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六章 塞翁失马知非福,缘起缘灭缘成空 (下) ...
-
天色已经擦黑,路边的店铺纷纷点起了灯笼.各家店铺的招牌本来就不一样,灯笼自然也是千姿百态,一眼望去,各式各样的灯笼摇摇摆摆的在空中晃荡,煞是可爱.
一顶两人抬的软轿晃晃悠悠的转过了街角来到另一条路上.和前条路不同,这条路上亮如白昼,路两旁整齐的挂着大红色的灯笼.每隔五步就有一对灯笼招摇的迎着路人.
路上行人很多,声音像一股股的浪潮扑向来人.甚至比白天更热闹了些.
虽然路人的声音吵的人耳膜生疼,但是陆菁英还是听到了轿子内传来的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他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到轿帘边轻声询问.
“凌姑娘怎么了?可是身体又不舒服?”
“不是.陆公子多虑了.”凌霄的声音淡淡的透过轿帘传了出来.
“有什么不对么?我有听到姑娘叹气.”陆菁英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知雨楼,决定步行走过去,反手紧了紧马缰.
“我只是感慨青楼的排场而已.在我眼里,这些都是一堆堆挂起来的银子.”凌霄落寞的声音带着深刻的惋惜.
“凌姑娘说笑了.”陆菁英剑眉一拧,不再多言.
凌霄也知他性子是开不起玩笑的严谨,不再接他的话头.顺着帘子的缝隙打量着外面的行人.
没走几步就到了知雨楼楼前.门前有六位穿着红衣的姑娘们站着迎客.虽然穿着比平日里正经了很多,但是六个人的眉眼和身子骨里却仍然透着平日里的妩媚风骚.此外靠近门口的位置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平日里跑堂的龟公,正在把进门的客人一个一个的安排到不同的位置上,另一个就是知娘了.
知娘今天穿了一身枚红色滚金边的裙子,身上绣着大朵的艳色牡丹.头发简简单单的挽了个偏髻,看似随便的垂在脸侧.她含笑的迎着每一个客人,但是并不亲自接待.只有是名单上发了帖子的才自己迎进楼里,送到座位上去.
陆菁英停下脚步刚站好,就有小厮接过了他手中的马缰.知娘看清楚来人,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陆公子来了啊.这小小的知雨楼真是蓬荜生辉呢.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陆公子可要多多见谅.小小地方,如有得罪,还望海涵.”知娘笑吟吟的说着,福了一福就作势要往里请.
陆菁英朝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和这些女子打交道.并没有理会知娘的动作,很自然的回过身来要为凌霄掀开轿帘.
知娘早就看到他身后跟着的轿子,但是一直没什么表示.现下看到他的动作,手略微一抬就拦住了他.
“陆公子,今天的规矩可是不能带旁人来.不知轿子中的女眷和公子有什么关系.奴家以为,女眷还是少进这些地方比较好吧.”知娘温柔的语气里却带着不可拒绝的严厉.风月场上这么多年,隔着城门她都能感觉的出来下一个进城是姑娘还是尼姑.
“这位是……”
“几日不见,知娘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忘记我了么?”凌霄打断陆菁英要出口的话,自己挑开轿帘走了出来.
凌霄今天穿的是一件淡红色的衣服,外面还罩了一层红色的轻纱.一张脸素素雅雅的,整个人显得水嫩灵动.就着灯笼打下来的红光,有点像天上掉下来的红娘仙子.她笑眯眯的看着愣住的知娘,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怎么?真不记得了?”
“凌姑娘哪里话.奴家就算忘记这全楼的姑娘,也忘记不了凌姑娘啊.只不过没想到陆公子和凌姑娘一同而来,有点受惊了.奴家多有得罪.”知娘低垂的眉眼看不出表情.
“得罪得罪,知娘你还真是得罪不完的人啊.”凌霄笑了笑,心里想什么从表情上看不出来.
“那么还请陆公子和凌姑娘随奴家进去吧,外面风大别着凉了.”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知娘前走了几步带路.
“只不过这座位是事先安排好的,凌姑娘和陆公子的座位并不在一处.您看…”知娘回头怯生生的问.
“无妨.我们是客,随着主人家安排就是了.”凌霄没做什么抗议,就准备往座位走.
“我和凌姑娘坐一起.”陆菁英伸手拖住了凌霄的衣袖,阻止了她继续的脚步.
