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中白梅香》寒中绿

6、第五章

　　我不断置身梦中，又是那片草地，又是那个人背对着我。我听着自己不断地喊着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名字。那人转头，没有上次所见的盔胄，但脸身处迷雾中，看不清样貌。我看见自己转身准备离开，那人竟以一种悲凉慌张的语气喊叫起来：“不要离开我！”我一惊，醒了过来，流了身冷汗。
　　刚吃过早饭，高肃便告诉我，皇上要接见我们，询问成婚的事情，让我穿得正式点，和他一起进宫面圣。
　　又回到呆了近一月的皇宫，若当初是以好奇的心境入宫，现在所剩是悲伤和荒凉。看着不急不慢地走在我斜前方的高肃，再想想他以后的命运，才知道揪心是什么滋味。
　　他走了半路停下来，“你今天一直都怪怪的，有些心不在焉。怎么回事？”看着他的脸，更是想起他的命运，我摇头，慌称没睡好。他担忧地看了我一眼，“等会回去补眠，现在暂时先打起精神，皇上那里可不能马虎。”我只是点头。
　　一进内殿，皇上看到我们便哈哈大笑。尤其是看到我出现的时候，他稍显揶揄地说：“你还是挺有本事的嘛！这么快就真成了兰陵王妃！这也好了，就算了却了我一桩心事。这小子这么大了，自己也不知道着急。”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善意的皇上，我真的不能把他和那个猜忌高肃而杀了他的人联想在一起。
　　看着我这么大胆且毫无顾及地盯着他，皇上有些诧异，随即笑了：“我说侄儿，你这未来夫人也太有个性了些。”高肃笑：“她一直就这样，若改了我还倒不喜欢了。”这句话，犹如宏钟撞进我心口，改了不喜欢，那不改就是喜欢了。丝丝甜意侵入我的心田，转瞬间又想到，现在这些对我有什么意义呢！
　　跟皇上还有高肃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向皇上要问问李娥如何，她也算我在古代的第一个朋友。皇上对她却什么印象，让我去问问。后来才打听被封了个职位不高的淑媛，至今连皇上面都未见着。想起她以后的命运，不免感到悲凉，不过一个14岁的女子，便要在这宫中白耗费一生吗？只是后宫制度严谨，我也不便去见她，此事就此作罢。似乎在这个年间，绝不能说好人会有好下场。
　　回程的途中，高肃似乎感觉到我的伤感，过来与我同行而走。看着他，我不免又想起他的凄惨。想起这些事事非非，我真的头疼的厉害。
　　刚回府没多久，就被何新阳拖到一旁阴暗处。
　　“你考虑得怎样？打算逃走吗？”他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看来实在是被冯韵那丫头给吓到了。
　　“我们逃了之后呢？去哪儿？住哪儿？怎么生活呢？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说到逃走避祸，我竟很不愿离开。心中有些悲哀。
　　“我想过了，毕竟我在这呆了一年，还算认是得几个朋友。我有个朋友在苏州做生意。那边离西边的北周也算很远，打起仗来也比较安全。我们可以去投奔他。本来开始我就准备投奔他，但觉得无故投奔不大好，我那个娘又不愿意我离开他，所以我就到这兰陵府找事做。现在因为你，我有了好借口。就说你是某府的小姐，和我私奔出来投奔他。放心，兰陵王算是这个血腥的高氏家族里最正常的了，应该不会为了个王妃的出逃而大动干戈，所以我们大可放心大胆地生活。”他信心十足地说：“同是天涯沦落人，毕竟这里不是永久靠得的，我们都来自现代，应该互相照应。这算是帮你也是帮我。如果你决定要走，我马上去联络马车。好在这里就靠近邺城门口，轻易就城出去了，还算安全。”
　　看他计划周密、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还能说什么了？我绝对不是个不怕死的人，若做了这兰陵王妃就真得死。历史就是历史，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纵然我多想高肃没有那么悲惨的将来，可是单凭我的力量实在与事无补。我咬咬牙，看来我得狠下心做回背信弃义的坏女人了！
　　我和何新阳就此别过。他便出门联系马车，说是定好时日，就即刻来通知我。还让我暂时先稳定情绪，万不能露出蛛丝马迹。我向来不是个能控制情绪的人，得知要离开，还能跟平常一样，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为了计划成功，我索性就躲在房里不出门，就当作是身体不舒服算了。
