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11 Pas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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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二十五岁生日当天死了。
迹部前辈并不想继续谈论这件事，对他而言仔细回忆细节似乎会带来很大的痛苦。可即便如此，我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我的哀求下，迹部前辈终于松口，向我解释了跳跃的规则。
“可以进行跳跃的时间段只有两个。一个是从今年九月二十八日起，到明年九月二十八日终止这一年的时间，跳跃的终点也只能在这一年之中。而另一个时间段……我不知道这个时间段何时结束，它的起点是你二十五岁生日那一天，跳跃的终点只有一个——”
他的声音忽然放轻，嘴角上扬，一脸好笑的看着我。
“你第一次见到我那天。”
我不禁哑然。
我和迹部前辈第一次见面是我上小六的事。
冰帝的幼教部和国中部仅有一墙之隔。那天我和日吉偷偷养在中庭花园里的小猫跑掉了，我追着小猫一路跑到分隔幼教部和国中部的围栏前。猫咪轻松的爬上围栏，跳进了国中部。我翻不过去，只得从国中部的正门进去。那时正是上学的高峰期，我一边担心被发现，一边小声的叫着猫咪的名字。
“拉格——你在哪里——”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了拉格，它正趴在一条小路旁的树上，发出喵喵的叫声。
“快下来啦！”
我小声催促着，可拉格却一动不动，我这才发现它正瑟瑟发抖。
它爬的这棵树是欧洲铁木，最高有二十米，而对于一只三个月大的小猫来说，它爬的太高以至于不敢下来。这可怎么办，总得想办法把它弄下来。
我左右看看，这条小路上几乎没有人，然后我后退几步估计了一下高度——拉格距离地面大概有三米左右，天知道这小东西是怎么爬上去的。这棵树的枝叶繁茂，枝干看上去也很结实。
只能这样了。
我脱下不利于爬树的皮鞋，放在树干边，两手抓住最近的枝干，一脚蹬在树干上，向上爬去。
我低估了这棵树的难度。
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我妈会带着我爬家里的树，我家庭院里的树几乎都被我征服了，但那是在下面放了气垫的情况下。
一手抱着拉格，一手扶着树干，我蹲在树上愁苦的哀叹起来。
下不去，尤其是只有一只手可以用的时候。刚才出来得太匆忙，也没有带手机，拉格一改方才急躁的样子，反倒安静下来。
只能等别人来救我了。然而这条路十分僻静，僻静到即使在上学的高峰期都没有一个人路过。
我试图转移到另一个低一些的树枝上，然而正当我一脚踩稳，缓慢的将重心下移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嘎吱声，仿佛难以承受重量，某个地方产生了裂缝。
被这个声音警告，我一动都不敢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重新回到原来呆的树枝上，心里盘算着接下来怎么办。
求救吧。
我试着喊了几声，但毫无回音，不仅如此，校内广播忽然奏起了激烈的摇滚乐。我更加绝望了。
正当我沮丧不已时，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你在这干什么呢？”
我勉强回过头，一个身穿国中部制服的男生正仰头看着我，他绕到我面前，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
我简直快哭出来了。
“猫……猫咪……”
拉格喵喵的叫了两声。
这个男生就是迹部前辈。
“那可是我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天啊。”
我尴尬的盯着墙壁。迹部前辈没出声，但我看到他在笑。
总算笑了，我想。
“那，就是说——”我从杂乱的书桌上找出纸和笔，一边说一边整理刚才得到的情报。
“前辈你在某个时间点得知了这个密室的存在，得到了之前跳跃的记录，也就是笔记本。这个笔记本就相当于游戏中的存档。然后——”
我在纸上画下一条竖线，截取一截标上时间，以今年的九月二十八日为起点，明年的九月二十八日为终点。
“这个时间段里所做的选择会直接影响到结局。之后，根据之前的选项进入不同的剧情，到我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就是游戏的终点。”
我在时间线的底端写上“END”。
“游戏结束后可以选择是否重新开始，重新开始的话就会回到四年前，重复之前的步骤。”
迹部前辈默默的在一旁看着，没有发表意见。
“那么迄今为止，玩家迹部景吾所收集的END里，没有一个是HAPPY END，所以该玩家决定继续游戏，直到得到HAPPY END或者是TRUE END咯？”
放下笔，我有点惆怅。
人生搞不好就是一场游戏，一场不能replay的游戏，没有存档，没有游戏书和攻略……这么一看我还算好的了，还有一个人愿意花费时间改变我的人生，这是何等的幸福啊。
但是一年的时间真的很短。从接受任务到采取行动，这之间还需要一个理解的过程——理解这个可以穿越时空的不可思议，理解自己任务的意义。
他完全可以拒绝的。
从这个角度来讲，迹部前辈做的相当好。按照他提供的情报，今天不过是时空之门开放的第十天，他却已经快速的摸索出游戏规则，并且干脆利落的把我的生死抗在肩上。
之前也是如此吗？
盯着他口袋里的笔记本，我猜测着。
“别哭丧着脸，我不会让你死的。”迹部前辈取出他的笔记本翻看着，白色的笔记本有手掌大小，他的手指灵活的翻动着纸页，好像在弹奏一曲美妙的乐曲。
“可是只有一年的时间啊，就算……就算有档案——”我往他跟前凑了凑，“那也需要一段时间找出正确的选项才行啊。”
