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另一场审查会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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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到罗严塔尔的「把戏演真实」，缪拉领悟到自己之前所做其实是某个庞大秘密作战的一部分的事实。按捺下激动的心情，砂色头发的青年提督向更为年少的长官发问：「这么说来阁下一返回奥丁就任命驻费沙高等事务官也是为此次作战做准备吗？」
红发青年几乎是大笑了起来：「贵官未免也把我想的太神奇了吧，况且我做事也没有那么有攻击性——抱歉。」看到砂色头发的青年算得上是窘迫的表情后，帝国军的新统帅率直的道歉后继续道：「那时候只是觉得费沙不可不防而已——两位或许还不知道，安森巴哈准将在秃鹰之城使用的戒指型镭射枪就是费沙出产。」
这一次即使是罗严塔尔也无意去掩饰自己的惊讶：「费沙那些家伙们……」相较而言，缪拉的表情则更加接近于愤怒：「偷偷摸摸的，想要加害公爵阁下和宰相阁下吗！？这么看来，和杨威利联手对付费沙倒还真是可行呢！」
吉尔菲艾斯笑笑：「在杨提督本身也被加害的前提下。」
「需要把这一情报转达给杨威利吗？」
「经由多次劝降，我想伊谢尔伦方面恐怕已经完全关闭了通讯吧！真的要转达什么，也得等罗严塔尔提督到了前线再说。」
「确实如此。」感佩于对方战略构想的宏大，缪拉的思考此时是切切实实的转到了实务方向，而统帅本部长则把意图「转换阵地」的宰相阁下拉回了「原战彻——「关于费沙的情报，宰相顾问是老早就准备了？」
「？！」
与缪拉的惊愕不同，吉尔菲艾斯的反应很是无奈：「看来即使是鲁宾斯基先生，也比参谋长阁下更受欢迎呢。」
「见笑。下官想知道的，只不过是关于高等事务官的人选问题罢了。」
「哦，那不是参谋长的示好，而且那个人是否有向他人示好的技巧也是个问题呐。」
“那么是宰相阁下的「知恩图报」咯？”
吉尔菲艾斯微笑着端起了面前的水杯：“如果罗严塔尔提督在这个「战彻上也像在宇宙空间一样有弹性的话一定会有更高的人望呢！缪拉提督也是这么认为吧？”
「呃……下官……」
日后向「疾风之狼」提起那一天的谈话，罗严塔尔形容为「就那么被他逃掉了」，而彼时的米达麦亚则与当日的吉尔菲艾斯心有戚戚焉。而当罗严塔尔在「这个战彻惹出了更大的麻烦之后，也正是这句话，让米达麦亚下了向吉尔菲艾斯寻求帮助的决断。而当时当日，面对左右为难的缪拉，统帅本部长只得愤愤的撤出「这个战彻，专注于宇宙空间。而「宰相阁下」则在「这个战彻上大获全胜之后，微笑离席了：
「之后要做血析治疗，请恕我不能全程参与。连典贝尔克要塞的事情，就拜托两位了。」
「誓不辱使命！」
「这是打赢了就跑吗？」
红发青年真正的大笑起来：「当然。这是杨提督最厉害的地方，帝国军全体都需要好好学习啊。」
※ ※ ※
被告知杨威利可能投降帝国军后，对特留尼西特政府来说，以特留尼西特派为核心的政府对军部的整合就势在必行。如此一来，统合作战本部长库布斯里被迫以疾病为由宣告引退，而由过去曾任代理本部长的德森上将接替。虽说德森的忠勤受到了特留尼西特政府的回报，但军方首脑隶属当时的政权领导人派系致使政军合一这件事却引发了不少反对的声浪。虽然人事变动并未波及到宇宙舰队司令长官比克古，但是却间接地将它那只无形的手伸到其「同党」杨威利这边来。这一天，在他的头顶上，响起了一阵雷鸣。
“尤里安敏兹准尉晋升为少尉，并任命为费沙驻在事务官事务所之武官。应于九月十一日之前到当地赴任。”当这道命令以超光速通信送达伊谢尔伦要塞的时候，一开始，杨的副官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简直不敢正视长官的脸孔。
青年司令官一面焦躁地来回地踱来踱去，一面用力将头上的军扁帽抓了下来，粗暴地搔了搔那黑色头发，呼吸声好像间歇泉水似地吞吐着，凶狠的视线仿佛在瞪视着某种不在场的东西。最后甚至用两手用力地搓着军扁帽，在无意识之间，显然是将扁帽当成了是某人的咽喉。当菲列特利加忍不住出声叫着“阁下”的时候，杨一脸好像顽童被人由背后抓住领子的表情，失神地看着这位美丽的副官，停止了扼杀那顶可怜黑扁帽的动作，放松全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格林希尔上尉，把尤里安找来。”“是的……嗯，阁下。”“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想。所以我不是要你把尤里安找来吗？”
