慢。单用手就可以确认这一点，他的心跳沉稳有力，我的却很虚浮。
　　可事实上——他的心跳远比我的剧烈。砰咚砰咚的起伏，好似炮弹轰击着手心，我被这心跳背后旺盛的生命力所震撼，微微仰起头看着他。
　　迹部前辈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镇定，甚至透出一丝淡漠。那双蓝色的眼睛在背光处发着淡淡的光。

　　“所以我说你不爱我。”
　　他放下按在自己胸口的手，同时抽回了被我按住的手，然后拉起分隔板。
　　没过多久，汽车驶入了住宅区。
　　司机平稳的将车停靠在我家门口，为我拉开车门。
　　我回头看看迹部前辈，他两手交叠在膝盖上，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的某个点，街道上的灯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我想他现在是不愿意跟我说话的。
　　“我走了。”
　　我低落的向他告别，移动双腿从车上下来。走到家门口后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司机已经关上了后座的车门，走到了驾驶座。

　　我失望的按响了门铃，管家五十岚很快出来应门。
　　“真央小姐，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他接过我的书包，颇为担忧的说道。
　　“晚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您是在餐厅用餐还是？”
　　餐厅里空无一人，爸爸去了博多的工厂视察，妈妈去了穴户夫人的沙龙，姐姐在屋子里。
　　我不想一个人在这么空旷的地方吃饭。
　　“我在房间里吃。”我对五十岚说。

　　姐姐的房门敞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自从爸爸拒绝她和男友结婚的请求后，姐姐足有一周的时间没有从房门里出来。
　　迹部前辈生日那天温柔的帮我包裹礼物的姐姐又回到脆弱敏感的状态。
　　我站在门口，把耳朵贴了上去。断断续续的哭声从门缝里流淌出来。
　　妈妈担心她过于悲伤而伤到身体，请家庭医生来给她诊治，两周一次的复诊也搬到了家里，药量似乎也加大了。
　　爸爸限制她跟男友联系，把姐姐的手机交给妈妈保管。然而一周过去了，姐姐的男友别说露面，连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姐姐变得越发消沉。

　　我得安慰安慰她，她是我的姐姐，而且现在只有我站在她的身边。
　　这么想着，我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