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玄黎

2、第 2 章

　　爱一个人究竟可以爱到什么程度？
　　你可以一生只爱他一个吗？
　　或者
　　你可以为他不惜毁灭自己？
　　——所谓的“唯一”是可笑的
　　若这个“唯一”消失了，
　　你，会死吗？
　　自欺欺人的话太多了
　　你，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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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总是爱到海边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大海，很久，很久……我想我知道理由，所以会尽量陪在她身边……但，每当这个时候，便会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恶劣情绪缠绕着我，令我开始厌恶起这个我并不熟识的自我来。
　　目光追随着她来到山崖上，看着海风吹起她的长发：那飘动的黑色，看起来就像是黑色的火焰——寂寞的黑色火焰。这时，我感觉我心头那团寂寞的火焰也在熊熊燃烧，它烧灼着我的胸膛，令我难于呼吸！——为什么我拥有她，心中的那份寂寞却有增无减？尽管她陪在我身边，我却依旧不安……难道是因为知道她将一半的心永远留给了那个死去的恶魔？莫非……我这一生已注定无法拥有她全部的爱，只能在痛苦中……越陷越深……
　　——一阵猛烈的海风将撒旦从沉思中唤醒。他抬眼去看蕾雷，才发觉她已迎风展开了翅膀，并同时张开了双臂；加上长裙的猎猎扬起，她看起来就像要投入什么。
　　——她要投入什么？投入天，还是投入海？或是……投入那个虚无的爱人怀里……
　　想到这里，撒旦心头不由一阵刺痛；当他发现时，他已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这个仿佛永远难以掌控的精灵！
　　“撒旦？”蕾雷有些吃惊，声音中带着关切。她抬手抚摩着撒旦的头，如同一位温柔的母亲在抚摩自己那熟睡着的甜美婴儿……
　　撒旦沉醉在她的轻柔里，手不知不觉滑到了她的小腹上……
　　“你……要为他取什么名字？”撒旦轻轻地在她耳边发问。
　　蕾雷明白他是在指自己腹中的小孩——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她才离开魔界，回到人界休养的……
　　她将自己的手覆在撒旦的手上，闭上眼，似乎在感觉胎动，而事实上，她的腹部还看不大出来隆起……
　　“我想……”她喃喃着，“我想叫他……‘丘迷’……”
　　——丘迷！
　　撒旦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中却是深沉的无奈！
　　——雷觉。丘迷。原本还抱着一点希望，认为“雷觉”这个名字是由她的名字而来，原来……
　　他将脸藏在她飞扬的秀发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的心像个孩子。
　　蕾雷紧紧握住撒旦那双不受控制，因心伤而微微颤抖的手，惊奇地发现它们已有些汗湿了！
　　——这双稳定的大手不知曾多少次平定了我的不安与恐惧，却总是因为我的点滴情绪变化而惊慌……我的心已被剖成了两半：一半留给了他，一半交托给了你……你为什么还不明白？硬将这颗心剖开的是我自己！但，我的伤，我的痛，你却不懂……听到我心的伤口处，血的滴落声了吗？每一声都是我内心秘密的倾诉——我爱他，也舍不得你。我的心在左右摇摆中被刺得伤痕累累；终于，我亲自砍下了最后一刀！……我的心永不会再完整了，因为已有一半被我深深地囚禁起来！我用唯一剩下的一半心去爱你，难道……这还不够吗？
　　想到这里，蕾雷不由得抓紧了胸口，却忽然感觉撒旦冰凉的唇贴在她的脖项上，吓得浑身一颤，接着就想挣脱出去，不料撒旦的手臂却收得紧紧的，让她找不到机会逃跑。
　　“撒旦！你在干什么？”她大喊。
　　“干我想干的事呀。”撒旦的声音闷闷的，因为他的嘴唇仍贴着她的肌肤。
　　“别闹了，会有人看见耶！”蕾雷羞窘地推拒着他，但是——
　　一滴冰凉的液体溅落在她滚烫的肌肤上，竟像魔法般立刻停止了她的行动。
　　——撒旦……哭了！
　　她震惊地一动也不能动，任凭撒旦肆意在自己的肌肤上游移着唇瓣……
　　“好美……”随着声音，又有一滴泪伴着冰凉的吻落下，“你的白翼……你的光明的灵魂都好美……美得眩目……”
　　撒旦喃喃着，几乎是以虔诚的态度亲吻着蕾雷那支纯白的翅膀。
　　“你……怎么了？”蕾雷微微转过身，以使自己能将他的头轻轻搂住，却刻意地不去看他那张泪湿的脸。
　　“我以为我这一生再也无法拥有这种天堂的圣光了，但我却还是得到了……”
　　“撒旦……”
　　“我这头漆黑的发，以及背后的黑翼是被罪染黑的……我虽然从不后悔做出违背神的意志的事情，但我……无法不向往那份曾经拥有的光明！而你……”激动起来的撒旦将蕾雷抱得更紧了，“我是决不会放手的！”