尤里安是公认聪明伶俐的少年，但是因为菲列特利加极力抑制着自己的语调和表情，所以当他来到脸上表情像是用窗帘遮住一般的杨面前，由他手中接过命令书的时候，还不知道凶运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接近当中。
他反复好几遍地阅读着命令书。当理解到那些无机的文字贯连起来所表示的意思时，激愤之情顿时充满了全身的血管。他的视线由杨身上转移到菲列特利加，再由菲列特利加移回到杨身上，但是实际上所看到的却只是他自己本身愤怒的波动。一股想要将命令书撕碎的冲动，终于还是被理性之墙那无情的厚壁挡住了。“请您加以拒绝！这种命令！”
尤里安大声叫了起来。虽然他也自觉到声音里面的激动，但不觉得有一点羞耻。那种在接到这样的命令却还能保持着冷静的人，一定在感性上有着重大的缺陷。“尤里安，如果你还是军人眷属的话，那么任免或调动是按照所属部队司令官的意思。但是你现在已经是正式的军人，有义务要服从国防委员会与统合作战本部的安排。事到如今，不必要让我再来告诉你这些基本的原则吧？”“即使是无理的命令，是吗？”“什么叫无理？”
杨反问的样子，不管由任何角度看来都像是故意的，所以尤里安避免了直接回答。他端正了脸上的表情认真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要求回复原来的眷属身份。这么一来就不必按照命令了，可以吗？”“……尤里安，尤里安。”
杨的声音里夹杂着无限的叹息。他从未大声地斥喝过尤里安，但是在这个时候，似乎让人大声骂一骂的话，这名少年感觉上会来得舒服些。或者，是因为杨本身太过于高估尤里安的“老成”也说不定。“这件事情目前说来到底可不可能，并不是由你来做判断的。第一，你是自愿成为一名军人，而不是被强制的。再者，在立志当个军人之前，你应该早已觉悟到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我明白了。奉命赴费沙就任驻在武官，但是我所奉的不是统合作战本部的命令，而是杨威利提督您的命令。如果您只有这件事的话，那么下官先请求告退了，阁下。”
脸上毫无表情，连声音也像是石膏般地僵硬，尤里安形式上地行了一个动作完美无瑕的军礼之后，迈着很明显地欠缺豁达开朗的步伐走出了这个房间。
“尤里安的心情是可以了解的。”不久，菲列特利加如此说道，她的声音之中仿佛有责难的成份在里面，杨之所以有此感觉，应该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敏感吧！“他一定觉得自己的存在对阁下而言已经是不被需要的了。”
“什么不被需要，哪有这种事啊！”杨一面生气一面试着为自己辩护。“不需要就不放身边，需要就放身边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即使不需要我也希望能让他留在身边的……哦！不是，所谓的需要，指的并不是有帮助或没帮助的问题……”
杨因为对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丧失了自信，最后终于都沉默不语了，用手搔一搔那头黑发之后，两手交叉在桌面上叹着气，他之所以下这样的决定是有充分理由的，但自己即使有千万个正当的理由，却也没有道理在取得对方的理解之前就这样放手让他走，正如菲列特利加所说的，不能让尤里安产生任何误会。“还是必须要和他谈一谈的。”
杨自言自语的说道，稍微想一想的话，这应该是事先便需要沟通的啊！杨不禁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生气。
于是乎想要和解的杨提督十七点一到，立即冲出了中央发令室，依照菲列特利加的指点来到了伊谢尔伦植物园中自己午睡的长椅附近。
静静地坐在植物园的长椅上，不知如何才能平息心中之不平而正在沉思当中的尤里安，意识到有人走了过来，于是抬起了头：“提督……”
“啊，嗯，我可以坐下来吧，这里？”
“请。”