“可是……”知娘迟疑.
“有何不妥么?”陆菁英插在她们中间,低头看向知娘.
“没有.奴家这就安排.劳烦两位稍等.”说完,知娘就走到一旁和小二说了些什么.
凌霄抬头看了看陆菁英,眉毛一挑并不多言.
“我说过要护姑娘安全,就定当寸步不离.”陆菁英悄声回答.
凌霄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随着等在一旁的知娘走到里面去了,陆菁英也只好跟在她身后.
知娘将他们引进二楼一个靠近楼内舞台的雅间,吩咐送上来一壶酒几碟小菜就行礼下去了.二楼成环抱状的围着楼下的舞台,现下上面正有几个女子弹琴奏曲.楼下人来人往的甚是喧嚣.陆菁英和凌霄坐的位置略微靠右一些,中间是一个方桌三把椅子.雅间四周被素色的轻纱围绕起来,模糊的看不清楚隔壁的人.轻纱下面安置了木质的花台,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一些绿色的植物.头上挂着一盏红色的宫灯,四周还吊着些红色的流苏.雅间中间隔着一个屏风,不用想也知道后面是平常夜客过夜的地方.屏风前则点着两个巨大的红烛,上面还贴着一个”禧”字.
陆菁英一进这个摆放的如同新房一样的地方就开始浑身不自在,沉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凌霄也没管他,自己好好打量了雅间的布置,还到后方的床榻上坐了坐.转出来之后就坐到椅子上开始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桌上的东西,眼睛则投向了楼下舞台上跳舞的姑娘.
也许是看了凌霄的无动于衷有所放松,或者是有点尴尬.陆菁英干咳了几声,想要开口打破沉默,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凌霄淡淡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另一双筷子递给他.
“既来之则安之.陆公子自己不想吃,也不要害的别人没胃口比较好.”
陆菁英脸色微微一红,接过筷子拿在手里并没有动作.尴尬的将自己的视线从凌霄的脸上挪到桌上的食物上.
“多吃点东西比较好.墨菊会好心的请我吃东西才有了鬼,不多吃点一会怎么好打架.”凌霄无所谓的笑了笑,夹起一筷子莲菜放到了陆菁英面前的小碟子里.
“打架?”陆菁英猛的抬起头来看向凌霄.
“啊,陆公子别激动.我只是猜测而已.墨菊不会有那么好心的请我吃东西看嫁女儿的.估计,她最近做梦都是想着怎么能把我给生吞活剥了.”凌霄笑着摇了摇头,眼神无意的扫过了他们和左面雅间的薄纱.
近几个月来,漪溟轩抢了青楼联盟不少的生意.她甚至还下令劫了青楼下面的几趟走镖.换成她是墨菊,也会想找个机会将自己给丢到海里去喂鱼.当然,这些事情陆菁英做为一个外人是不知道的.
一是漪溟轩不会把这些事情是谁做的告诉他,这可是属于家里事情;二是,就算青楼那面知道是谁做的,可这些都是砸场子掉名声的事情,说出去反而是给自己的脸上摸黑.
“今天有陆公子在,也许墨菊会改变想法呢.”凌霄仍旧一副不以为然的口气.
陆菁英有些不大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也没多问.他的性格不是多问的人,有什么事情也习惯憋在心里.只不过是暗自提高了警惕,全身的神经都调整到了备战状态.
两人又相对无言的坐了一小会,楼下的活动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一个穿着大红色绸衣的男子走上了台子,挥了挥手让还在表演的姑娘们都退了下去.本就有些等的不耐烦的人们一见有人上去,喧闹的声音就开始慢慢的降了下来.
中间的男子做了个四方揖,立直了身子扬声就开口:
“各位大爷,各位英雄.感谢您们从四面八方来到我们这小小的知雨楼.想必各位也知道今天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小人我也就不多说了.不过,还是有几点规矩……”
“少废话!爷们们都知道今天是为了看姑娘来的.不是看你这个龟公!快下去,让姑娘出来让爷看看是怎么个天姿国色,吸引了这么多个人!”楼下一个人粗声粗气的打断了男子的话.凌霄和陆菁英侧头望过去,见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凌霄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等着台子上的男子说话.
“是’东北五虎’的老么.”
陆菁英点了点头,没做声.
