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清明，断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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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小洗沐日，大厅打扫的人手不够，只好抽调厨房的大批人手，于是众人只能聚在一起吃共产主义大锅饭，安慰奖是顺便一起聆听往生阁传来的声响——声音听起来不是很大，但在岑寂的夜里却格外清晰——砰、砰、砰，砸门的声音，一直不停。
添绮楼为三进院落，往生阁在第三进，而大厅和耳房却在第一进，相隔有□□射之地，捶门的声音居然还能传到——叶五娘漂亮的刁梢眉皱了起来。
“妈妈，绿螟去看看可好？”伺候在一旁的绿螟见了说道。
叶五娘停下银箸，白皙的手指扣了扣桌沿，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朝着桌上吃饭的一人道：“慕予已经吃好了？那就替绿丫头看看那麦小子罢，绿螟今朝忙前忙后的也一天了，我到底不忍心她再累着。慕予且给了妈妈这人情可使得？”
那叫慕予的正从使唤丫头那里接了茶水漱口，闻言动作就滞了一滞，然后将茶杯递给丫鬟，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微微笑着道：“妈妈说那里话，慕予这就去看看。”说罢从椅子上起身，向叶五娘行了礼便由两个贴身丫头伺候着走了，旁人继续各自吃饭，只是胃口却不大好了，吴燕生一时觉得气闷，也欲离坐，黄梓凤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低声道：“管好你自己罢，少瞎操心小五！”吴于是作罢，黄梓凤眼角瞥了一眼慕予离去的背影，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却话说麦豆在往生阁发了疯一样地拍门板——这往生阁是个什么破烂地方！连扇象样的窗字都没有，就在靠近天花板的角落里开了个气窗，还用黑纱密密地罩了个严实，使得房里黑压压的象个鬼宅。整个屋子也不小，却只有一张两人睡的大床，进来时麦豆也没看清，只道上面铺着厚厚的褥子。
麦豆想，饿三天，还不得提前见他老子娘？想到娘，麦豆猛地省起再过五天就是清明了，他老娘的墓可怎么办？这不得一年没人打理了么！麦豆想得一头包，急得要上吊，一想绝对不能困在这什么狗屁往生阁，不然他麦豆可真要“往生”去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拳头就砸门了。
麦小豆正砸得气喘吁吁眼冒金星呢，不成想听见了外面开锁的声音，高兴得要吐血，连忙停了手乖乖等着。
门果然开了，只听一个略带沙哑却温柔得象水一样的声音说道：“你们在外面候着吧。”说着推门进来了，麦豆借着月光看到那人依稀是个女子，如果麦豆没有因为被关了近两个时辰就神经错乱产生幻觉的话，那女子穿着汉服，头发也是汉时女子未嫁人前披散在后只在发尾扎束的样子——现在离汉朝已经近一千年了，麦豆觉得就算那姐姐这样装扮确实很好看，也不用那么夸张吧？！
那人进来后也不立即开口，适应了一会儿黑暗后，她走到麦豆跟前，伸手将麦豆拥进怀里，她深衣广袖上散发出淡淡茶香，一瞬间麦豆有点恍惚，忘记了挣扎，脸登时红得烧起来。
“你……叫麦豆是么？”声音真是与众不同的温情，“捶门捶得那么大声，害我吃饭都不安生呢，你这个小家伙。”
“我……”麦豆委委曲曲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害怕么？心跳的这么快。”她一只手抚上麦豆的胸口，另一只手安慰一般轻轻拍打着麦豆的背部，“叶五娘说少不得要关你半个月呢，想必你黑得很吧？”
“恩？”麦豆不解。
“我都听说了。叶妈妈可不是为了你打了她一个碗才关你的，来，我们坐到床上慢慢说好不好？”说着拉起麦豆的手走到床边。