　　我窝在房里一整天，一直到到了晚饭的时候露个脸，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因为感觉愧对他，我连头都没抬。吃完后跟他道个别，就往房里去。正坐在灯下，百无聊赖地翻着那本曾带给我很多乐趣的《诗经》，听到高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可以进来吗？”正想回答我睡了，结果大脑脱节似的，竟立刻回道：“可以。”真想拿豆腐撞死自己。
　　他进来坐下，上下打量我的神色：“怎么了，是不是今天知道你朋友不受宠的事情，心里难受了？”原来他以为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怪怪的，这样也好，免得我再企图去掩饰些什么。
　　过了很久都没说话，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耸耸肩颇有些不自然地说：“明日天气该是不错，邺城外的山挺多挺美的。我正好想去散个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惊讶地抬头看他，眼神常常淡如水的他，此刻眼中有一抹光亮，有一抹期待。若是他知道我要离开，不知还能对我这么做么？去散步的原因，我知，他完全是希望我能放松心情。不愿再想他的好，免得乱了心神。但我还是自私地希望能跟他最后聚一下，于是微笑地答应了。
　　第二日果真天气晴朗，我俩外加一个车夫坐着马车去山野间踏青。现在正是四月底，春的气息还弥漫山间。我来之前就已经命令自己，纵情地投入山间风情中，绝不能辜负高肃的好意，暂时忘却那些伤感的事。
　　因是早上，山里迷蒙着一层雾气，散发着阵阵清新的香气。鲜花和绿草生长迷雾中，远远地看来，显得格外亮晶晶的。我和高肃从小石径而上，阳光头过树叶的空隙投射过来星星点点的光彩，两旁的小花小草们全被挤到路边来了。四周的一切都在生长，我感受到了自然的美和生命的活力。
　　山路不算平，甚至有些崎岖。这在现代是我最喜欢的，毕竟我是个有探险精神且身体素质极好的女生。可到了这儿，这副瘦弱的身子，让我恨得要死。高肃以极不信任的眼神打量着郑嫣瘦小的身子问我：“你能独立爬山么？”胆敢瞧不起我，我挺了挺胸膛，“别小看我，我可是有练过哦。”挑了挑眉，还伸出右手做了个秀肌肉的动作。
　　高肃首次很没气质地大笑：“这倒让我想起一个，我一直都想问你这个问题。那天早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后宫的竹林里干吗呢？”天，让我去死吧！果真被他看到了。我开始瞎掰，“那叫作养身之道，对我这身体极有帮助！”“是么？”他怀疑地打量着我：“真的？”“当然，我骗你干嘛？”我声音狠狠地大了些。听了我的话，他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奇异的笑，但随即又消散了下去。
　　接着，他不再多说，突然向我伸出手来。我一愣，不知道他干嘛，只是傻傻地看着他。他的脸刷一下的红了，“这里有些斜坡，你自己上不去。把手给我，我拉你上去。”看着那只伸来的手，我的心跳立刻犹如秒针在钟表上跳动，但还是慢慢地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好大的手啊！因为长年练武的关系，他的手很粗糙，茧多且很硬，与他的秀美的长相实在不符，但这样握着他的手，我感觉非常温暖。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像是在把我的纤细的小手包裹在其中一样。我感到自己的心跳已经变成已由快变成了咚、咚、咚的声音了。紧张到甚至不能呼吸，要让我现在说话，一定成结巴了。
　　他让我一只脚先跨上石头，然后用力地把我拉了上去，一个重心不稳，我倒进了他的怀里。因为怕我摔跤，他的手迅速地环住我的身子。我的耳朵刚好贴在他的心脏位置，靠在那里我才发现，他的心跳声不比我小多少。那么温暖的怀抱，让我忘却了一切，甚至让我沉醉其间。仿佛世界在这一秒停止，我们定格在这一刻，永恒！
　　过了许久，我才反应过来，轻轻地推开他。他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梨花般雪嫩的脸蛋上映出了桃花的花瓣。虽是无措，但他迷人的凤眼却紧盯着我，眼睛里泛着的是羞涩。这一刻的他，完全不能跟一个将军相提并论。
　　我确信我当时的脑袋一定有问题，因为我做了件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因为我竟然在此刻，轻轻地踮起了脚尖，淡淡地在他的右侧脸印上了一个吻。
　　显然是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给震撼到了。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刚刚还只是桃花瓣的脸此刻便成了印山红的花瓣脸，本是细长的眼睛，刹那间竟变得圆鼓鼓的，这可爱的模样似极了个小孩。看着这样的他，我白痴似的忘了羞涩，竟然“噗嗤”一声给笑了出来。随即想起来要打断这因为我发神经而造成的尴尬场面，便巧妙地补了一句：“王爷！那边的草地的草势很是茂盛呢，我们过去看看吧。”