游戏的时间和我的生命是同步流逝的，寻找答案的同时，我也正一步步走向死亡。
不过，有谁不是正一步步走向死亡呢？
想到这里，我稍微好受了一些。比起其他人，我只是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死期而已。
“我还有一个问题……”迹部前辈的手停了下来，把笔记本收回口袋，抬头看着我。
“为什么前辈你……那么容易就接受了时空穿越这种事呢？不不、应该说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个笔记本只能放在这个房间里对不对？那你——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我之前的猜测是迹部前辈通过小图书室里的平面图发现这个地方，可转念一想，他很少在一楼停留，我经常去小图书室，但一次也没见过他。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上回我去那里的时候，平面图被压在厚重的书堆下，一般很少会有人注意到那里。
难道说是巧合？
“我从没怀疑过穿越时空的可能性，不仅如此，我曾和一个穿越时空的人交谈过。应该说，我从还没入学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有可以穿越时空的机关了。”
似乎觉得我的表情很有趣，迹部前辈放松了身体，靠在沙发椅背上轻声笑了起来。
“哎哎哎哎哎哎？”我惊叫起来，“什么时候？在哪儿？和谁？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
“我八岁那年，在伦敦，和一个女人，没有告诉过别人。”他故意慢吞吞的回答，吊起我的胃口。
“详细一点嘛！拜托，告诉我细节好不好！”
说不定——说不定——如果把接下来的生命都放在研究时间跳跃上，说不定可以拿到诺贝尔奖！
这个念头突然从脑子里冒了出来，一扫我方才低落的情绪，整个人重新亢奋起来。
“好吧，”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迹部前辈答应告诉我整个故事。但与此同时他的脸上再度阴云密布。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会是一个值得我去研究的故事。
可话一出口，已经收不回来了。
“我直到上国中之前都是在英国念书。遇见那个女人的时候正值暑假，我和朋友在街边的网球场打球。那天雾很大，那个女人就站在球场边看着我。我觉得很奇怪，就和朋友换手，走过去问她有什么事。”
“当时伦敦正处在盛夏，雾气弥漫，闷热无比，她却穿着一身秋装，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热。她的头发和眼睛是黑色的，是个东方人，至于年龄——那时候我还不能准确的判断女性的年龄，她看上去比我母亲年轻，但也不像是学生，大概二十出头吧。我主动向她打了招呼，她用日语回答了我。”
“我念的小学里几乎没有日本人，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觉得她很亲切。我跟她抱怨了一下天气，没想到她告诉我——”
迹部前辈露出笑容。
“她是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并且准确的说出了我的名字。她并不关心我是不是相信她说的话，自顾自的说了些我未来要注意的事——这些事后来都一一应验了。”
“这个女人得了很严重的病，和她聊天的时候我就发现她有些不对劲，虽然脸上在笑，但眼泪一直流个不停，除此之外，脸色也相当的差。于是我询问了她的健康状况，她告诉我自己很快就会死了，在死之前想来看看我。我问她为什么未来的我不在她的身边，她告诉我未来的我很忙碌，去了很远的地方，赶不及送她最后一程。我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哀伤……虽然她没有说，但我知道她是谁，也相信她说的一切。”
我咽了咽口水。
“这个女人是我未来的妻子，她得了重病，就快死了，而作为丈夫的我却忙于工作，甚至没有察觉到她生了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见见我，于是通过时空之门，来到八岁的我身边。我从她的话里听出她不希望我以后和她在一起。”
与他哀伤的语气不同，迹部前辈的表情十分平静。
“我感到很内疚，我选择和她结婚却没能好好的疼爱她，令她如此孤独和痛苦……那时候我就发誓绝不可以这样，即使不能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也要好好的爱护她。”
作为补偿吗？
可是，那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发生的事啊……你不必为此感到内疚，再说……我斟酌着是否应该提出这个疑问——再说，那个女人说的未必是事实啊。
“那个人……有说她叫什么名字吗？”
如果这个人真的来自未来，那么现在她跟我们的年纪应当差不多才对，如果真如她所说，迹部前辈和她结了婚的话，根据忍足前辈提到的符合同迹部前辈结婚条件的女孩，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冰帝的学生，即便不是，稍微做一下调查也能很快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如果她说的是谎话，那就意味着除了迹部前辈外，还有人知道时间跳跃的方法，并企图利用时间跳跃达到自己的目的……
前辈你应该早就想到这一层了，对吧？
迹部前辈平静的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一串流畅的音节从他口中流淌出来，却像根针似的扎进我的耳朵里。