台子上的男子看了一下汉子,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团团手朝着汉子又拜了下去.
“这位大爷说的是,小人确实没有姑娘好看.可是,您能对小人动粗,对姑娘动粗就不好了吧.这规矩,您怎么着也得听听吧.”
男子直起身子时,那汉子手中的白瓷杯子也”乒”的一声破了开.半杯酒水撒在自己的身上.不明所以的人以为这汉子醉酒,失手将自己的杯子给捏碎了.哄哄的笑了开来以为他猴急,几个胆大的还高声的出声讽刺了过来.坐在楼上的陆菁英和凌霄却看的清楚,那男子团手的时候,一枚细小的暗器朝着杯子飞了过去.
站着的汉子脸色红了又白,闷哼一声坐了下去.台上的男子略微一笑,转回话题来继续说.
“今天的这位姑娘可是家主的知交好友,家世清白.若不是生活所迫也不会走上这条路,所以今天无论是哪位大爷竞得了今天晚上这一夜,还望您委屈点,按照我们今晚上的规矩来办事.这第一嘛,就是要和姑娘家拜个天地,也算是她风光的出嫁,第二呢……”
楼下的男子继续说着,有没有人听就不知道了.刚才他露的那手让凌霄和陆菁英再次陷入了沉默.如此的高手都被墨菊请来了,到底应该说是青楼联盟高手如云呢,还是说凌霄面子大?
一阵环佩叮咚作响,就看到一位穿着橙色衣服的女子脸上蒙着面纱婷婷走上了台子.刚才还在中央的男子一抚掌,流泻的乐曲响起,橙衣女子水袖一扬纤腰一拧,随着音乐就舞了起来.舞姿灵动纷飞,看的一干大男人眼睛都直了起来.
“可是绝色?”
“舞姿天下无双,可比当年飞燕.”凌霄点了点头.可以忽视了陆菁英在一边透出的保护气息.
“家主甚是爱惜这个妹妹.她本不是出身青楼,只因身家所迫前来投靠.”知娘缓步过来,给两个人的酒杯中斟满.
“爱惜?爱惜还让她出来接客?墨菊前辈的心思果然不是我们所能猜透啊.”陆菁英突然冷冷的插了一句.
凌霄微微一笑不做声,知娘也只是轻轻的看了他一眼.
“这是家主亲手酿的女儿红,凌姑娘和陆公子可得赏赏脸.”知娘福了一福,就要欠身告退.不料袖子却扫到了桌子,将凌霄的筷子扫到了地上.知娘低叫一声,连忙蹲下拣了起来.
“让凌姑娘见笑了.这筷子脏了,奴家再为姑娘拿一双吧.”
“不碍事,擦擦就能用了.”凌霄制止她.
“凌姑娘稍等.”知娘摆了摆手,就退了出去.而楼下,为姑娘夜资的叫价也开场了.
橙衣女子坐在台子一旁的一顶纱轿里,墨菊则坐在靠里的正坐上.一身暗红色裙装的墨菊显得端庄艳丽,真有点做娘的样子.刚才主持的男子立在另一端,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从下面递上来的一个个帖子,他正拿起来一个一个的念着.
“慕容公子,五千两白银.”顿了顿,”这是现下最高价格,可有人再出?”
看到下面的人没什么反应,他咧嘴一笑,”我们这位姑娘的陪嫁可是不少啊,难道真的没人再抬价了?”
话音刚落,下面又是一阵喧闹,一会又有帖子传了上来.他低头看了一小会,拿起个帖子又对着众人念.
“洛公子,一万两千两白银.公子为抱美人归,还真是大方啊.”
这个价位显然已经超过众人的想象,底下又陷入了乱哄哄的吵闹中.男子回头看了墨菊一眼,看到她点头示意,就准备最后敲定了.
“那么,今天我们姑娘就交给这位洛公……”
“一万两,黄金.”一个男声突然从门口传来.不只是突然的声音,再加上令人咋舌的价格,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一个穿着黑衣的高个男子缓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肩膀上还顶着一个鸟笼,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的样子.
“佑天?!”陆菁英看清楚来人的脸,一个箭步冲到了二楼的扶栏前.
凌霄却因为他突然一起的动作而触动了脑子里某个模糊不清的神经,眼中透过一丝严厉扫向台子.
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六章 塞翁失马知非福,缘起缘灭缘成空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