杨有点笨拙地坐了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说道：“尤里安。”
“是的，提督。”
“将你调到费沙去，虽然是军部的命令，但是依我自己个人的想法，也一直是希望能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替我去观察一下费沙那边真正的情况。即使这样，你还是不想去吗？”
“可目前的情势，伊谢尔伦要塞是最前线，我是想，我在这里的话还可以帮一些忙，所以……”
“事实上是这样的，尤里安。” 杨深注着少年说道：“没错，每个人都以为帝国军会从伊谢尔伦回廊入侵。但事实上这既不是规则也不是法则。”
“但是，如果不是的话，那么会由那里入侵呢？难道会从银河系的外侧绕一个大圈过来吗？再不然就只有经过费沙回廊了，不是吗？”
“是的。”
杨极简短地回答，尤里安吃了一惊，等待着更进一步的说明。“现在的情势，以我个人的看法，吉尔菲艾斯提督的战法是以添柴加火的方式逐步增加兵力围攻伊谢尔伦，与此相对照的，则是突然集中大兵力用以突破费沙回廊。他是有足够的兵力可以这么做的，而且如此一来的话，伊谢尔伦要塞就好像是路旁的小石子一样地孤立着，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帝国不就是变成与费沙为敌了吗？”
“问得好！不过在这个时候，这不是问题。如果真要通过费沙回廊的话，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个，就是以实力来排除费沙的有形或无形抵抗的情况下，第二就是不需要将费沙的抵抗列入考虑的情况下。”
说到这里杨并没有再加以说明，但尤里安已经正确地理解了这位黑发的司令官所暗示的事情。“……也就是说，吉尔菲艾斯提督与费沙暗中秘密联手？”
“我是觉得有这个可能，但是也有很多不自然的地方。”
杨犹豫了一下，然后下了决心。“事实上，尤里安，我们之前刚刚还接到国防委员会的通知要求我们尽量以舰队战的方式应对帝国军。我知道如果公布的话大家一定会因为这种过分的干预而生气，但是，你想想看，这种并不涉及权力分配的事情为什么特留尼西特会忽然关心起来呢？”
“费沙要求他那么做？呃，不对，这……？”
杨抓了抓之前已经弄乱了的黑发：“联系到之前的审查会和现在针对缪拉提督的审查会的话确实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吧。确实审查会有可能是费沙暗中操控的也未可知，但是这种涉及军事实务方面的事情不是军人的话是很难想到的——伊谢尔伦要塞可是帝国造的东西啊，尤里安。”
“您是指……？啊，对了！”少年想起了卡介伦曾经向自己提到了经由费沙购买帝国制品的事情。亚麻色的头发则随着他的动作呈现浮动的波浪。“他们盘算的是让伊谢尔伦要塞的损失无法恢复吗？”
黑发的年轻提督仿佛深受感动地注视着这名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年。“是的，就像你所说的。其实我整个思考的瓶颈也是在这里。假设是费沙暗中挑拨了这一切：先是向国防委员会密告我不可信，与此同时把杨威利不在伊谢尔伦的情报呈给帝国军以怂恿出兵，这么一来如果获胜的话，之后就是理所当然的暗中结盟了——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形成了僵局。一百年来费沙所依仗的是自己所拥有的情报、财富和其战略位置，但是并没有专门的军事人才，他们是不大可能自己想到这种钝刀杀人的战法进而提供给帝国军的。这种战法，与其说是针对我，倒不如说是那个年轻人对费沙的威胁：只要秃鹰之城的指挥官不做傻事的话，伊谢尔伦要塞被突破是迟早的事，而费沙对帝国军而言也就失去了意义，而它的政治独立也就很难保住。这一方面他们究竟是怎么盘算的呢……？”
“如您所说的话，不能算是联手吧！按照您的分析，现在倒可以说是在被费沙摆了一道后反击费沙殃及我们呢！” 稍微地侧着头，杨咕哝着说：“尤里安是这么看吗？我倒是觉得这像要求实力展示：要求结盟的话就把本事亮出来之类的……”
“但是……”