　　他还有些愣，但却终是反应过来了。接着闷闷地跟着我走到了那片茂盛的草地，脸上的红霞慢慢地在消退。我也不敢看他，独自在前坐在草地上，然后躺了下来，随即偷眼描他，他虽是走过来了，但低着头，似乎是在思索什么。该不是认为我刚才实在太“放荡”，考虑废了我这个未来王妃吧！
　　我正万分懊恼，好好的气氛都被我那该死的脑充血给破坏的了时候，突然高肃指着不远处一棵貌似非常茂盛的大树说：“我们过去。”
　　我起身拍了拍衣裙上沾着的草屑，疑惑地跟着高肃走了过去。真是棵参天大树，看来年岁已经非常大了。想起巴金爷爷的《鸟的天堂》的句子——“现在正是枝叶繁茂的时节，这棵榕树好像在把它的全部生命力展览给我们看。那么多的绿叶，一簇堆在另一簇上面，不留一点缝隙。翠绿的颜色明亮地在我们的眼前闪耀，似乎每一片树叶上都有一个新的生命在颤动，这美丽的南国的树！”不过这是中原的树而已。
　　一边的高肃脸上竟有种奇异的神情，他走过去，摸摸那些树干，又摸着树皮，似乎在回忆些什么！“我记得好些年前，我还很小，就常常偷偷跑到这里。”他眼光有些弥散，“说实话，我真的无法适应天保年间（高洋当政时代）的混乱，那时真的不愿意看到那些血腥、残暴的画面就常躲在这树下，一躲就是很长时间。”他微笑，“它，算是我小时候唯一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我看着那样善良的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转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我：“我不是过来要给你放松心情的吗？怎么说些这些！”我走过去，索性坐在大树下：“这也没什么，你不过是向我介绍你最好的朋友而已。”我装作不在意地笑：“真讨厌，我还没这种植物朋友呢！不行，我也要找一个。算了，干脆它也当我的朋友好了。”
　　高肃也坐在树下，“恩。它算是我们的共同的朋友。”
　　我们俩把各自的头斜靠在树下，闲适地聊了很久很久。这种平淡又温馨的感觉，填满了整个我。可过不了几天，我也要放弃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晚饭时间，我们才回到了府里。
　　吃过晚饭，我刚出饭厅，便依稀看到何新阳远远地看着我，似乎想要跟我说计划。可是冯韵这丫头，我算是服了，一刻不停地跟着我转悠。且老暗示着问我，我跟高肃出去干吗啦？做了什么有趣的事啊？这丫头对高肃上心上得还挺深的，苦了何新阳在那边急的跟什么似的。
　　时间有些晚了，府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睡了，我关着灯却没敢睡。按照何新阳的暗示，我觉得他可能是晚上来我房里商议。果然，感觉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个身影飘了进来，不用说，此人便是何新阳。
　　我们做贼似的，蹲在地上商议。他轻轻地说：“你这里危险，被人看到了就不得了。我就长话短说。后天晚上三更时分，你到后门来，我和马车在那里等你。记住，晚上最容易起来的是王爷，他睡得很浅，容易醒；还有做饭的陈大妈，每天半夜好象都要去厕所。所以你千万不要走有王爷房间的那条路，还有不要走经过厕所的那条。”
　　“那你怎么出去啊？你那条路势必要过厕所那里。”
　　“毕竟我不是这府的人，又是个大男人，没人管我，所以晚上我干脆就不回来，在外面呆到三更等你一起走。”他轻轻站起身，谨慎地向外面看了看，声音被压得更小低了，“后天半夜你可千万要小心，我先走了！”然后他就轻轻离去。
　　他一走，我顿时失神地坐到地上。这一切的一切，如一场梦般。何新阳他什么都准备好了，看来我是真的要离去了。这兰陵府的一切，包括人，就这么让烟消云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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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今天要出门。所以写文的时间很短，难免有文字还有常识方面的错漏，如各位有什么发现，请帮我指出来。极度感谢！

作者有话说

　　因为今天要出门。所以写文的时间很短，难免有文字还有常识方面的错漏，如各位有什么发现，请帮我指出来。极度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