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这条锦鲤》肉丝跑蛋

43、计都罗睺（三）

　　罗睺回到族内的时候，发现短短半月之间，天地已经大变。原本的阿修罗君主因为他迟迟未归，以为他已经死去，在这接连丧子丧女的沉重打击下身故，并且将阿修罗族的君主之位，传授给了罗睺的兄长计都。计都是阿修罗王的长子，但他的母亲身世却不显赫，只是个普通的阿修罗族女子，原本以这样的血脉，是不足以胜过从小被神明宠爱着的罗睺的，然而，因着罗睺的战败，老君主的提早去世，他还是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地坐上了王位。
　　年长一些的计都不想失去已经到手的权力，而他的所作所为又是符合族中安于现状的保守派的利益的，是民心所向。伪善的计都表面上装出和罗睺兄弟情深的样子，私下里却勾结帝释天，借来他的十万天兵，准备将罗睺诛杀于城下。幸而有依旧对储君忠心耿耿的阿修罗众，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罗睺。事情败露之后，计都立在战旗飘扬的城头，以手指点着身披甲胄的罗睺，痛斥他为危害族众的乱臣贼子，并且罗列了他的十条罪状，指挥着部众，准备将他立毙于圣脉之前。
　　暴怒的罗睺认为这一切都是阴谋的结果，于是率领着手下，手持矛戈，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计都当然不会是从小作为储君培养的罗睺的敌手，很快就有些不敌，好在他还有无穷无尽的援兵，阿修罗众与提婆族的军队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威势无可比拟。骁勇善战的罗睺除了帝释天外，并不惧怕任何人，却于奋力拼杀之时，在王兄计都的身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当下心胆俱裂。那不是别人，正是莲生，是他的莲生，是与他一起在石穴之中度过了半个月的莲生，那个人，她的每一缕发丝，每一个眼神和每一个动作，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永远也不会忘记。
　　大约是察觉到罗睺神色有异，狡猾的计都故意刺激于他，告诉他莲生不日将与自己成亲，成为阿修罗族尊贵的王后。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罗睺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莲生，却只看见了她眼中的沉默。
　　看来是真的了，是真的了。
　　失魂落魄的罗睺，在折损了大半人马的情况下被救了出去，从此卸下铠甲，归隐山林，栖身于那座位于地底阿修罗族的行宫，再不问世事。奈何他一日不死，计都便一日难安，于是疯狂的阿修罗王背弃了对莲生的承诺，将罗睺的行踪泄露给了咄咄逼人的帝释天，并且还亲自带着人前去，准备亲眼见证弟弟的绝灭。
　　谁都没有料想到莲生会在这个时候来到修罗行宫前，这一刻，当她沿着满是石子的小路走来，所过之处，不管是拿着刀斧的士兵，还是凶恶的魔兽，都不自觉地为她让开了道路。她背靠着那扇紧闭的殿门站定，平和的目光环顾着四周，她徐徐开口，斥责近在眼前的阿修罗王计都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并当着诸天的面许下了宏愿，言说若是上天能够惩罚于失信者，那么自己愿意将蕴含于体内的莲华散去，福佑众生，人世间一日有苦厄存在，便永不与罗睺相见。她一边说着话，一边靠在那道紧闭的门上，她心中很清楚她的爱人就在里面，但是她已经许下了诺言，便不可再违背，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罗睺今日都不可能会走出这座殿堂，看她最后一眼、见她最后一面了。
　　罗睺的确是无法走出，在一开始的时候，他的部下们为了不让他出去送死，已经纷纷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布置了法阵，封锁住殿门。然而，眼下这个法阵已经没有效用了，莲生的誓言终究是打动了那些位于高天之中、无法被看见的虚无的神。神明同意了她那于绝望之中许下的愿望，却也收取了代价——为了打开殿门杀死罗睺，恼羞成怒的计都误将烧得通红的利刃扎入了莲生的胸膛，那一瞬间，也许他是确确实实的后悔了的，但是他已经回不了头了，身为半神之王的尊严，使他不得不毅然决然地继续，将莲生给彻底杀死，于是用不了多久，莲生就真的血液流尽而死了。
　　听闻了莲生的死讯，被封于冥殿之中的罗睺顿时怒发冲冠，心胆俱裂之下，因那疯狂的执念而走火入魔。为了打破因为誓言生效而产生的天威封锁，阿修罗部众们纷纷自愿献身，将庞大到可怕的生命力奉献给了罗睺，希望能够实现他的愿望，与莲生见上最后一面。然而神明的旨意又如何能被半神打破？即便罗睺自出生开始就是神明的宠儿也不行，只要前面多了一个半字，那便始终不是神。于是罗睺经历了人生之中最为惨痛的一次失败，他跌坐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一边守着痛苦地死去的下属们的尸骨，一边感受着一门之隔的地方，那个他心爱的女孩在渐渐消亡。
　　这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命运的真谛，意识到了他从来都没有正视过的事实。却原来，莲生并不是别人，而正是那一截由乾达婆使者携带而来的，通透绝美的莲藕，只是为了报答他一杯茶水的恩情，保全他的性命，就这样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莲生作为那一朵莲华的衍生，原本拥有三枚拥有回天之力的莲子，为了治疗之前罗睺所受的伤势耗去了一粒，作为放过罗睺的代价又交出了一粒。至于如今，她身死道消，一身修为尽散，在封住了冥殿大门的同时，也使最后一颗莲子失去了精华，消失不见，而那一节莲藕，则被提婆尊者带走保存，不传于世。
　　为了能够一直活下去，迎来幻想之中与莲生的重逢，曾经年轻而英俊的修罗王储罗睺放弃了身为半神的尊严，不惜动用禁忌的力量，化身为魔。然而在拥有了力量与长久的生命的同时，他的思维变得迟钝，他的形貌亦变得奇丑无比，他的下身破裂，成为象征着邪恶的魔躯，身后形成了粗壮的长尾，体表长出了紧密的鳞片。但是这些比起失去一切的痛苦与仇恨而言，都算不得什么，也许他还应当感谢这样的日复一日的烧灼着他的怨憎，如若不然，他也许早就已经死去了，死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冥殿之中，不为任何人知晓。而现在，他虽然痛苦，却依然还活着，还可以静静地等待着那根本就不会有结果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