“当然，无法从帝国进货的话自然就不能销售到同盟来了，仅仅是把这一事实转达给同盟的话也说不上是影响力。我们可以这么来看：假设存在着Ａ、Ｂ、Ｃ三者的势力，而Ａ与Ｂ彼此之间是对立抗争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Ｃ采取的策略是，Ａ为Ｂ所压倒时救Ａ，Ｂ为Ａ所压迫时则救Ｂ，待这ＡＢ两者相残至两败俱伤之后，就将两者一起消灭。但是，如果Ａ的势力很明显地增大，即使去帮助Ｂ也无法与Ａ抗衡的情况下，那么Ｃ或许就会干脆去帮助Ａ，一起将Ｂ加以击倒。现在那个年轻人向费沙要求的，就是展示明确帮助帝国的想法和实力。”
“但是，这么一来，Ａ不就具有压倒性的强大力量了吗，如果它在消灭Ｂ之后乘胜追击Ｃ的话，那么Ｃ不是只能由孤立步上灭亡之途吗？”
“所以，对于费沙而言，他也需要展示自己的实力，即使在同盟不存在的前提下，它仍被新的银河帝国需要，这样才算得上是结盟，而不是被利用。”
“……”
这一次，杨没有关注尤里安的反应，独自陷入了沉思之中。“或许，费沙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其本身的？嗯，倒也说不定……不，这个想法或许大过于异想天开了，首先，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我是在想，或许费沙是打算要独占新银河帝国统一之后经济上的巨大权益，但是单靠这么一个理由并不能完全说服我自己。”
尤里安静静地用他那深褐色的眼睛，凝视着这位既是抚养自己的义父，同时也是教导自己的战略与战术的青年，杨的思考经常是跨越时空而展开的，而且所采用的是近乎急进、直接的一种表现方式，所以不仅仅是尤里安，连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等人，偶而也会感觉到一种战悚。他咳了一下之后，向年轻的司令官确认。“我到费沙去，也许可以稍微探到他们的政策与政略，甚至还可以知道一些帝国军动向，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对阁下您有帮助呢？如果是的话，那我会很乐意地到费沙去的。”
“谢谢。但是我认为尤里安你还是到费沙去比较好的理由，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个。”
“是什么呢？”
“啊，该怎么说比较好呢！当我们由一个角度看山的时候，也仅仅是看到山的一面，无法捕捉到整体的景象……，不，在这之前，有件事我想先问问你。”
杨重新将腿盘着坐好。“照目前这样子继续下去的话，恐怕我们势必要和那个年轻人作生死决战。那么，尤里安，你讨厌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吗？”
这个问题令尤里安有点不知所措。“我想不是的……”“我想也是。” “提督……” “不用介意啊。至少就我而言，是很喜欢那个年轻人的。”
杨的声音中有调侃，也有叹息。“如果说对罗严克拉姆公爵是欣赏和钦佩的话，对那个年轻人的话倒不如说是愿意和他做朋友的那种感觉，所以比起你，反而是我更加奇怪呢。”
“提督……”
“但是，尤里安，也就是这个年轻人，内战的关键点，林奇少将就是由他送回的这项事实却好像被大家忘记了呢。”
“……”
杨知道自己这个案例的极端性。但是，所有事物的价值观，正与邪的判断基准都是在相对比较的情况下所产生的，这一点不管再怎么加以强调也都是对的。没有所谓的中立者存在，每个人都是以自己为圆心以他人为半径在画圆，也就是说根据立场不同，所做的事情就完全不同。所谓完全的善，绝对的正义，其提出者的立场又在那里呢？ “所以，尤里安，你到费沙去如果能亲眼见到他们所谓的正义与我们的正义之间存在的差异，这应该不会对你造成负面的影响。”
“……”
“而且，如果是尤里安的话应该可以发现什么来解答我的疑惑吧。”
“提督是说调走缪拉提督的事？”
“虽然不能说意图「抓捕杨威利」的战斗是缪拉执行的就一定是他提出的，但他被调离之后，帝国军的挑战明显增多而且原缪拉舰队并没有参与也是事实。如果是要钝刀杀死我们的话，显然不该是像坎普这样急躁而没有重点的行动。虽然可以通过帝国军之后派遣的前线舰队指挥官来推测，不过如果能近距离的观察那个年轻人的话，应该可以得到更为准确的答案吧。”
“近距离？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啊。”