“她说她叫Abe Mao。”
chapter0 The Beginning
困扰我们已久的那件事终于尘埃落定。
我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在某个路口等红绿灯时，我想起附近有一家唱片店。
反正现在不急着回家，稍微绕个路过去看看吧。
我转身向右拐去。
这条街正在修建大厦，三座塔吊如钢铁巨人般矗立在中央。
真壮观啊……我抬头望了一眼，一捆钢筋正被机械臂移向作业平台。
就在这时，有个人狠狠的推了我一把，力气之大直将我推得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好痛——手腕在落地时被压了一下，我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一阵剧痛传来，看样子是扭伤了，膝盖和手肘处也感到阵阵刺痛。
我恼火不已，半跪在地上，扭头去看那个推我的人。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他一步一步向后倒退着，指指天空。我困惑的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吊在空中的钢筋倒向一边，用来固定钢筋的钢索缓缓的崩开，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钢索彻底的断裂。
数吨重的钢筋自半空坠落，我本能的挡住脸，听到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以及——
砸到某个柔软物体上发出的闷响。
有人发出惨叫。
一片烟尘中，一只白皙的手从钢筋下露出来，浸在粘稠的血中。
那个人不见了。
不会的——
我连滚带爬的赶到坠落的钢筋旁，握住那只手。
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那是他的订婚戒指。
不会的！
鲜血蔓延到我的脚下，浸湿了我的鞋。
“前辈！”我哭着叫他，用力抓住一条压在他身上的钢筋往起抬，想把这些东西从他的身上移开。指甲被坚硬的钢铁磨断，血从指尖流了出来。
我扭头冲旁边的人大喊：“请帮帮我，有人被压在下面了！”
有人走上前帮忙，有人报了警。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压在他身上的东西太重了，仅凭人力是搬不动的。
我听到有人这么劝我。
消防车开了过来，警笛呜呜的鸣叫着。他们用工程车吊起沉重的钢筋，露出被压在下面的人。
救不回来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遗憾的叹息，紧接着响起咔擦咔擦的快门声。
我跪坐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他没有被砸伤的那只手。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订婚戒指上的钻石磨着我的掌心，看上去就和以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五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正在逐渐变硬。
救护车上走下两个人，他们取出一个担架走到我身边。
检查过生命体征，他们在担架上放了一个黑色的袋子，要把他装进去。
“小姐，请节哀。”两人中年长的一个俯身对我说。
“你受伤了，请到这边来，我给您包扎一下，不好好处理的话很容易感染的。”他掰开我的手，把那个人的手从我手心里抽了出来。
他们把他装进袋子里，拉上拉链，放在救护车里。
一个警察走过来，蹲在我身边。
“请您节哀。”他做了自我介绍，我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袋深处有把重锤在狠狠敲打，痛的我眼泪直流。
“死者是您认识的人吗？”
我点点头。
“名字是？”
我张张嘴，那几个熟悉的音节卡在喉咙里，像针一样刺着我。
“Atobe……Atobe,Keigo……”
警察低头做着笔记。
我呆呆的看着他在笔记本上写下那四个汉字。
不、不——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泪。
还没结束——
警察惊讶的看着我，我一把推开他，朝路边跑去。
我会带你回来的——
摸着颈间的项链，我向神明祈祷。
我不会让你死的——等着我——
只要去那个地方，只要去那里——
我冲到马路中央，拦住一辆出租车。司机探出头冲我大叫着，我没有理会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冲他大喊：
“开车！”
他害怕的向后缩了缩，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了满脸血痕的自己，指尖的伤口传来钝痛。
是刚才擦眼泪的时候粘上去的吧。
我无暇顾及这些，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递给司机。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我报了地址。
“求求你，只要开到那里这些全都是你的！”我恳求着。
他哆嗦着启动了引擎。
我把项链死死攥在手心，紧闭双眼不停的祈祷。
向上帝祈祷，向恶魔祈祷。
我从未如此绝望，也从未如此怀抱希望。
只要推开那扇门——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chapter11 Pas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