　　寂静。
　　只有海风呼呼地刮过山崖，只有海浪哗哗地互相拍打……
　　除此以外，便是寂静。
　　蕾雷静静地站着，静静地转头看着将自己抱住的人；过了好久，她忽然开口，声音是难以形容的冰冷：“我若离开你，你要怎么做？……为了保住你的光明，杀了我吗？”
　　不知是因为她冰冷的语气，还是因为她的话语，撒旦的身体颤动了一下——
　　他终于抬起了脸，上面的泪水慢慢地被海风吹干了。
　　他盯着她那双依旧清澈如湖的黑瞳，目光中慢慢流露出痛苦与柔情……
　　“我怎么舍得呢？”他慢慢地说，好像生怕她哪个字听不清楚，“我这一生唯一拥有的光明……我唯一全心付出的爱……我怎么舍得让你先我而去呢？我……”
　　撒旦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蕾雷已轻轻掩住了他的口。
　　她也注视着他的眼眸，为他眼中的伤而心痛不已……
　　“雷……”他握住了她的手，目光中的深情已浓得足以醉人——蕾雷便已醉在这双深邃的眸子里，恍惚回到第一次被他吸引的那一刹那……
　　“我不会离开你的……”蕾雷迷蒙着双眼道。但她知道这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决非那目光的催眠。
　　“虽然我知道，你自始至终都是以怀疑的心情来面对我……”蕾雷停顿了一下，望着因被说中心事而低头不语的撒旦，又补充了一句，“二十多年来一向如此……哼，你不用在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说不怀疑绝对是骗人的。唔……即使这样，但我已将全部身心都交给了你，你还能让我去哪里呢？”
　　撒旦笑了，是一种很轻柔的笑，又像是一种自嘲的笑——嘲笑自己的什么呢？也许，正因为可嘲笑的事实在太多了，所以连自己也不清楚原因了吧？
　　蕾雷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在他的面前，似乎特意让他了解自己内心深沉的无奈：“语言真是无力啊……莫非就是因为它总是很容易就能从人口中吐出，所以令人难以信服？”
　　海风吹拂着她，她忽然闭上嘴，露出了一副自我厌恶的表情。
　　“雷？”
　　撒旦被她的神情弄得莫名其妙，她却突然改换话题了：“影晓那小子我已很久没有见过了。”
　　“呃？是啊。”撒旦点头，却总在好奇着她未讲完的话。
　　“从前我认为他像你，但现在我才发现，他还没有你坦率。”
　　“啊？这……什么意思？”撒旦被吓了一跳——原本以为今天她的情绪很低落，开不得玩笑呢。谁想到，只在转瞬之间，她仿佛又变回了十几岁时那个有点狂傲的小女孩！
　　蕾雷笑着从他身边跑开了，似乎是因为撒旦脸上奇怪的表情。
　　她再一次将脸转向大海，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深呼吸，忽然又道：“他拒绝接受王位继承权，为什么？”
　　“啊？这……他不是说，因为雷觉的翅膀是全黑的吗？”
　　“拥有一只白翼的我都能做魔界的女王，他为何不可？”
　　“呃……”
　　“这真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天使血统有所介怀吗？”
　　“哎？”撒旦愣愣地看着回头望着他的蕾雷，看到了她眼中久违的顽皮……
　　蕾雷蹦跳着回到他身边，伸出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深邃得像夜空一般的眼睛，笑道：“你好坏！我在问你耶！”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苍蓝的天连着苍蓝的海在她身后扩展为一幅大的风景，她就站在这幅画的中央：海风将她的丝丝秀发吹乱，使她的面孔在发丝间若隐若现，那一对逆光的眸子却在黑暗中熠熠闪亮，如星般烁烁，刚刚升起的一弯新月则将她脸颊那柔美的曲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
　　撒旦看到痴了，不由得收紧双臂，用一对羽翼般温暖坚实的臂膀将她拥在怀里：“你说呢？……”
　　他的声音轻轻的，如海风般从她耳边轻拂而过。
　　两人会心一笑，相拥于月光之下……
　　过了一会儿，蕾雷抬起头，看了看海平线，又仰头看了一眼挂着新月的苍黑天幕，才转头道：“天已黑了，我们不如飞去吧。”
　　“今夜过二人世界不好吗？”
　　撒旦不满地皱起眉，却被蕾雷笑着推开：“不害臊！跟个小孩子似的……”
　　说着，她已振翅飞入夜空，也不管撒旦是否跟在后面。
　　“雷，等我！”撒旦赶忙追了上来，她却飞得更快了。
　　“雷！”
　　“不要！”
　　刚才还对他笑嘻嘻的蕾雷竟似在跟他赌气，非但没有减慢速度，反而越飞越快了！
　　撒旦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了——
　　不知为何，他感觉眼前的蕾雷的背影已渐渐重叠于七年前他在巴黎追逐的背影之中了。
　　——那天，她知道我在后面追她吗？如果知道，她为什么要逃？如果要逃，她又为什么在河边等我？……除非——
　　他猛地扇动了两下巨大的羽翼，一下子便赶上了飞在前面的蕾雷，紧紧搂住了她瘦小的肩膀：“雷——”
　　蕾雷扭动了两下身体，不动了，静静地由他带着飞行……
　　“雷，七年前，在巴黎，你是在等我去追吗？”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地问。
　　等了一会儿，蕾雷仍不做声。撒旦正想重复问题，蕾雷却忽然转过头来，漂亮的大眼睛亮亮地闪烁着，嘴角却笑着：“傻瓜……”
　　“雷？”
　　撒旦慌了，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拭去泪水，蕾雷又笑着捶了他一下：“傻瓜！”
　　夜静静地笼着她，夜风则如情人的手指般温柔……
　　她在撒旦的脸上落下一吻后，才一头扎进他的怀抱，喃喃道：“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现在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