“我、我不是害怕才敲门的，姐姐。”麦豆有点急地道。
“哦？那是为了什么？”女子拉麦豆坐下。
“我……，过几天就是清明了，我却被关在这里，我娘，我娘就没人去看她了！”麦豆说得哽咽。
“这样啊……，好孝顺的孩子，那，你爹呢？”
“我没有爹。”麦豆抽抽鼻子，生硬地道。
“那你能和我说说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么？“
麦豆犹豫了下，觉得眼前的姐姐不象歹人，便原原本本地说了。
“我道你怎么现在才急呢，原来是被江老婆子骗来的。看你娘亲的事恐怕不好办，哎，你别急呀，我慢慢和你说了，你就懂了。浔阳离京城少说也有半个月的车程，扫墓的事今年是肯定不成了，但是明年你早些和叶妈妈说，她定会派人替你去的，你现在可莽撞不得，叶妈妈说过的话谁也别想驳了去，不然进了三楼谁也救不了你。”
“三楼？”
“这得慢慢说起。我先问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而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江夫人没说，就告诉我叶五娘想认个儿子。”
“哈，儿子，姓江的说的是人话么！”
“难道叶五娘不想要我？”
“想~，不想能把你关这里么。我来和你说吧，这里是叶五娘的产业，名叫‘添绮楼’，是一家‘男院’。”
“男院？是什么？”
“妓院听过吧？男院和妓院差不多，只不过院子里买的，都是男人。”
“男人？那我，我，我难道——”麦豆惊恐得说不下去了，死命地抓着女子的手，僵了半天，憋出一句，“姐姐救我！！”
“就你？怎么救？这里日夜轮班的护院师傅就有近六十个，都是练家子，高墙大院的，往生楼有在最深，虽然有偏门，却是铁铸的，要是只有叶五娘有，也就是说，别人进出出口就只有前面正门，你怎么出去？飞么？”
“姐姐，姐姐千万救救我，我不想，不想——”麦豆吓得冷汗迭出，象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得女子生疼。
女子苦涩地笑了笑，将麦豆再次搂到怀里：“救你？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呢，怎么救你？”
“自己都救不了？”麦豆惊疑地问道，手不觉松了，“这里不是男院吗？姐姐你怎么会？”
“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歇息了，你自己静一静，这几天正赶上楼里的洗沐日，我明天还来陪你，好么？”
“可是姐姐、你，你别走啊！我不想呆在这里，姐姐你骗我，你一定有办法让我出去的！你都能进来看我，一定——”麦豆没说完，手就被她抓住。
“姐姐？”
“你自己看看，我能救你么？”那人说着将麦豆的手按向自己下身。
“啊！”麦豆不由惊叫出声——他碰到的，是一个男人的身体！
“你是，”麦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男的？”
“对，我也是卖的，我叫上官慕予，你也可以叫我上官师兄，或者慕予哥，明天见。”上官慕予叹息一般地说着，声音依旧是水一样的温柔，却叫麦豆彻骨寒凉。
两年以前那个一样是春上，一样绝望得更甚于梦魇的夜晚仿佛又卷土重来了，麦豆在房间里摸索了一阵，却无法找到任何反抗的工具——两年以前他可以用菜油和木柴要那个杀死母亲的凶手偿命，而两年以后的今天，他却只能在死寂的夜里遥想千里以外青草荧荧的孤冢，已经自己无望的明天。
麦豆想起一路被压来时，那个叫绿螟的女孩说的话：妈妈的眼光不会错的，那么快就要你了，你以后肯定能出息。你别看我们这里不过是个楼子，妈妈手段通天着呢，就算干这一行也能让你有权有势，我可不骗你。
有权有势么？也就是说很多他想做的事，要讨的债都可以实现？
男孩的长大有时候是一瞬间的事。
麦豆下了决心，然后在床上沉沉睡去，眼角挂着他发誓这一生最后一滴泪——诉说着一个一夜间长大的少年的，屈辱与辛酸。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清明，断魂