杨笑了：“可不是我们每天「七点战斗」那种近距离啊？！相比较我在伊谢尔伦，费沙是足够「近距离」的了。如果是加柴添火式的打法的话，因为时间会拉长，你也可以尝试着和帝国驻费沙的事务官建立私交看看。在刚刚那种假设下，为了防止C渔翁得利，B也有必要单独A打打交道，那时候，说不定尤里安式的「近距离」观察还真的可能呢！”
彼时说出这番话的杨，并不是预言家。没有必要让尤里安像自己一样要看特留尼西特这种家伙的脸色行事，杨只是这么地想而已。更进一步的考虑则是如果尤里安发觉到住在费沙那边的感觉反而较好的话，那么不妨就舍弃同盟而成为费沙的人吧？但是，连新银河帝国的出现都远目洞见的「奇迹杨」，似乎好像完全没有想过做新帝国臣民的事情，这到底是自信还是干脆拒绝去想也只能交给历史学家们去探索了。对于当时当地的杨来说，姑且不论将来的发展如何，现在能够与尤里安心灵相通，就已经感得非常满意了。但是世间所谓一语成谶，多半如此吧！
“卡介伦学长只替我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将你带到我的世界里来。”杨本来打算要这么说的，但不知为什么，当这些话一到了嘴边，就立即失去了真实性，像是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杨也就只有静静地盘着腿，任由空的啤酒罐以及遭受百般虐待发出无言抗议的黑扁帽躺在他的腿上，凝观着那幅呈现螺旋状在空中舞动的人造黄昏。
※ ※ ※
当尤里安敏兹即将离开伊谢尔伦要塞，离开杨的身边只身前往费沙自治领的消息传出时，着实让杨的旧僚们大大地吃了一惊。不过比起尤里安的就职，大家担心的反而是杨的「生存状态」这一事实让杨十分窝火。只不过，杨也顾不上与这些自称为常识者的家伙作口舌之争，或针对他们说一些惹人嫌的话。不管怎样，眼前还有一些当务之急，那就是应统合作战本部的要求选出除了尤里安之外，另外一个派遣到费沙的武官辅佐人选。
杨在取得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的认可之后，选中了路易马逊准尉。他曾经担任杨的护卫，是一名勇敢的黑人，在忠诚心与战斗力方面，有先寇布亲笔签名并镶有金边的保证书。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可以好好地辅佐并且保护尤里安的。事实上，驻在费沙的武官几乎全部都是特留尼西特派的成员，在杨感觉上那好像是在“半敌地”的事务官办公室当中，他必须是尤里安唯一、而且值得信赖的自己人。
在费沙的首席驻在武官是一位上校，在他的下面有六名武官，八名武官辅佐，共同组成一个十五人的“驻在武官团”。
首席驻在武官是仅次于事务官、首席书记官，在事务官事务所当中属于第三号的人物。而六名武官则全体是军官阶级，由校官与尉官各半数所组成。八名的武官辅佐全部都是士官阶级，因为其人数不足，所以要求杨加以补充。对于这件事，杨感觉这是敷衍的作法故颇为不悦，不过既然尤里安的人事调动已定，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放过这次为少年改善环境的机会。杨也感觉到这样的举动是否有些过于保护，不过杨本身在十六岁的时候，也未曾因公务而被派出国。所以这种程度的考虑应该是被容许的吧。
当派遣马逊前往赴任被决定之后，杨接着做了下面的事情，就是写亲笔信给宇宙舰队司令长官比克古。因为尤里安并不是直接就前往费沙赴任，而是要先到同盟首都海尼森的统合作战本部去接领人事命令书之后，才转往任地赴职，所以这封亲笔信应该可以经由他顺利排除障碍送到老提督手上。
杨在信中提出，在目前的情况下，不应该把目光局限于伊谢尔伦一隅，甚至不该把对抗手段局限于军事。军事不是用来弥补政治缺失的，这是一项历史的事实。自古以来，从来未曾有过任何一个政治水准差劲的国家，能够获得军事上最终的成功。一个强大的征服者在那之前必然是一个有为的政治家。政治可以导致军事上的成功，但是反过来看的话就不能成立了。军事其实只是政治的一部份，而且是其中最为狰狞、不文明、拙劣的一部分。而无法认清这个事实，甚至将军事力量当作是万灵丹的人，不是无能的政治家就是自以为是的军人，或者是精神偏执的狂人。