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 ...
-
深夜里,斑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他不想打扰到休息中的藤原夫妇。却还是在通往玄关的幽黑走廊里听到了塔子压抑的哽咽声,灯光亮了,滋坐了起来,低声安慰着妻子。
不是不能从二楼的窗户出去,斑仅仅是想再一次好好地看看这个家,在永远离开之前,把这个家的记忆深深印进脑海里。
斑站在大门口,他的目光扫过每块砖、每片瓦,最终他凝视着二楼那扇通透的玻璃窗,装饰朴素的风铃静静挂在窗前,洁白的纸片安然垂下。
好天气的时候,窗户被打开,凉爽的风吹进室内,风铃响起清脆的铃声,纸片摇曳,桌上的课本也被吹卷起书页。彼时,斑窝在软软的垫子上,吃着羊羹。柔和的阳光温暖了少年的肩头。塔子在院子里晾晒着衣服,白色的床单随风飘动。
斑细细回想着自己在这里吃到的美食,不免为今后居无定所的生活感到惋惜。斑如果只是个贪吃鬼,也就枉费了一世英名。斑跳进路旁的树林里,充满敌意地竖起猫眼:“的场家的小子,你来干什么!”
的场悠然地从树后现身,黑色的阴影缓缓从他身上褪去,写有咒印的眼罩显露了出来,暗红色的左眼漫不经心地俯视着斑,唇边泛起浅笑。“夏目君已经不在了,友人帐应该在你这儿吧。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最近的妖怪越来越厉害了,友人帐上那么多妖力强大的妖怪,我想物色一只能做式神的。”
“你别妄想了,我们是不可能认可你这种冷酷的人做我们的主人,”斑厉声高喝,“夏目是个温柔的好孩子,至死他都没有恨过谁。就是名取家那小子也比你好上万倍。”
“哦呀,名取这个名字好久没听人提起了,”的场嘴角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你该不会忘了吧,名取和夏目君都是死在妖怪手里的。”随从的部下们暗自握紧武器。
斑用余光偷瞄了一眼藤原家的二层楼房,“总之,我是不会把友人帐交给你的。”刺眼的强光一闪而过,巨风大作,斑早已不在原地,他现回了原形,驰骋在广阔的天边。
的场环臂而立,他料到了这结果,因为对多年的念想不甘,勉强一试罢了。
为什么夏目和名取都这么固执呢。
回到本宅,已是天色大亮。
的场迈着些许疲惫的步伐,走向卧室。咚咚咚的轻快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木质的地板微微振动,无邪的欢笑声充斥在狭窄的走道里,突然笑声脚步声戛然而止,造成这场躁动的元凶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两步,贴到了襖上。的场蹙起了眉,孩子的脸色随之难看了两分。
“父……父亲大人。”孩子神情紧张地盯着脚尖。
跟在其后的妻子见状赶紧把孩子护住,赔笑着解释,拉着儿子道歉。的场无心深究,随口嘱咐了几句,回房去了。
梅枝散发出阵阵幽香,莹润的白瓷花瓶光洁如镜,瓷面上明晃晃的光射入左眼里。的场伏在桌上,闭上眼。
梦中,和伞从头顶划过,明媚的夏季暖光穿过绿叶缝隙,点点金色在草间跃动,蝉鸣之声鼓噪,少年狐疑地睁大了眼睛,温顺的眸子不知所措地望着,纯净的面庞如洁白橘花盛开在盛夏光年里。
那是个温柔的人。
养父母为他流尽眼泪,朋友们为他送上素白的花,相识的妖怪们守在外面,久久不愿离去。
几只小妖怪哭成一团,大声抽着鼻子,身着紫色和服的女妖从树上跳下,拿着烟斗狠揍他们,硬逼着他们安静了下来。女妖动作优雅地吐着烟圈,和那只叫做斑的高级妖怪一起,无言注视着屋里正在举行的仪式。叮叮咚咚的铃声飘荡在高空。
屋里的人听不见声音,看不见妖怪们的模样,但他们却是同样的悲伤。人类和妖怪同样怀念着夏目的温柔,夏目的好。
的场静司则是令人害怕的。
妖怪们怕他。
部下们怕他。
儿子和妻子怕他。
可没有人生来就是冷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