目前在同盟实力整体下降的情况下，帝国单方面灭亡同盟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而相对应的，费沙在同盟国内的发言权也畸形提高，在这种情况下，联系到帝国与费沙之间微妙的态势，同盟完全应该主动启动新外交，尝试与「新帝国」共存，利用甚至人为制造帝国与费沙间的摩擦，推动帝国军从费沙回廊来作为入侵途径，在帝国侵入费沙回廊时，则可以依据情势或是支援费沙或是分享费沙灭亡后的经济权益。费沙有质与量非常齐备的交易体系，但对帝国方面而言不论是旧贵族还是新兴的军人集团都没有自在操控它的手段，这时，同盟完全可以在这方面对「新帝国」加以支援从而分享其权益，同时促进帝国向立宪共和方向转化，如果无法与帝国达成共识，为防止帝国军得到目前为费沙独占的全宇宙星际航线图，同盟驻在机构应在战场尚未转移之前形成将其销毁的草案，一旦帝国军有所行动便马上加以实行……
在杨为未来忙碌的同时，尤里安则在为眼下的出发做着繁忙的准备。他与伊谢尔伦党人一一道别，接受为自己准备的欢送仪式。
仪式上即将远行的人得由女性赠与花束，而将花束献给尤里安敏兹这位同盟史上最年轻的驻费沙武官的荣誉，落在年仅八岁的莎洛特菲莉丝卡介伦小姐的身上，于是人们拍手的声音更响亮了。
关于这件事，有一段伊谢尔伦内部背地里的传闻，据说最初对于“赠与花束”这么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杨司令官与卡介伦事务总监两个人倒是难得意见一致地反对说“花束又不能吃”。最后这件事之所以能够安然地定案下来，还是因为听够了这些男人一些极不负责任的点子之后，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上尉的一句话“对于这种事来说，某些形式是必要的，而且又不是什么重大的形式”，对于这样沉着稳静的断言，他们就无法再提反对意见了。“那么战友们，在我们这个伊谢尔伦要塞里，谁是最贤明的人呢？”
这一段在这么一个愚昧的问题下画下句点的传闻，确实是让人们的精神上获得了某种调适，不过对于那些提供这些话题的当事者来说，气氛或许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卡介伦等人一致认定将这个笑话传播到全要塞的犯人，一定是先寇布少将或者是波布兰少校当中的一人，或者两个都是，不过当然并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虽然说逸闻本身的真实性就是令人怀疑的，不过在尤里安临行出发之际，杨和卡介伦令人意外地并没有做什么，反倒让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是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在各方面安排的干净俐落。或许正因为如此，刺激了像波布兰之类的人的创作欲望，所以才产生了这种传闻也有可能。
仪式结束之后，菲列特利加来到杨的办公室，只见黑发的年轻司令官随随便便地将两只脚架在桌子上，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副情绪很差的样子，凝视着窗外那广阔星海的一部分。桌上有一瓶很明显已经少了三分之一的白兰地酒摆置于他的面前。“提督……”
犹豫了一下之后，菲列特利加轻轻地把声音提高了一些。杨一回头，满脸像是少年恶作剧被逮到的表情。但今天菲列特利加无法再提供任何意见，只是轻柔地说：“已经走了。”“嗯……”
对菲列特利加的话点头的时候，杨把空了的酒杯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了酒瓶，但是犹豫了一下后却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他所顾虑的对方，是现在在场的人呢？或者是不在的人呢？菲列特利加并不明白。“……下次见面的时候，大概又会长高许多了吧？”
杨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一个不会落空的预言。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另一场审查会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